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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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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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兑现一次小承诺


城区不大,早些年大家都是骑自行车或走路上班,以骑自行车为多。城乡同时发展形成了中间半拉子城、半拉子村的地方。“半拉子”是我杜撰的俗名,就是城不像城,村不像村的城乡结合部。加宽、拉长了的街道和两边耸起的高楼,经常让人有一种住错了地的感觉。城区扩展使得许多单位搬迁到了距离小区较远的地方,骑自行车娴熟的人依然骑自行车,技术生疏又不会骑自行车的人就得改乘公交车或者自驾车。

我属骑车技术生疏又无力跨入自驾车行列的一类。早年学会摆持“铁家伙”是在农村松软的沙土路上,摔下后拍拍身上的土,调整车把继续上路。自从进城看到坚硬倔强的柏油马路,总感觉骑着“铁家伙”是硬碰硬,心里不知怎地就排斥起来。加上近年飞速流动的车流,让我有一种隐隐的胆怯和惧怕,只好改乘公交车上班了。还好,半拉子城区还没有完全城市化,公交线路发展慢,没有大城市的拥挤和地铁的迅疾,人也总是稀稀拉拉,车子停起既人性化又稳当。只要在这条线路上慢悠悠往前走,碰上线路车招手就停,上车一元,上了车没准一半以上都是熟人,非常亲切。有时沿路走到了目的地,也没见着车的影子,便为自己的高明决策沾沾自喜,庆幸自己没站在原地傻等。

有个朋友从上海回来看我,对我这个“半拉子城”的命名颇有说辞,说是现代汉语里找不到的词,我都能佐出来,亏了是个文化人。我赶紧让她打住,说自己连个“半拉子文化人”都算不上。出门做公交车,她唏嘘说:“你们这哪儿是公交车,简直就是个招手停嘛!”我说:“我们这是半拉子公交车呵呵”她说我把“半拉子”三个字用泛滥了。

我说首府新认领的干儿子,正在发展,就是半拉子发展状态。这小地方的好处多多,非常人性化。哪像你们上海的公交车有你没你照样开拔,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我每次去上海,看那地铁呼啸而来、速疾而去,把个从偏远小地方去的我排挤得越发生分,让我永远对上海有一种惆怅的陌生。在上海乘同一列地铁相约在同一站点下车,也得费点神,没准还得打电话找。她说这倒也是实情……

她到的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我要上电大的课程,她便陪我同去,为得是两不耽误,既可以听课,又可以利用课间休息时间聊聊别后的深情厚谊。天气非常晴朗,我们一边走着,一边聊着,一边往后看着有无公交车开来,街道单调清冷,微风慵懒闲散,鸟鸣亲切欢快,这样欣喜地聊天,这样惬意地漫步,这样自然地等待……一辆公交车在我俩频频回头招手中就近停靠在路边。上了车,很多座位空落无人,偌大的车厢加上我俩才六人,顿感资源过度浪费。

这趟车油钱搭上司机的辛苦费和车的磨损费,真是赔本的买卖啊!这样的公交生意在上海绝对是不能逢生的自我淘汰。出租车起价五元直达终点,二十多公里也是五元,不过要凑齐四人才走,这是在半拉子城还没有完全城市化,新型公交市场还没有完全形成的环境下产生的“黑车”市场,有所需就有所应,应用市场而生。有段时间执法局打击黑车很厉害,我们出门感觉极不方便。

该下车了,我俩谁都没有零钱,两个人拿着醒目的一百元钱摇晃着在车上找零,都没有零钱。我直接给司机一百元,让他找我九十五元即可。就当我俩乘出租车呗!如此舒适环境、惬意心情也是五元钱难以买到的。这趟公交线路车是私人承包,司机也就是收票员。这就是发展中的半拉子城所特有的线路公交车,还未来得及和市公交公司并轨实行统一管理。司机不按五元收费,让我们赶紧下车。他说“不就两元钱嘛,不用付了”我着急地说:“那咋行啊?你挣的就是一元、一元累积的辛苦费,我下次给你付啊,谢谢,谢谢!”我俩在极度愧疚中下车赶紧跑到车后记车号,我把新B24501这个号快速地输到手机里储存,心里想着哪天一定得把车费付给他。

朋友长相出众极能与人沟通,适应环境能力也很强,在上海一家公司任人力资源培训部主任,交流是她的强项。我每天上班带着她,她和办公室的同事处得极好。我忙完了手头活就赶紧和她头对头瞎扯一会儿。她那一声柔细的上海腔“您好”嗲声嗲气,走哪儿都招来众多艳羡的目光,使得我出门办事一路绿灯。

小地方的人大度包容,对上海来的人更是敬重有加,羡慕无度。有时我们离开了,他们还爬在窗户上对朋友指指点点,朋友的自豪感、存在感倍增。我唏嘘她:“在上海就没人对你如此厚爱!大城市的美女层层叠叠撂成了堆,像数学老师排列组合的N次方,码在醒目的角落,在街头巷尾一拨一拨出现,还不是一个一个地出现,你这样的美女已经见多不多了,没有回头率了。”我对她的挤兑调侃,也是我们之间亲密无间的一种情趣。在小地方空旷的街道上,我俩放声大笑后又惊愕地捂住嘴巴“咯咯咯咯”,算是对自己的夸耀显摆和粗俗放肆表现出一点点收敛的淑女风范吧!女人特有的天性和姿态。

有一天,从办公室出来,正好赶上四路车停靠在门口。连忙快跑几步跳上车,迎面都是熟悉的脸庞,频频点头问候。给钱的时候问司机车号是多少,轰轰隆隆的发动机没听清他的答复。我一边查着手机上储存的车号,一边继续问着司机。当司机重复“新B24501”时,我俩就像是找到了遗失的物件一样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赶紧将上次的两元钱递给他,解释有一次两元车费没付,实在不好意思!我俩交叉重叠地“谢谢”声,特别是朋友带舌尖音的上海腔,让所有乘客将目光聚焦在我俩身上,我俩有意将面部微笑装扮得更甜美,将长裙的皱褶摆弄的更飘逸。人到中年相貌平平的司机拘谨地说:“两元钱还如此认真,我都记不得了,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我俩挥手下车后,车上的人们在车窗玻璃上微笑着目送我们,看着持续往后扭着的脖颈,看着绿色车体映衬下的五个黑色数字,渐渐远去……朋友说:“这要是在上海不知道费多少劲才能实现这份承诺。”快节奏、高旋律的都市生活让你无暇顾及这件小事,司机也无心打理你的一元车费,更甚的是你没零钱就自觉换好了再去乘车,没有发生此事的几率,尤其是那“六亲不认”的地铁,购票上车、刷卡,不会有发生此事的丁点儿概率。忙碌的都市人更是无暇在公交车或者地铁里欣赏飘逸的长裙美女。

如此之快找到新B24501,如此之快地兑现了我们的承诺,获得了那样多欣赏的目光,我俩的心中都充塞着无比的兴奋与快乐。

人的一生有多少大大小小的承诺要去兑现,有多少承诺是忐忑不安中渐渐遗忘了的平静,又有多少承诺是步入暮年后的遗憾。

送她去机场的路上,我们相约步入暮年的日子,远离都市,远离中心,在细碎的日子里咀嚼每一个晨起日落。等待兑现人生终老的最后一次承诺!

 

 

 

 

 

 

 

 

写于2005年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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