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花的世界

米东后街的中心市场和苏州街之间扩展成的自由市场，甚是嘈杂！分贝高出别处几倍，说话得喊着，走路得挤着，摩肩擦踵，熙熙攘攘，自由贸易市场的特点尽显无疑。当然自由得也有规矩，行业分门别类，摆放停当；秩序井然，各有特点；物品纷然杂陈，相互辉映。

我很久没来这里闲逛，为一根绣花针跑遍了市场的旮旮旯旯，最后终于打听到这里。专此而来，摊主不在，我只好坐在旁边的藤椅上看市场人世的繁华与吵杂。

邻近的摊位销售珠帘、挂件、床上用品和屋内装饰的干花等。干花种类繁多，郁金香含苞待放，玫瑰妖艳多情，牡丹富贵招摇，姹紫嫣红的各色花瓣竞相怒放，怀想着拥入谁的怀抱，为谁独自开放，为谁独自青睐。

一个回族老汉，大约七十有余，鼻梁高挺，眼眶深陷，颧骨凸起，整个脸部线条轮廓分明，面色温顺谦和，神情是读懂人世坎坷的从容淡定，岁月的辙痕里满是欢喜。他左手提着个绿色布袋子，像是环保部门免费发放的那种手提袋，瘦骨嶙峋的手把布袋从中间捏紧，开口处呈现出一朵花的形状，在他的左膝部位绿灿灿地四面乍开，等待主人把自己装满。

老汉右手牵起一束红艳艳的大朵牡丹花，干花牡丹张扬华丽的有点不真实，一束花的枝干又分叉出几朵昂扬向上或者低眉颌首的姊妹花朵和叶子，绿的轻佻，红的夸饰，握在青筋凸显的老人手里显得有点不适和扭捏。我被这一幕吸引着。老汉晃晃手里的牡丹花，浓浓的米泉口音：“这一把花，多少钱？”摊主忙着给别人取珠帘，没有听见老汉微弱的声音；他又重复到：“哎，这把花，多少钱？”第二次问价的时候，把花举得高一些，高过胸前的牡丹把满是褶皱的脸映衬得红彤彤的，一张历经沧桑的脸荡漾在一朵牡丹花的世界里。他，不温不怒，不急不躁，在嘈杂的人流中站着，等着，仔细端详着手里的牡丹花，像是要看到心里去，又像是看懂了一朵花的世界……

摊主在闹哄哄的人群中忙着其他买卖，没有注意到这单小生意，更是没有听到老汉问价的声音。老汉再一次举起牡丹花，花已经高过头顶，在更高处绽放着自己一世繁华和命运走向。可老汉依然没有得到答复。老汉伸长脖子，踮起脚尖，上身前倾着把花又举起来，站成一朵花的姿势，继续问“哎，这朵花……”无意间他发现我直视他的目光，眼睛与我碰撞的瞬间，低下了头，脸微红，嘴里喃喃着，轻轻放下那把鲜亮的牡丹花，像放下了一件心事。转身，不舍，回头，佝偻着身体离开了……

老汉离开后，我为自己过分专注这件事而后悔。如果不是我紧紧盯着，老汉会耐心等下去，了了一桩小小的心愿。那朵花被老汉拥有该多好呢！他会为这朵花心生念想，心生花的世界。那一刻，老汉手里攒住的是一朵有生命的花啊！人生处处一朵花，看你是否在一朵花的世界里绽放。

在嘈杂的自由市场，把一束牡丹花举过头顶的老汉，专注的神情、不舍的举动，定格在我的记忆深处……

于2017年8月25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