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不尽的吴城、卸不尽的汉口”,仅凭这一句话,就让我对吴城怦然心动,多少年来,吴城的神秘和富足在我的心中垒成一座山,令人油然而生攀登的欲望。
南飞的雁阵撩起我的热情,牵引我走近吴城。可是,当我踏上吴城的土地,那沉寂的氛围、平静的景象,一下将人晾在空落落的失望里,我无法体会昔日吴城“六坊八码头,九垅十八巷”的昌盛繁华,更无法触摸得到吴城嬗变的脉络。
对于书上记载的吴城历史,我几乎是滚瓜烂熟,吴城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镇,至今已有2200多年的历史。它始自秦汉,兴于南北朝,鼎盛于明清时期,常住人口最多时达7万。它既是一座贸易兴隆、经济繁荣的商埠,又是江西的水运枢纽和商品贸易集散地。素有“装不尽的吴城、卸不尽的汉口”之美誉,曾与樟树、景德镇、河口并列为江西的四大名镇。所以,陪同我的吴城镇副镇长刘涌娓娓道来的介绍,根本不能让我倾心静听,我的僵化了的表情麻木地应承着礼貌,而思想的魂灵夺窍飞出体外。
空中飞来一个“人”字雁阵,可是等不得我细细观赏,雁阵便弹出了视线,看着空阔的天空,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我忽然觉得再不能这么慢无目的地走下去了,应该利用好有限的时间,访访蕴藏吴城历史光节点的文化地标,兴许是了解吴城的捷径。
我说了自己的想法,陪同我们的刘涌副镇长便把我引到镇上的仿古街,绘声绘色地介绍这条街道的有关情况,不管他怎么说,我的意识、情感都穿越不了时空,更感受不到历史的气息。那一幢幢钢筋、混凝土砌成的楼房和空中纵横交错的电缆电线,述说着活生生的现在。我期望找到历史的痕迹,那怕浅浅的一点点。跟在同行的几个人身后,我感到索然无味,机械地迈着步子。
豆 豉 街
不知不觉间,我们拐进一条小巷。一辆摩托车冒着轻烟从我身旁“哧溜”而过,发出惊雷似的闷响,这俨然异域的声音,却让我的思绪、我的神经受到莫名的撞击,抬头张望,面前是一座丛生着杂树的门楼,那高大的台基、交错的斗拱、高耸的屋檐,仿佛在诉说着历史的变迁。这条小巷只有五、六米宽,巷子两边是清一色的老式临街木板门店铺,门板都是深暗色的,墙壁是磨光裸露的青砖,光滑的麻石板路面反射着幽幽的光亮,那光亮里似乎叠印着无数双匆促的脚步。沿着这石板巷道,迎着这幽幽的光亮,仿佛有了时空错位、步入吴城前世的感觉。
看到我满脸的沉静、默然无语的样子,刘涌副镇长凑上来,淡淡的说,这是豆豉街,是吴城仅存的一条古街,所谓的“六坊八码头,九垅十八巷”的昌盛时期,豆豉街便是其中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不过现在习惯叫巷了。
正是吃午饭的时间,我们这群陌生的来客,引得不少居民端着饭碗依靠门框张望,身着靓丽衣衫的女童像一只只蝴蝶在巷子里飞来飞去。也许是为了让我感受更深一点,看得更清晰一些,刘涌副镇长特地叫人请来年近九十的胡祠木老人。老人脸上布满沟壑一样的皱纹,拄着一根竹竿,亦步亦趋,颤颤巍巍地来到我跟前。问起豆豉巷当年的景象,老人的脸上露出自豪的神情。
老人说,昌盛时期,豆豉巷聚集着百货、药业、茶果、烟草、银楼、客栈、酿酒作坊等各样的商铺,商贾匠人们把豆豉巷比作南昌的“洗马池”。明清时期,在巷子的中部和尾部,还建有一座万寿宫和一座白马庙,平时,南来北往的商客就云集于此,逢年过节的时候,更是万人空巷。
胡祠木老人不知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是证明历史,他还把我们带到万寿宫和白马庙的遗址上,他说万寿宫和白马庙,包括豆豉巷里的其它建筑都毁于日寇战火,只有这条石板路幸存着原汁原味。老人说,这条巷子里,许多人家的房子都是利用当年的残砖剩瓦建成的,我们转了一圈,果然发现,居民家的墙上,刻有“白马庙”、“万寿宫”字样的青砖,比比皆是。
巷口吹来一阵风,胡祠木老人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那沧桑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开始的自豪,取而代之的是落寞和无奈。老人当然知道,豆豉巷的富足和荣耀,已然过去,心中烙下的只是对于故乡辉煌时空的记忆,就像他自己一样,这些落满尘埃的记忆,还能在岁月的长河中留存多久?
望 湖 亭
去吴城的路上,因为风大,我们把车窗紧紧地关着,下车的时候,大家迫于风的淫威,不得不束紧衣襟,而望湖亭坐落在吴城镇北面、鄱阳湖岸边,所以这里的风更大,灌得人迈不开步子、睁不开眼。我顶风前进,用心丈量岁月的距离,掂量历史的厚重。
望湖亭始建于晋代,历史上屡有兴废,现亭建于1988年,立于高大的台基上,高22.4米,四层三檐四角攒尖顶,亭上琉璃叠翠,翘角入云,气势颇为壮观。修水、赣江像两条灵动飞舞的绸带,又像两匹桀骜不顺的奔马并驾入湖。
风掠过檐角,发出尖利的吼叫,像是要拒绝我似的,将我的身体推来搡去,我紧紧抓住扶栏,抗拒着风不甘罢休的撕扯。
登亭观湖,鄱湖离岸远去,但见白浪滔天,湖港、湖汊、湖湾里,绿茵连片,却不闻洪涛裂岸,雁鹤争鸣。那一片片飞卷的浪花,盈满了视线,狠命撞击思维的堤坝,终于,被撞开一道小小的口子,湖水倒灌进来,一起进来的还有萦绕吴城的神秘传奇。
在吴城广为传诵的传奇故事有,“沉了海昏县、出了吴城镇”,许逊鄱阳湖斩孳龙等。早在三国时期,周瑜为吴国水军都督,曾在鄱阳湖操练水军,并构筑点将台。明朝朱元璋为争夺帝位与陈友谅大战鄱阳湖十八年。但最凄美的故事,要算陈友谅与娄妃的故事。当时,望湖亭是陈友谅的行宫,也是娄妃最喜爱的地方。娄妃聪慧过人,曾给陈友谅设计多层艨艟战舰,多次献计打败朱元璋。每次陈友谅出湖征战,抑或凯旋而归,娄妃都要登亭送迎。一次,陈友谅出湖征战前,与娄妃约定,倘若帅旗高举,那定是打了胜战,帅旗倒挂,则是大败。是次陈友谅大胜而归,但他与娄妃开了个玩笑,令部下倒挂帅旗,可怜娄妃以为大势已去,跳湖殉情。据说她的尸体倒流四十里,流到赣江的王家渡,仍然颜面如生。陈友谅感于娄妃的忠贞,将她葬在南昌章江门外,墓前用大青石刻了 “江流表节”四个大字,后人还一度将这座望湖亭改称望夫亭。
秋风狂舞着苍劲,雁阵搏风逐云,投下激越的身影。
“望湖亭上望夫影,夫影千里”,辽阔天空里,回荡着大雁凄冽的歌唱。大雁哭了,洇湿了一片薄雾,风住了,冰冷的太阳躲进哀伤的云层。娄妃还在凭楼观战吗?天空飘起细细的雨丝,那倒挂的帅旗如残败的落叶,和着英雄的爱戴纷纷凋零,她的眉边发际,牵挂着无数颗水珠,雨迷蒙了她的眼睛,浸透了她的心。她开始怀念望湖亭上的恋歌,思念歌舞升平的往昔,可是身体已然一片轻轻的羽毛,在旋转飘落,她仰面接着雨滴,纤柔的青丝荡开过去的记忆,伸展的双臂高高地举向天空——
斗转星移,金戈铁马已然远去,大地归于沉寂,朱元璋的谋士刘基刘伯温战后登临望湖亭,吟诗一首:“长江水褐湖水清,亭前涛击鲸鱼鸣。山头吐云山下雨,扬澜左蠡何时平?”几十年后,大学士解缙也登上望湖亭,眺望战争遗址,即兴作诗曰:“吴城堤上草萋萋,楼观苍茫曙色微。一自英雄争战后,两川鸥鸟自忘机。青山拍拍风沙满,红叶萧萧浦树稀。遥忆故乡何处是?望湖亭下有渔矶。”
风凌乱了我的头发和思绪,修水、赣江奔腾的激流,鄱湖浩淼的烟波,望湖亭缠绵悱恻的故事,统统抛却脑后,一首宽厚的歌声在耳旁响起: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吉安会馆
午后,风的骤劲消停下来,街头已然停止飞沙走石的侵扰,慵懒的阳光从懵懂的云天弥撒开去。我们从仿古街上往南拐去,来到吴城老街。
曾几何时,吴城老街车水马龙,一派繁忙景象,而此刻,四周的安静,让我觉得记忆的年轮是那么的遥远。街道不宽,两旁的建筑几乎都出自现代人之手,看不到古色,也闻不到古香,更难寻觅历史的凝重,我刻意穿越时空隧道,只是蒙胧的想念中,老街上曾经摩肩接踵的人流依然淡漠如一张白纸。家家户户的门开着,不时有人家的厅堂里奔出一两个孩童,脚步止在门槛外,使劲地端详我们这几张陌生的面孔,像突然遇到星外来客一样,费劲揣摩着内心的疑问。
前面当街候着一位老者,客客气气地迎着我们,老人自我介绍名叫张绪桂,年已八旬,是这条街上最年长者之一。张绪桂老人说镇上打了电话给他,他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老人一边走一边指指点点,绘声绘色地介绍,这就是吴城的老街,呈南北向,直通江边码头,吉安会馆就坐落这条街上。说话间,一座别具一格的老建筑呈现面前。
这是一座青砖黑瓦的老楼,十三级石阶构成门前宽阔的台基,第八级台阶是一个稍宽的坡台,坡台上立着两座威猛的石狮,大门开在第十三级台阶上,由雕刻精美的石条石块砌成,高大的门楼上“理学名臣”四个遒劲大字熠熠生辉,大门左右两侧各开一边门,两边的门楣上分别刻有“居仁”、“由义”二字,依然清晰可辩,只是长满苔藓的墙体灰面土脸,门楼上、墙缝中丛生的荆棘杂草,在默默诉说岁月的沧桑。推开虚掩的木板门,一股经年不散的霉味腐气,扑鼻而来,像翻开尘封久远的史书,纸页、字迹和记叙的故事都已发黄、灰暗。我仔细观察四周,看起来,这像是一座大宅子的前厅,大厅的两侧各有一座木制楼梯通向楼上。张绪桂老人在一旁说,吉安会馆占地一亩,大部分建筑都毁了,现在只剩下这座前厅,是吴城四十多座会馆中仅存的原始建筑。
张绪桂老人说,他从小在这条老街上长大,少年时代,吉安会馆是他和他的同龄人游戏娱乐的场所。他说吉安会馆始建于宋朝年间,是当时吉安商人汇集的地方,相当于现在的驻地办事处,主要是为往来做生意的商人提供便利。当年,会馆建设风极一时,最盛时,多达四十八家,较著名的有:全楚会馆(湖南、湖北)、山西会馆、广东会馆、浙宁会馆、福建会馆、徽州会馆、麻城会馆、吉安会馆、抚州会馆、武宁会馆、奉新会馆、都昌会馆、龙南会馆、建昌会馆、江西会馆(万寿宫)等。这些会馆规模巨大、工艺精巧、雕梁画栋、叠额飞檐,富有各地的建筑风格和特色。所有会馆进行商业活动的同时,还把异地风俗民情带到吴城。坐落于繁华地段豆豉街中部的徽州会馆,供奉朱熹神像,福建会馆供有天后娘娘的神位,山西会馆供有关羽神像等,每逢这些神仙过生日,同乡人便聚集到会馆中举行祭奠活动,并宴会宾朋数天。宴会期间,还请来外地戏班唱戏,会馆里日夜灯火通明、香烟袅绕、鼓乐喧天,附近居民和各地客商蜂拥而至,整个吴城像过年赶集一样热闹。
我们轻抬脚步,登上会馆的二楼,大家都屏息凝神,生怕惊扰了沉睡的历史,但历史的苍凉之气却不可阻挡地弥漫我们意念的空间。不知是谁发出一声粗重的叹息,惊得几只麻雀仓皇地逃出窗棂,给这沉闷的时空平添一份活力,也让我们被禁锢的思维挣脱了无形的束缚,顿时历史的天空中张开绚丽的伞花,我们可以降落时空的陆地了吗?
站在二楼仰看、俯视,我发现吉安会馆的底层是石沙夯筑而成,上层则是木质结构。眼前皆是飞檐翘首,雕梁画柱,精美绝伦的木刻浮雕,呈现出花、草、虫、鱼,龙飞凤舞的吉祥图案,云彩之下,浪涛之上,百舸争流,体现了吴城商贾云集,经贸发达的壮丽场景,而二楼厅堂正中央一幅关于商贸交易场面的浮雕,更是有力的说明。最令人惊叹的是厅堂中间的穹形屋顶,上面的木雕木刻可谓精雕细凿,鬼斧神工,弧状的雕花纹路,优雅而有力地向天空伸展,似乎寓意吴城光芒四射的美好前程。
穹顶上,一张张被风撕开了的犬牙交错的蜘蛛网,记录着数不尽的年轮,交织着觥筹交错的历史。
我们所看到的仅仅是吉安会馆的前厅,吉安会馆的全貌到底怎样,却不得而知,见我兴味索然,张绪桂老人主动提出带我们去全楚会馆,也就是湖南会馆遗址看看,我们当即兴致大增。一路上张绪桂老人不忘介绍有关会馆的情况,他说全楚会馆纵深七进,前门在樊家垅街,后门延伸到黄土水运码头,会馆内建有水池、假山、花园和接官亭,具有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
湖南会馆遗址位于樊家垅街后侧一处略高的土坡上,会馆当然不复存在,不过利用会馆的老砖瓦建起的一排民房,还在为上十户人家、几十口人,遮风挡雨呢!民房的背后,有一棵五、六人合抱,高达数十米的古樟,据说这棵古樟位于湖南会馆的后院,栽种于会馆建成之年。
湖南会馆到底规模多大,张绪桂老人没有直说,他又说起他比较了解的吉安会馆,他说大概在嘉庆二十年开始,吉安府商人重修吉安会馆,扩大了占地面积,购买了库房,在后院盖起戏台,会馆画栋雕梁,飞檐耸宇,到道光七年全部完工时,共费银22534两。据史料记载,当时吉安商人在吴城镇商会中连一个议董都没有,实力比较薄弱,相比之下,徽晋湘等地商人的财力要大得多,所以他们所建的会馆的规模必然更大。
1939年3月,燃烧七天七夜的大火蔓延着日寇的罪恶,吴城陷于火海, 70%的房屋,大多数会馆化为灰烬。
每一处遗址都是曾经的废墟,在那些细碎瓦砾上,依然可见战火硝烟熏染的痕迹,幸存于战火的吉安会馆永远铭刻着历史的印记。
聂 公 庙
沿着一条与赣江平行的水泥小道,我们走出吴城嘈杂的市井,远远的就见一座古色古香的庙宇,这就是远近闻名的聂公庙。
夕阳斜寄远处的树梢,晚霞将赣江染上秋的浓重。风,偃旗息鼓,赣江上来往的船帆影影绰绰,江上传来鞭炮声,此起彼伏,那是出湖的渔人,向聂公菩萨祁福、求平安,抑或回港的渔人向聂公菩萨还愿敬奠。
聂公菩萨当然是供在聂公庙里,聂公庙面朝赣江,此时,江水退在两百米开外,潮涨时,江水波涛则近在门前。张绪桂老人从湖南会馆的遗址上陪同我们一路走来,他对我们说,这里的渔民和上下的船舶,都十分信仰聂公菩萨,无论潮涨潮落,经过的船舶无不停靠庙前,供香朝拜,也有走得急的,就在船上供香朝拜。大家的愿望都是一样的,祈求聂公菩萨保佑他们在湖里行船平安。自明末清初开始到现在,这里的人们一直把聂公菩萨当神供奉。
传说聂公庙是为了纪念三国时期开拓海南的将军聂友所建,聂友是樟树人,有次在射鹿的时候,他发现了一只白鹿,当他一箭射中白鹿后,走近一看,却发现射中的是一棵樟树。当地人认为这棵樟树是妖,便用砍刀砍树,没想到,这樟树不但会流血还会自动愈合伤口,自此以后,当地人便把此地改名为“樟树”。聂公庙最初建在樟树,后来转到吴城,随着岁月的流逝,人们对聂公的信仰越来越虔诚,就像福建、台湾人信仰妈祖一样。
吴城镇有庙、寺、庵、阁、宫40余座。香火特别旺盛的有聂公庙、伍显庙、令公庙、万寿宫、观音阁、太子庙、张飞庙、雷祖坛、火神庙。除此之外还有东狱庙、白马庙、水王庙、康公庙、财神庙、哪咤庙、瞳子庙、药王庙、冥王庙、社公庙、地母庵、天花庵、仙坛、经堂寺等。
如此众多的庙,自然而然就形成了吴城的庙会文化。张绪桂老人说,庙会每年进行一次,三五天、十几天不定。规模最大最热闹的首推聂公庙、武显庙、令公庙三大庙会。时间从农历四月二十四日“拜菩萨”开始,至端午节“游神”,送走“花船”才告结束。其过程是先朝香,镇上居民自带拜香凳,怀抱小小的纸人(又叫阴兵),轮流去三大庙朝拜,大家都是七步一拜地拜上庙前门,又拜上十八级石阶拜进前殿,由前殿拜上大殿又要上三十三级石坡,名曰:“脱出十八层地狱,上三十三层天。”
张绪桂老人说他小时候像盼过年一样盼着开庙会,庙会那天,各庙大殿前的露天广场上,都挤满了朝拜的人。爆竹声声,香烟袅袅,钟鼓隆隆。晚上,庙前殿的戏台上都要演戏,殿中灯火通宵达旦。大殿前侧停放一艘特制的大木船,名曰:“花船”。船上扎了很多彩绸,朝香的人群朝拜上香后把小纸人捧上“花船”。伴随庙会,商贸、饮食集市应运而生,吴城人拖家带口从四面八方赶来,孩子们缠着大人,买吃的、玩的、穿的,而这时候大人都非常的慷慨,尽量满足孩子的要求,整个吴城沉浸在节日的喜庆气氛里。
张绪桂老人说他印象最深的要数“游神”。庙旗领先,后面四人捧四管大长号吹得呜呜地响,十六人抬八块书有“肃静”、“回避”字样的大红匾,后面是二十多人抬着的“花船”。紧跟着的是铜锣、大鼓,再后面是八抬大轿抬着的的菩萨。张绪桂老人说,他们这些好热闹的孩子们就跟在大轿后面跑。一路上不断在大户人家门口“歇标”,这些人家就用三牲祭礼敬奠,孩子们也会落得赏些零嘴。
另外,八月朝香也是吴城的一大盛事。每年农历八月初一到中秋,附近星子、都昌、鄱阳、永修等县的民众都要来吴城朝香,朝香者身穿印有“万寿进香”字样的黄红锦缎,带着贡品敲锣打鼓结队而来。张绪桂老人说这是吴城人引以自豪和怀念的记忆之一。
时过境迁,随着吴城经济没落,繁华衰退,吴城的庙会也一度淡出历史舞台,特别是惨遭日寇炮火的涂炭,在文革中又被蹂躏,许多曾经香火鼎盛的庙宇已不复存在,剩下的是一片细碎瓦砾。
脚下传来一声闷响,我低头一看,原来踩碎了一块长满苔藓的黑瓦,从碎裂的响声可以判断,这块黑瓦无疑是那个久远年代的产物,我蹲下身子,细细察看,发现刚刚碎裂的痕迹一反表面的陈旧,非常的清新鲜亮,让我忽然联想到吴城许多独具特色的古老文化,像庙会文化,稍稍发掘,就能看到她光彩夺目的内涵。
载《创作评谭》20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