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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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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
2021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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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生明月

十多年前的一个清晨,我怀着对一位老同志崇敬的心情,踏上了那天采访的路。自从有了这个采访任务后的几天里,我的脑海里时不时就生出这样一个意象——红彤彤的、像是洋溢着熏香的满天宏恢,宏恢中的晚霞展开鹏鸟一样的双翼,这双羽翼总是因为他搏击长空的高频率而反像是静止一样,缘着南北两方,向上延伸以至达于天际。做为这两个羽翼主体的斜阳,像完成了一项使命后,从绷紧的神经中洒脱出来,因为没有了刺眼夺目的光芒,从而显露出圆圆的轮廓和温馨的色彩,变得真实堪赏、和蔼可亲了。

原本为这篇文章拟的题目叫“晚照”,一是因为以上意象的先入为主,然则更是因为我的采访对象最近在全国的一次摄影大奖赛中拔了头筹、荣获了金奖。这等诱惑应该是许多专业摄影家的梦寐以求,谁承想却让他这个原不见经传的业余爱好摄影的离职老头儿捧了回来,于是,又一次引起熟悉他的家乡人对他的刮目相看。如此说来,他确实就真有点儿“不似朝阳,胜似朝阳”的味道呢!继而,当我得知他的获奖作品名叫《海上生明月》后,由不得心中就晃了几晃,对应于原拟的题目即刻感觉就有点站不稳脚的意思了。再当我亲眼目睹过他的获奖作品后,倏忽间的下意识中总像是暗暗蹦出两个字来,“巧了!”这岂不就是这些天我脑海中那个“晚照”意象的实现吗?其实,这是一个错觉,也许它妙就妙在这个错觉上!——实在难得了。

这个老头儿叫李秋振,1951年生人,中等身材,方正的脸膛,红润的面色,眼神里透着真诚,举止是敏捷中带着稳健的那种,显得那么随和,更让人服贴的是他从政多年,那话语还完全是农家汉子那样的本色质朴,因此,跟他交谈就好像常见面的老朋友一样感觉不到丝毫的隔阂,更谈不上拘束。当我得知他在这已是初冬的季节里,还坚持每隔一天都要冲一次凉水澡的习惯时,我不由的说:怨不得你这老头儿有这么好的身板和面色哩。

那位说了,人家谈吐随便不过是想创造一个轻松愉快的氛围,那是人家待人处世的美德,而你说话还是很应该注意点分寸的,相对于你开头说的是“怀着对一位老同志崇敬的心情”去采访,在此也不应该就轻佻地直呼人家“老头儿”,即此,就不单是言不由衷的问题,而实在是有点大不恭了。其实,我初到他家的时候还是称呼他“李局长”的,可是,他阻止了我,说:“退下来就什么也不是了,你这样再叫局长、局长的,岂不让人家笑话,好像还真是个什么长似的,往后你就干脆叫秋振,或者叫老李头、李老头儿都行”。只是我比他年纪小了几岁,怎好直呼其名,因而就随机从其后二者中选其一,谓之以“李老头儿”了。

从父母的艰辛中走出自己的坚实

“李老头儿”住的是楼房,大概有100多平方米的样子,三室两厅的格局。在他家里最显眼的就是书,会客厅和卧室里都有一面墙是专为书架做背景的,另外还有一个专门的书房,这个书房里并排着四个书柜,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满了各种规格的书籍,经史子集、科教文卫、收藏摄影等等不一而足。相对于书房,卧室里的书架,摆放的是他经常查阅的书籍,主要是工具书,在这里有幸饱览了几乎所有保定市所辖各市县的方志;除此,还有其他外地的一些地方志以及其零散收集的几尊观赏石。面对如此众多的藏书,尤其在谈话中,对他那时不时恰到好处援引的名家警句和非常广博的知识层面表示赞赏的时候,他却谦逊地说,自己没念过几天书,学问太低,知识太少。

“李老头儿”出生在曲阳县最南端毗邻石家庄市新乐县(今新乐市)一个叫南洼里的小村子,父母虽然都是目不识丁的庄户人,但却深明大义,他们深深懂得旧社会的穷人因没有文化,时常遭人愚弄的惨痛境遇,因此,在当时生活极端困难的年代里,无论如何也要让孩子们念书识字。采访中,我有幸得以先睹李秋振即将出版的一本名为《悠悠父母情》的著作手稿,在一篇有关童年生活的文章中,他这样写到:“为了生活,为了我们姐弟几个上学,父母就像不知疲倦的机器,一刻不停地运转着。我十一岁的时候,家里困难到了极点,连两元钱的书费都拿不出来。父亲有挂挂面的手艺,东讨西凑弄点白面,在小东屋里偷偷地加工成挂面,由母亲找机会往外卖,因为那时候不让做买卖,只能偷偷摸摸地干。一个星期天,我随母亲去卖挂面,起个大早,扮成走亲戚的样子。姥姥家是现在的新乐市辛岸村,距我家十三里,全是松软的沙路,母亲几天来闹肚子,身子很虚弱,挎着30多斤的篮子,一双小脚吃力地向前迈进,蜡黄的脸上淌下豆大的汗珠……第二天,母亲毫不犹豫地给我交了两块钱的书费——而双亲半个月的劳作才仅仅赚了两块三毛钱。”读着这娓娓道来的文字,难免会让人深度感慨、长久心颤。

父母的心血没有白费,1971年8月,还在读高中的主人公有幸遇上了一次招工考试,他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河北建华木器厂,这个厂是河北省国防工业办公室直属的兵工企业(别称“小三线”企业),主要生产常规武器所用的木质构件和常规武器的包装箱等产品。这个厂虽然地处于曲阳县的深山区,而它的规格却是县团级的,加上当时的国际环境以至军工企业备受宠爱的大背景,来这个厂当工人对于还没有出校门的他这个农家后生来说,委实有点鱼化龙的意思。更让他引以为自豪的是,在新学员培训期间的勤奋好学,短短的一个月后他竟成了码板班的班长,因为该厂实行军事化建制,实际这个班长就相当于一般企业的小组长。从此,他就每天带着属下的十几个人,开始了装卸、规整木材、木件的工作。

就当时的工作条件几乎与所谓机械化还远远不能沾边,仅从望文生义的角度便可想见他们这些码板工人的劳动强度。尽管每天都在劳累中度过,但他却一直坚持读书、看报、写日记和学习笔记。后来,也曾有过几次变换工种,或下车间,或到科室,但他这一良好的学习习惯从没有丝毫懈怠,始终持之以恒。

尤其调到化验科当主任后,他扎实的书本知识即便派上用场,以至他如鱼得水。关于这点,在此后的话题转到观赏石时,我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便想问个究竟,于是,他经过一番折腾,从书柜里翻出了当年的三个大笔记本,其中一本是在建华厂转型生产民用玻璃时的记录。为了降低生产成本,达到就地取材的目的,他带着同事们曾经跋涉了曲阳全县和邻县许多的山山水水,去寻找原材料。当我翻看这本有些泛黄的纸页时,映入眼帘的先是那秀气且规整的钢笔字,它不但详细记录了上述区域的岩石名称、存在状况及其成因,还记录了各种岩石的化学成分,所需物质的提炼、相关元素的配比、配伍,及其化学反应过程中的关键状态和生成物,其间更不乏好些很复杂但很地道、很明了的化学方程式。

李秋振在建华厂一待就是15年。15年,在历史的长河中不过如白驹过隙,然而,相对于人生来说,却是一段不短的路程,何况这15年正是人生的黄金时段。他把自己的金色年华都交给了这个深山里的兵工企业,他不仅干好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还在业余时间补习了原来未竟的高中学业,学了好多文化知识、专业技术知识,甚至还学会了木工活儿。他说:“多学点儿东西总归不是坏事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要说这木工活儿在后来还真是派上了用场,1985年他调到县城后,在自己盖房子的时候,因为当时条件艰苦,千方百计地想省点儿钱,于是,所有的木制门窗都是他利用业余时间亲手鼓捣出来的。每天上午上班以前,在爱人做早饭的时候,他总能用那些传统的木工工具剧剧刨刨、砍砍凿凿至少要做好一个窗扇儿。

在于我狭隘的知识局限,传统文化中的模范人物,总是那么彻底的公而忘私、大公无私,因此,难免让平常人与之产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距离感,相对而言,只有像本文主人公这样于公于私尽可能两不误的人,才好让大家觉得实在,能近距离面对,感到不乏人情味儿。

会客厅里,在我们的谈话兴趣正浓时走进来一位端淑持重的准老年妇女,稍微给我打过招呼便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怕影响我们的情绪,便站起身来悄无声息地往外走。鉴于我的心绪使然,禁不住朝着她的背影瞟过去,暗暗道:做为早些时候李老头的爱人、现如在的老伴儿,也不知道她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

在我为他这种勤于学、敏于行的充沛精神感叹不已的时候,他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原在建华厂有个工友叫阮维国,是个爱学习的知青,为了保证学习时间,他自制了一个木枕头,说,“人舒服了容易懒惰,枕头硬了就不会贪睡。”哈哈,原来他只缘得益于近了这个“朱”,所以就大概率地被“赤”化了。后来,阮维国考上了大学,在他的请求下把这个木枕头留给他以为念想,一直到在县城住进了楼房以前的十几年时间里都放在床边警而惕之。

建华厂的生涯令他终身难忘,这里几乎就是他的第二故乡,在这里他娶了妻,并且生育了儿女,当上了爸爸。他的爱人原是县医药公司的会计,结婚后也随他转到了建华厂工作,在离厂区3里多路的生活区安了家。在女儿尚小的几年里,他每天又多了一项送孩子上幼儿园的任务,不管刮风下雨、酷暑严寒每天早晨他必须在七点半以前蹬着自行车把孩子送到幼儿园,然后,再提前到车间检查一番车床有无异常,继而等着那准点儿的嘹亮军号声,正式进入工作状态。他从没有迟到过一天,也没有疏忽过一次,用他的话说就是:“机器在那儿等着你,不去,行吗?”多么朴实的话语,但它掷地有声。这就是我们的军工工人,这就是当时那个李秋振!

李秋振被阮维国“赤”化了,最终变成了他的一大笔精神财富,让他终身受益。因此,在建华厂,他以文革时期几乎就是空壳的高中学历,连续多年被评为“工人理论知识分子”,让那些大学生工友们着实羡慕了一把又一把。1977年,他被派到省委党校参加了“河北省工人业余理论骨干学习班”。学习期间,赶上周总理逝世一周年,他满怀深情写下怀念周总理的词章《忆秦娥》,一经在省委党校校刊上发表,遂引起学习班上所有教师和学员的普遍关注,一个基层工人竟然会写诗词,霎时间,他成了学习班的热点人物。

1979年,随着改革开放的序幕渐渐拉开,接到上级通知,建华厂将由原来的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向市场经济转型意味着国家“断奶”,企业必须自己想办法谋出路、求生存。一时间全厂哗然,像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多年来一直受宠的孩子,忽然失去了父母的照顾、断了奶,这可怎么办?

既然改革大局已定,做为军工企业的建华厂则必须服从。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思考、多方甄别,厂里决定转产民用玻璃,这自然离不了李秋振这个“土”字号的岩石专家,随即受派到秦皇岛耀华玻璃厂学习技术。学成归来后担任起检验室主任的他,更是没白天到黑夜的工作,上与厂领导出谋划策,下与工人谈心求解。期间,为了减少生产成本,保证产品质量,他几乎跑遍了曲阳的大山小岭,跑遍了邻近的唐县、阜平等县的好些丘峦沟汊,并把这些资料连同随时随地收获的道听途说、感悟体验等都及时记在小本子上。因此,他得以比较全面地掌握了这一区域矿产的基本分布情况。哪承想这些知识和资料,竟让他在有意栽花的过程中得到了无心插柳的收成,为他以后的观赏石爱好奠定了厚实的基础。

渐次绷紧的神经

1985年3月,李秋振转调曲阳县卫生防疫站做检疫工作。用他的话说,也算是专业基本对口,因为人检和物检本身有好多内容是相通的。实际没干多久,因为当时的水利局紧缺写材料的人才,县领导得知他文字功底扎实,遂调水利局办公室去当秘书。一年后,再调财政局,直至20年后退休。

在财政局,他由开始写材料的办公室秘书做起,一直到股长、副局长,再到局长,无不都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来的。基层的工作经验为他当好领导,主持一个方面的工作打下了坚实基础。广泛的知识结构,给他拓展了回旋自如的舞台,丰富的经验累积成他厚重的职务角色,上级的委任状紧锣密鼓的敲过后,就看他到底要怎样唱好这出戏了。

人们每常戏称财政局长为“财神爷”,好像他手上真像是神话故事里描述的那样,有着不需要追究来路的不尽财源,可以有求必应的随意施舍。然在现实生活中,这个“财神爷”必须首先得想办法“化”到钱,也就是说,这个“财神爷”他必须先是一个成功的“叫花子”,然后才能进行身份转换。这种情况,在1994年国家施行税制改革以后尤其突出。相对于曲阳县的整体工作,财政局就像一台燃油机器的油箱,油箱枯竭了,整个机器就会停止运转,变得毫无意义。所以,要保证全县所有系统、各个部门的正常运转,他这个财政局长就必须千方百计地去开源节流。说白了,也就是既要会弄到钱,也要尽可能地抠门儿,学会把一分钱摆成八半花。这当然就难免需要冒些大不韪了。

李秋振从1994年到2004年任财政局局长,这10年时间,是曲阳县财政史上公认的最困难时期,其中经历了三次大的变革:

一是财政脱贫自立工程。即,财政上既要脱贫,又要保证正常的财政开支。用一句土话形容,就是自己的日子自己过。没有了上级的依托,对于曲阳县这样几乎没有象样企业的县域来说,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上有县领导的催促,面前摆着需要转动的政府工作这一整套机器,这时的李秋振,想必就是个挖空心思地时刻想着到哪儿去“赶饭顿儿”的“叫花子”的身份吧。当时的他,人们唯恐躲之不及,相应他的庙门也就是香绝火息的现象,大可罗雀了。

二是国家实行的税制改革。这次改革更是曲阳财政史上的一大难关。有人曾经形象的把旨在将国税和地税分开的政策打了一个比喻:财力好比一扇猪肉,其中的“平肋”被国家拿去,接着省里又切走后臀一块,那么,留给地方的只有血脖部分,或者还落下些“头蹄杂碎”。吃过猪肉的我们都知道,平肋肉是猪肉中最鲜美的部分,其余类推血脖部位则是最次等的最后余留。对于那些有大中小企业支撑的县份来说,血脖肉也足够享用,但是,对于曲阳这样一个农业大县来说,这点肉远远不够填补基本工资表格上的空缺。为此,他多次去省市跑转移支付,跑救济补贴,想尽一切办法开辟税源、募化钱财,以保证财政的基本开销。当时曾经有人猜测,财政局统管着全县的财务,肯定得首先保证自己的工资发放。其实,那就绝对的错了,当时发工资是有死规定的,其顺序依次是,教师、离退休干部、乡镇、最后才是科局。

三是在农村实行的费改税政策。农村费改税是国家为了减轻农民负担,规范农村收费行为而提出来的一项惠民政策。但是,每一项政策的出台都不可能照顾到所有的方面,总要或多或少地妨碍一些人的利益,所以,难免使这些人产生些不满情绪,尽管人数很少,但因为伤害到切身利益,抵触每常却显得较为强烈。尤其此项改革之初,许多人对政策理解不透,一时转不过弯儿来,从而表现尤甚。为此,他经常到乡下,到田间地头,和农民促膝谈心,在了解农民实际想法的同时,给他们进行耐心解释,让老百姓真正了解国家政策的实质,从而让他们知道这项改革,是对他们有好处的,给他们点破具体在什么地方中能尝到甜头、得到实惠,以此来化解一些抵触情绪。在李秋振的相册里,我看到了这样一张照片,为他的这项工作做了直观的注解:他坐在地头老百姓的粪筐上,和两个农民正在亲切地交谈。

在他的局长生涯中,有这样一个花絮,叵耐寻味:在上述第一项改革的实施过程中,县领导为了平衡财政收支,多次要求他这个局长务必在近期拿出开发新税源的方案来,这可难住了这个从不轻易低头的汉子,他连续几天的吃不香、睡不甜,把有关税收的所有法律文本都搬出来,经过逐条的抠条文、钻字眼,再经过千百遍的反复考量,向县领导提出了征收商品房契税的建议。所谓契税就是在土地、房屋权属转移时,国家按照当事人双方签订的合同契约中所发生的金额数量,按一定比例,向承受方征收定额税的一个税种。如果按当时国家规定6%的比例征收,也大可缓解当前县财政的紧迫压力。但是,当这项建议仅仅还处于襁褓中时,人们就开始议论纷纷了:有的说他当官急了眼了,非得把老百姓的骨头渣子也嚼着吃了;有的说他想钱想疯了,油锅里的钱儿也敢捞……殊不知他这个财神爷更且处在猫儿抓心的节骨眼儿上,又有谁能理解他这份儿迫不得已!尤其如果这项措施一旦当真实施起来,首先他得自己先挨一刀子,在自己身上剌下一块肉来——当时他和他的女儿也都刚刚买了房。

由于阻力太大,他且暂缓上报,以至另辟蹊径先后去了趟北京的国家财政部和石家庄的省财政厅,总算死乞白咧地求爷爷告奶奶,争取到了一定的财政补贴,如此这商品房契税方案最终免于实行,一并他这个财神爷也才在四面楚歌中得以脱身。设想,这个方案假若没有李秋振这番负荆请罪般的苦旅,势必将受到家庭的、社会的内外夹击,尽管他完全为了工作,又有谁能真正理解他这份苦心?

如此,使我想起来明末的袁崇焕、清末的李鸿章那份儿无奈,有谁不愿意一路高歌,落一个忠君爱国的美名?反而去为那份不得已去背锅?

李秋振叙述完这个经过,眉头皱起,陷入了沉思。片刻,释然开来,说:“不管怎么着吧,总算是挺过去了。”然后,非常热情地把浸泡了好一会儿茶彼此都斟满,接着说:“来,喝茶,要不就凉了。”

坐在茶船旁感悟禅心

李秋振的客厅一角放着一个好大的剥了皮的树根墩子,有50多厘米高,顶面有几个层次的平面,上面放置了一套小巧玲珑的茶具,周围还有三个供人落座的小木墩,连同那个大木墩都被无色油漆涂刷的通明透亮。彼此打过招呼,让我先行坐定,他去别的房间拿来一包铁观音茶,取出一些泡在一个小紫砂壶里,随即就一边表演茶艺,一边向我传授茶道知识。这对于我这个对茶基本不感冒的人来说,真像是又开了一门启蒙课,他管那个大木墩子叫茶船,还把那些侍弄茶的小物件都一一向我介绍,指明它们的名称和用途。登时,屋内便氤氲起清茗的芬芳。然后的话题便从品茶谈起,然后转入禅机,进而合二为一,谈茶禅一理。他说:“中国的茶文化博大精深,茶与禅密不可分,禅宗与茶道,其实并不是人们所想象的那样深奥复杂,只是要人时时刻刻保持一颗平常心就行了。”

保持一颗平常心!说起来简单,可要真正做到又谈何容易?人间百态诱惑太多,泥沼太多,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拔不出来,人们有太多的理由为自己保持不了平常心而找借口。在这一点上,李秋振是与众不同的,他做到了所谓的平常心,他说:“做人不能横着跟别人比,要竖着跟自己比。你看,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以前吃玉米面饼子都是一种奢望,现在天天大米白面,玉米面和山药面反而成了稀罕物。”为了保持这个平常心,在他担任财政局长期间,特意让本县知名书法家张乐呆为自己写了一个条幅,“家常饭,百姓衣,平常心”,挂在办公室里,每天警示自己,以不被浮华繁杂的社会表像所迷惑。

2004年3月,李秋振接受调动,担任起县工会主席。这里面明显包涵着有意在他退休之前提升为副处级待遇的意思。

“干什么琢磨什么”,这是李秋振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也是他身体力行的准则。众所周知,县工会是个“清闲衙门”,但他却不甘心碌碌无为虚度年华,他要为繁荣全县职工的文化生活做点儿事。于是,在他担任工会主席期间,经常组织一些乒乓球比赛、篮球比赛等活动,一时间把县城的职工体育活动搞得有声有色。除此之外,他还非常关注职工的文化生活,组织起以文化馆为主体的文艺宣传队下乡、进厂进行文艺演出,并且连续两年组织书画展览,对推动曲阳的文化体育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在当年的换届选举时,他的票数很集中,但因多种原因,主要是当时严格的学历要求,他这个副处级的待遇最终成为许多关心他的人的遗憾。

当时,凭他在各方面的关系弄个学历也不是太难的事儿,可他却因为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工作上了,根本就没想这回事儿!再者,他尤其感觉即便就是“买”个学历也实在难为其情!当得知他这些情况后,我的心情也很矛盾,是该为他敞亮的人格叫好呢?还是为他失掉本应该属于他的那份副处待遇的实惠所惋惜呢?对此,他一笑了之,随口吟出了唐代大诗人白居易《观刈麦》中的诗句,“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一个为曲阳县管了十几年家当的财政局长,一个为曲阳的整体建设操劳了十几年的人,能把权位看得如此淡薄,更能把白居易的诗句脱然于口,试想若不是有着这样一颗平常心,能够做得到么?

保持一颗平常心,不仅体现在李秋振担任领导职务期间,更体现在他退居二线之后。“我退下来了就是一个普通老头儿,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这就是他赋闲生活的圭臬。退居二线之后,他虽然还住在财政局家属院里,但家属院前边的财政局办公楼的大门,他说:“我从没有一次再踏进去过。不是因为有什么丝络事儿躲之不及,也不是以前的下属待之不恭,而是他不愿意碍人手脚。以前在职时让人做这做那,那是工作需要,现在退下来了,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儿,也没什么不好。”

如此,他的豁达态度再次让我暗暗点头。他接着说:“一个人站位好了,心态才会好,人最重要的是要找准自己的位置。”多么朴素而又富有哲理的话语。他就是在这种思想指导下,一直寻找着自己合适的位置,在文学中,在艺术中,在收藏中,在平常人的平凡生活中。

自从1977年,发表了怀念周总理的诗词《忆秦娥》后,激起了他文学创作的热情,随后经常在省市报刊上发表一些包括散文、小说、诗歌等文学作品,尤其在1985年,他的短篇小说《老主任笑了》在河北省神剑文学艺术联合会征文中荣获一等奖。这篇小说紧贴时代脉搏,以细腻的笔触描写了一位老车间主任,在改革开放初期因对工作的放不下,产生出对年轻的新主任的怀疑,到后来因为看到新主任做出的可喜成绩,不仅放宽了心,而且还由衷的笑了这样一个故事情节,其构架的矛盾冲突扣人心弦,但终归水到渠成地得以峰回路转。从中可见李他驾驭文字、驾驭生活功底也是非常厚重的。可惜由于几次的搬家,把这些原始文本都弄丢了,从而有点儿遗憾。

在我们传统的文化中,有百善孝为先之说。这种孝德在他即将出版的文集的字里行间每每闪烁出熠熠的荧光,他不仅把书名题为《悠悠父母情》,而且更用大量的笔墨、诸多的篇目来表现这一主题。他在回忆父母的文章中,写母亲拖着虚弱的身子为他筹集学费;写父亲骑着自行车到40公里开外的深山区的工厂去看他,给他送去母亲连夜炖好的鸡肉;写生活好了有能力好好孝顺父母的时候,却是“子欲孝而亲不待”了…… 一点点平凡生活的花絮,一幅幅深刻记忆的画面,像幻灯片一样一幕幕地展现在人们面前,走进人们的心灵深处。

李秋振的爱好是广泛的,更且这些爱好却总是让这位贤惠豁达的李嫂子大可放心的那种,细想起来竟不知道是这位嫂子教育有方,还是这个老李头儿定力非凡?反正在当今这个浮躁有加的时代里,像他这样出而不染的人自当算是难能可贵的了。

他除了爱好文学、摄影、收藏、还爱好茶道,因此就养成了喝茶的习惯,进而也收藏起紫砂壶来。客厅、书房、卧室里,总会恰到好处的摆放几把不同造型、不同大小的紫砂壶,有的用来喝茶,有的则纯粹是用来观赏和把玩儿的。闲时,他喜欢泡一壶茶,独坐室内,闻着茶香,信马由缰地想着过去、现在,想着眼前景、身后事,想着文学艺术、天文地理,想着海阔天空。一把紫砂壶被他摩挲得有了灵性,大致可以与其灵犀相通了,柔和的声音与润洁的光泽给我这个外行人表达得绘声绘色,可惜我却不知如何用文字表达。遗憾的是,这如同他掌上明珠的尤物竟被淘气的孙儿打碎了。他非常的心疼,却没有责备孙子,反而劝阻呵斥孙子的儿子,说:“小孩子不懂事,一把壶打了就打了吧。也怨我,以后放到他够不着的地方就行了。”

爱,体现在社会上就是一份责任、一份担当。李秋振在他的散文《深山探玉》中写他和几个朋友在太行山深处发现了玉床,有人说,如果国家出资勘探,太行山中玉的储量一定很可观。李秋振却说,“别探了,也别声张了,大山里有就行了,保留原貌给子孙们吧,要不人们会蜂拥而至,像挖铁矿一样滥挖滥采,那才真就坏菜了。”简单的几句话,把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心和盘托了出来。身为太行山人,面对绵延上千里的太行山脉,面对太行山上的木材、药材、各色石料、各种矿藏,被毫无节制的过度开采,从而导致的环境恶化、资源浪费,已经够令人痛心疾首的了。鉴于这些情况,李秋振的箴口不言,才显得尤其难能可贵。因为我们这些现代人除了自己生活好以外,更应该懂得对后代子孙负责,尽量少欠些子孙债!

所谓禅心,其内核应该就是普度众生。我们的主人公不但要普度当代的众生,而且始终不忘普度我们的后世千秋。

他不时地端起小紫砂壶给彼此添茶,经过几轮的细品,我好像从这茶香里也悟出了点什么,莫不这就是禅心?尘心洗尽兴难尽,世事之浊我可清。一杯茶,品人生沉浮;平常心,通万物世界。他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在人生的旅途上,重要的不是目的地,而是一路上的品鉴风景以及品鉴风景的心情,究其实质,或许就在于那粉茶禅合一的平常心。

留着他们为历史作证

谈茶,谈禅,是我当天的意外收获,原本的主旨是本着他的《海上升明月》成行的。也就是说,是奔着他所取得的摄影成就这出重头戏才来造访的。如此,我势必会提出想饱览一番他相册的要求。他把我领进书房,在书架底部的橱柜里掏出来一大摞相册,特意挑出其中一本稍薄一点的,略带神秘地对我说:“你先看看这个。”

什么宝贝?这么神秘兮兮的。我满带着好奇心翻开一看,还真是有点儿宝贝的意思。一张张被展开的香烟盒,立马打开了时空隧道,任我回首游弋在了彼时岁月的逝川里,竟足足有百十来种香烟盒呈现在我的眼前。一幕幕历史时代的缩影再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红满天、蓝雁、新三、佳宾,七十年代的官厅、玉兰、梅花,八十年代的红山茶……直到现在常见的新石家庄、银玉兰、金玉兰等等不一而足。每一张烟盒的纸面上都向我们展示着那个时代的特色,无不留下那一段特定的历史文化烙印。文革期间,彤红的颜色不仅展现在语言行为上,也体现在这些烟盒上,时刻不忘阶级斗争的观念渗透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七十年代,官厅水库是北京的主要供水水源;而玉兰,作为保定市的市花,从七十年代的普通玉兰烟到后来的金玉兰、银玉兰,在某种意义上说,玉兰烟竟成了保定市的特色名片。从价格上来说,从五六十年代的几分钱一盒、至多三五毛钱一盒的香烟,到七十年代的几毛钱、上元一盒的仍然很少,八九十年代的几块钱,再到现在的十几块、几十块一盒、甚至上百元一盒的香烟,人们的生活水平和消费水平在这薄薄的纸烟盒上都留下了清晰的印迹。他说:“不要小看这些烟盒,它能让我们记起那段历史,有历史教科书的作用。许多的已经消失了,我把这些保存起来,是想给自己、给子孙后代留一个回忆。”

留一个回忆,回忆生活的变迁,使我们的后人懂得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是记录,记录社会的发展,让我们和我们的后代脚踏实地、昂扬奋进,建设祖国更美好的明天。作为一个平凡的人,李秋振的记录或许是微乎其微的,但小草不会因为春天不认识它,就停止发芽、成长;我们的主人公也不会因为没多少人的理解,而停止他的收藏。这是一种情结,更是一种不能随便释解的历史使命。

随后,沿着这个话题聊到了他今后的收藏计划:“现在房子窄狭,等有了条件把这里重新装修一下,弄成个专门的小博物馆,就不用这样瞎翻腾了。”

诸位,请包涵,为了这篇文章整体性的需要,暂且不得不让他那个“海上的明月”再迟些升出。

他把我们带到楼下的地下室里,于是,又出现了别一样的报纸世界:前至大清朝光绪32年的《北洋官报》,大概相当于如今的《河北日报》,小开本,竖版繁体字印刷。报纸虽然已经发黄,但完好无损。一并光绪33年的《政治官报》也赫然在目。这份报纸略相当于现在的《人民日报》。再则还有民国时期香港和上海两种版本的《大公报》、解放初期的《天津日报》、1958年3月份的《甘南报》。其余有1964年的《保定日报》,1967年的《民兵》报、《战友报》、《甘肃青年报》等等。至于新时期则都是一些具有纪念意义的典型特例,如《人民日报》奥运专版、《四川日报》纪念汶川地震一周年专版……他收藏的报纸摞在一起足有3米多高,当时我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主人公收藏报纸是从1971年开始的,因为他参加了工作才有条件。他觉得“从报纸上不仅能够学到知识,还能及时了解国内外大事。”因此,举凡他看到感兴趣的报纸,就特意收藏起来。并且每次出差,只要一有空闲,就到旧书店或街边的旧书摊上去“淘宝”。

一次,他到山西太原出差,见一位老人坐着一张旧报纸,他就在旁边等了近两个小时才等到老人起身,拿起报纸来一看,竟是一份文革前的《中国少年报》,他如获至宝,两个小时的时间总算没有白等。

后来,许多的亲朋好友都知道他有收藏报纸的嗜好,也都留意给他找一些报纸,供他选藏。每次收集到一份有意义的老报纸,他总得兴奋好几天,翻过来倒过去地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在2009年元宵节期间举办的曲阳文化周活动中,他的“老报纸展览”成为展区内非常抢眼的一大亮点。

当谈到这些老报纸的归宿时,他说:“老伴儿不喜欢,孩子们也不喜欢,以后就交给国家,也算是为社会做一点贡献吧。”

毫无疑问,他这些藏品,不仅有着重要的历史意义,一定还有着不菲的收藏价值。但是,在长达3个多小时的谈话中,竟没有一次听到他说起那件藏品值多少钱。

除了收藏香烟盒和旧报纸,他还有一大爱好就是收藏石头。在他的卧室的书架上,有一方手感细腻的石头,大小正好用一只手把握,且一端有一个小孔。主人公介绍说,这块石头是彩陶石,是一位石友送给他的。好多的石块中唯独这块细腻光滑,还有这个小孔,明显是人工打穿的,说不定是远古时代人们的生活用具。毕竟是与不是,且不去管它,平时看书累了,把它拿在手里摩挲摩挲,想想历史,对比一下现在,赏石与玩石的心情在摩挲和揣度中势必就联翩而飞向高远了。

赏石是一种情趣,藏石更需要投机。这种投机不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投机,而是“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那样的投机。因为石头不喜欢甜言蜜语,只需用心交才能相通。

李秋振写过一篇《闲话石头》的散文,其中这样写到:“石头集日月之精华,沾山水之灵气,形成表里如一,细腻坚挺,稳重安详,忠贞不变的品格。爱石赏石要用心,心到石灵……一旦对它投入了,便觉得大千世界如此渺渺哉!若请雅石入室,一进家门,直入眼帘的是一件自然态珍品,它朴实沉静,荡去了世间的喧哗,静默地迎接你的归来,它静的让你轻松,美的让你心颤……伫立在雅石前,心地骤然被其净化,久久徘徊在心头的各种忧郁烦恼顿时一扫而光。”

还是在地下室里,他用手一一指点着介绍他收藏的许多品质的石头:

内蒙古的巴林石,光滑如婴儿的皮肤。这种石头很奇特,其它石头经过草原风沙的风化,大都显得粗糙,唯有这种石头细腻温润,像是被江南的水冲洗过的柔滑。

经过抛光打磨的三峡石红白相间,色泽艳丽。而没有经过打磨的三峡石表面,则有一层厚厚的釉质,仿佛远古的历史被包裹着,要看清它的真实面目,还需要先一层一层把它剥开。

圆明园青石颜色纯正,民间有其可以辟邪的传说。

福建寿山石质地如润脂,玉润晶莹。

……

在一块一米来高的石头前,他说,这是新疆的树化玉,这种石头本身就是化石,是远古树木石化的残体,因此,它除了有观赏价值外,还有很高的科研价值。

一件一件,他都能把它们介绍的清清楚楚,仿佛他就是一个关于石头的百度搜索引擎,点击搜索,马上会出现理想的结果。

一不小心“玩”出来个“副国级”

正如德国哲学家莱布尼茨说的“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一样,人生的路也都各不相同,“成功”的诀窍更且难以复制粘贴。“不经一番寒彻骨,哪来梅花扑鼻香”是一种“成功”,“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是一种“成功”,那么“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谁又能说不是一种成功的人生实践呢?

当然了,选择做梅花势必要经“一番寒彻骨”,可咱别忘了,世间万物多姿多彩、都在纷呈着各自不同的特质,且就“花”这个概念所涵盖的意义来说,如果别做选择,不妨做做桃、李、杏、梨花,抑或荷、菊、兰、桂等花不也一样堪观堪赏、给人一种美的享受吗?其实,这里所谓的“选择”基本也并不完全在于自己的主观,被动的成分尤其不可小觑,它们都必须以顺遂客观条件为前提,首先必须接受大自然选择,其次,还要接受一定程度的人文参与因素,比如人工培育等。

但使以花色喻之,那么,咱这里的这个李老头该当如何比附呢?

一般来说,公职人员一旦退休下来大致就意味着达到了人生价值高峰的临界点,享受一番家庭亲属之间的人伦乐趣、度度安恬的晚年生活基本就成了他们的主要生活内容,至于说“发挥余热”,仅其中一个“余”字就很能说明问题,那种“热”显然就“稍逊风骚”了许多;再则如“不似朝阳,胜似朝阳”等语义,但凡理智基本正常的人恐怕也都不会再那么认真,劝慰人生应该是其主旨。相反,李秋振在这方面却创造了一个“奇迹”——退休前,即便是他所在曲阳县城这样一个小领域像他这样的中层干部也比比皆是,尽管他百般尽职也很难显然鹤立。相比退休后有了时间,以一种“玩”的心态入行了观赏石界,鉴于人性常识,想在其中玩出点名堂的心或许会有,但凡在全国层面出人头地绝非是他原本不敢想象的。因为全国名家辈出、强手如林,无论从经济实力比拼,还是从占位高度考量他都不占优势。然而,他却逆袭成功了,一不小心“被黄袍加身”,冠带上了一个“副国级”头衔!当选为中国观赏石协会副会长!

他有着贫困的童年,不缺梅花般的耐寒素质;有着火热的青春,对应桃花般的娇艳色彩;有着中年工作的执着,犹如出水的荷花,亭亭玉立;也有不为逆境折戟的韧性,像菊花般烂漫于霜秋里……他更像一株向日葵,花谢了,结出一盘密密麻麻的籽实,将“花”的意义做出了深度延伸!

曲阳县素以石雕闻名天下,肇始于秦汉,代有佳绩,尤其元代的杨琼以在“元大都”的世界级建筑工程中承诏担任石局总管而被业界仰以“项背”,以至于1986年被国务院于命名为“雕刻之乡”,再则旁延侧展以“雕塑”面世,壮大为现在以十数万人的雕塑大军,从而成为本县经济、乃至文化的一大鼎足。

大略在世纪之交,与之媲美的观赏石行业随之滥觞开来。当时,县城北环路的两侧摆放了许多形态各异以“大”见诸的观赏石,有以外形见长的北太湖石,有以色彩见长的晚霞红彩石,更有以纹理见长的雪浪石……然则,具体它们各自的“大”法儿,小巫者或仅盈尺,而大巫者则就足以用类似山体来比喻了。但不管大小都必然有着漂亮的纹理或奇妙的形态,以满足人们的审美要求。

记得那天从李秋振观赏石精品陈列室出来,依然兴致勃勃,随即带我去了县城的北环路,他说,要让我见识见识什么叫恢弘大气,什么叫气势磅礴!当我们临近一个摆放雪浪石场所的时候,放缓了脚步,他用手指向其中两块非常突出的巨石。

哈哈,真乃不同凡响!先时,据主人公说,观赏石不管大小一般都以“方”为单位称之。然而,在这里,我不得不对他说:就这两个庞然大物来讲,若仍以“方”称谓,恐怕就有点儿不太那个了吧?

他表示认同,说:看来这个叫法儿真是得改改。

我当即提议,那就暂且称其为“尊”吧。

两尊巨石都有3米多高,其中一尊长15米多,另一尊13米出头,据看场的人介绍,二者体重都在150吨以上。这么大体量的单体巨石我还是头一次见识,简直就是一座山岸。其天然纹理,一则犹如波涛汹涌的瀚海,相形之下的人显得极其微不足道,尤其那纹理隐喻的的宏恢气势更且直抵心灵,进而反响于耳膜,仿佛让人就跻身在那种横流泛滥的剧烈声浪之中了;另一则如连绵起伏的山脉,其间的小亭,路上的行人,以及展翅翱翔的鹰雁都那么历历在目,简直就是一幅无极的丹青圣手的工笔力作,好不空灵闲适!他一边观摩,一边设想着说:“如果给它们加上一个底座,起上个有品位的名字,再配上一首诗,它的意义和价值将会远远超过现在。”接着,随口就又咏诵起宋代大文学家苏轼《雪浪石》诗中的名句来:“画师争摹雪浪势,天工不见雷斧痕。”李秋振爱石之深,眷石之切,可见一斑。

雪浪石作为观赏石荣登历史舞台,始于北宋时期的苏轼,特征为“黑质白脉”,源于其纹理仿佛当时两名蜀地的知名画家的《雪浪石图》所画的笔调。

缘于那次观摩,我跟他有了交际,成了他的“粉丝”,做了他的小兄弟儿,从而也认识了“雪浪石”,并且跟着他到外地参观了两次。其中一次是到近邻定州市的千古名园——众春园,观摩了观赏石的鼻祖——相传为当年苏轼东坡先生亲手把玩过的那尊名石,堪称国宝。其石大致规格高宽80×60厘米的样子,灰黑色的质地,草白色的纹丝脉络,稳重沉静,颇具长者风范,放置在一个直径达1.5米左右的汉白玉石雕大盆中,下面有它石支撑,出露于盆沿以上。围盆沿一周的端面镌刻一首七律诗,据载,20世纪50年代我们的开国领袖毛泽东主席曾当众做过解读。也许这李老头当真就与之灵犀相通了,四下里围着它瞅瞅摸摸,好生“相看两不厌”了许久,临了还格外虔诚的双手合十躬身拜过,这才依依惜别。尤其回家后的当天夜里由于日思之切,以至生发幻觉,当真就与苏翁面晤并受之以醍醐灌顶了,随即写了一篇感悟文章《我见到了苏东坡》,文中言其石道:“石头上有“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巨浪;有“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的妙境;有“明月儿时有?把酒问晴天”的酒气……。

我原本滴酒不沾,因品读他的文章,倏忽间也醉意朦胧起来,破天荒写了平生第一篇赋体文字《雪浪石赋》,在于他的高度认可以至推介给许多石界朋友欣赏,无不交口称道。遂不揣丑陋,且抄录一段开头,冒昧就教于各大方之家:

“大矣太行,曲山之阳,产雅石黑质而白章,会坡仙乃蜚声雪浪。考质地,杜学士报原委;望项背,耿礼部悼贤良。当乾隆盛世,图文并茂,诗制卅篇,圣谕丹青;继嘉庆王朝,恩宠毕致,画间御吟,晋益堂皇。更中华新开国,恰毛泽东知遇,倍增辉光。大宋第一石,华夏不二纲!”

对于这段文字我颇为得意,若非今生遇上这个李老头大哥,我的胸怀、我的眼界难说会如此博大开来,也自然就很难说写的出这种气场略显恢弘的文字来。有幸所仰其文所谓“石者,实也,师也”之力也!

心存高远老当益壮

经过看场子的老人介绍,我知道了原来寻石的过程也是很艰辛的,需要付出“寻寻觅觅,冷冷清清”的必然代价。而主人公在其家中让我看石头的时候,每每都是轻松地说是“拣来的”。看来这个“拣”字,也势必饱含着“众里寻她千百度”这样的前期劳动;想捕获“虎子”,“深入虎穴”也自然在所难免;“灯火阑珊处的伊人”或许会就偶尔出现在“蓦然回首”的一瞬间,却也更多的时候需要去“众里寻他千百度”。就此推衍开来,李秋振在建华厂为生产玻璃跑了几年远近的大山虽然没有在“有意栽花”方面满足预期,然却在退休后的“玩石”中得到了“柳成荫”的丰厚补偿。

同样“老当益壮”这个成语,在我原来的意识中也总觉像是仅适用于安慰“老则老矣而又不服老”这样一般人的语言方剂,实际通过李老头的行为印证偏差太大。现今他虽然稀龄过二,除了头发确实不多了,其余各项指标要说他不过五十郎当岁儿,恐怕没几个人不相信——精神抖擞,满面红光,耳目聪明,口鼻清爽,牙齿也好,吃嘛嘛香,思路敏捷,言语铿锵,尤其走起路来“咚咚”作响,再加总是双臂下垂,小臂稍微向前弯曲,有一句俗语怎么说来着,那叫“攥着拳头拉屎——满劲儿”!就是这双手把“中国观赏石之乡”(2010年)的金字招牌从北京捧回了曲阳!从而使曲阳县成了双料的国家级特色文化“之乡”。

说起来其中还有我一份“苦劳”呢,在我这个大哥的授意下,我参加了其中的申报工作,起草了申报材料,并主编了一段《中国雪浪石》报(内刊),参与了雪浪石细化的命名工作。

实际这篇文章的初稿是在初次采访过李秋振以后不久写成的,因为他当时正在“未有穷期”的阳关大道上大踏步前进,前途不好限量,所以就先放下了。现在重新提起来,关键在于他在观赏石界“玩”出来了大名堂,大致不可能在官阶上再有多大的上升空间了——哈哈,玩笑了!相对添加这部分仅3000字左右的内容,许是我已经江郎才尽,总觉得比原来写的还费劲,大致如同给传统土木结构的旧房子换一根檩木的意思,需要从多方面去考量,以至不得不费用好长时间,好在一旦突破瓶颈亦便迎刃而解:

2009年8月,因于曲阳石雕行业的旁及效应,观赏石产业已呈滥觞之势,李秋振顺势而上在县主管领导的支持下率先主导成立起本省第一家县级的曲阳县观赏石协会,并出任会长;随即通过省协会上报国家协会,10月份成为国家协会的基层会员单位,其本人当选中国观赏石协会理事。

一般来说,有这么个头衔就堪称县域范围内的“人物儿”了,不成想这个李老头,却心存高远,只把它当成了就坡骑驴的基点,加之深厚的地质文化知识,但使“好风凭借力”,通过连续的请进来专家、组织会员走出去的模式广泛与全国各地的协会和行业名区进行交流学习、取长补短,不仅把本县的协会办得风生水起,而且通过参加学习班、培训班等形式给不断给自己充电,从而大大提高了自己的观赏、鉴赏水平,一并知名度和名誉度。

其中包括2012年8月,赴台湾地区与其花莲县奇石文化协会进行学术交流;

2010年5月参加国土资源部举办的(济南)观赏石鉴评师培训班,从而提升了鉴赏能力,于2011年10月,被评为国家二级观赏石鉴评师;

同年,当选中国观赏石协会副会长;

2014年8月,远赴广东肇庆参加中国观赏石协会举办的观赏石价格评估专业人员资格认证培训班,由于成绩突出,9月份结业即被评为中国观赏石中级价格评估师;随后在2015年的6月,即受评怀揣上了“中国观赏石一级鉴评师”资格证书;

除了以上名头,目前他虽然已卸任曲阳县观赏石协会会长,因为但凡协会的大事小情多半离不了他,却难脱受聘充任曲阳观赏石协会名誉会长这个头衔;另外,他还曾先后担任河北省观赏石协会副会长、顾问等衔,一并受聘河北省观赏石协会望都分会名誉会长、雄安新区观赏石协会高级顾问等职。

但凡称得上是收藏家的人要说都是富翁大款,或许并不尽然,却道他至少得是个衣食无忧者,在这一点上李秋振并不异类,有退休金足以作支撑,问题是在这个基点上他“玩”出了自己——“我”就是“我”!其核心就是有文化。论藏石的品相和规模他不堪其“大”,然在玩石的品味上他却堪当其“高”。

首先,因为有深厚的文化积淀垫高了他的基础,他始终把“绿色赏石,拥抱自然”当做自己践行的准则,不贪多贪大,只求其精遂内涵,所以他的藏石无不都被氤氲的文化氛围所笼罩,它是静雅的灵动、直观的幽邃、小中见大的哲理。

其次,他把早期的文学因素与赏石这个基本盘杂糅在了一起,不自觉地产生了化学反应,生成了非石非文、亦石亦文的新物种。这从他撰写的许多相关理论文章并在报刊上多次发表的情况中,在他多次参加高峰论坛的演讲中都不乏感触。宣传曲阳根深蒂固的雪浪石文化、乃至全河北省的石文化、石资源简直就成了他不可推卸的历史使命,已经融化到他的血液中了,只要血液流动,这种责任就势必在肩。

且就当前县城东北嘉山前面,濒临张石高速西侧庞大的以雪浪石为主的观赏石市场规模,以及与之对应的经济效应和在国内强大的美誉度而言,论以首功,唯李秋振堪当,须无出其右者。

即便在外界,李老头虽初出茅庐,一样也无往不利。其直接表现在他的藏石参展方面,仅2009年、2010年两年就斩获了10多个全国、全省级别的大奖,其中金奖(一等奖)5个——关于“雪浪石”的两个;另外有两个是“唐河彩玉”石种,一是名为《琼台玉语》的获天津“宝成杯”国际盆景赏石文化旅游博览会金奖、一是入选2010年中石协“迎国庆·中国观赏石精品邀请展”的《元宝》石;还有一个是《滦河腊石·金笋破雪》,荣获河北省第一届园林博览会一等奖。

“可惜”两年以后,他的藏石获奖的几率“好景不再”,限于他的身份转变,担任起国家级的副会长,成了业界公认的大佬名师,因为怀揣上了鉴评师证书,虽然频频接受邀请走南闯北,却也只能退居幕后当他的评委,不得不把前台的较量让给后昆士子。从而先后到省内的宣化、隆化、易县、唐县、望都、保定等地,以及辽宁盘锦、山东济南、福建漳州、浙江常山等地参加赏石活动、担任评委。

另外,李秋振不仅是一个“学而不厌”的践行者,而且还是一个“诲人不倦”的引领者,到外地讲学,他语惊四座;并且不惜进小学给孩子们传授赏石(地矿)文化知识,自带标本让他们传看,亲眼目睹多种岩石的肌理、质地;循循善诱,激发、培养他们的学习兴趣。单就本人而言,就曾先后跟随他到燕南小学、南洼里小学举办过这样的活动。尤其还把一些矿石标本放在燕南小学长期展示,以便孩子们“学而时习之”。

他人眼里的李秋振我疏于了解,不好评判,然在我眼里这个李老头足以堪称“奇人”,尤其他奇得沉稳,虽挺拔却不陡峭,虽翘楚却不张扬,虽为大佬却甘于充当服务员角色,经常为围坐在一起的一众人群沏茶倒水……

世事洞明皆学问,一草一木总关情。通过与李老头这位大哥的交往,我方才通透了老当益壮这个成语的真正意义。

世间万物,凡是冠之以“热爱”这个字眼后,都会从中生出一种精神,以至在其支配下的人,非但感觉不到负担,反而就变成了一种乐趣。在追求中是乐趣,在得到后的品味时更是一种乐趣。不管是一方石头,一纸烟盒,还是一张旧报纸,在李秋振眼里,其价值已经远远超过物什本身,收藏带来的乐趣是无法用金钱估量的,其寻找的过程与结果,则毫无疑问的都倾注着收藏者无数的心血、或者直接就称其为“热爱”!

脚下的路因为远方的目标才有意义,沿路的风景因为人们的观赏才有价值,李秋振广泛的兴趣爱好,集中攒聚起来,构成他一路走来的无限风景,它多姿多彩、旷达高远,总缘于他不断地去亲近自然,融入造化的情怀。

让精彩的瞬间化作永恒

哈哈,诸位读者朋友,到此为止,以下总是要谈谈他的摄影成就,扣扣主题了。或许那个“海上的明月”,也早梳洗得锃明瓦亮,急着到长天大洞房里与心爱的郎君去拜堂,然后共度甜美的花烛夜呢!我岂敢坏了这等天大的好事儿?

且按下电脑键盘的返回键,再行展开菜单项目,以便重新进入“李老头儿”的待客厅——

电视的上方,摆放着几张儿童照片,都是“李老头儿”为他的小调皮儿孙子拍照的,一张张充满童趣的画面,画面中虎虎生气的儿童几欲活脱出来。

十年前,李秋振为丰富自己的业余生活,又喜欢上了摄影,天生一种凡事不学便罢,若学必通的性格。为了掌握这门技术,他利用到石家庄出差的机会,跑了几个书店才买到了比较理想的摄影书籍。从此,他边看书边实践,先从认识摄影机的基本构造及其部件的作用,以及掌握有关摄影的专门术语入手。为弄通诸如像素、聚焦、取景、景深、构图、抓拍等等这一系列名词术语,他一边逐字逐句理解书中的义理,一边对着书本中的照片反复比对、斟酌,达到了痴迷的程度。

有一次老伴儿叫他吃饭,叫了半天没见回音,就到屋里去看他。他回头看见来了个人,冷不丁地说,正好我要找你,你给我说说这“景深”到底该怎么理解?弄得老板儿哭笑不得。实在书本上解决不了的问题,他就请教他熟悉的一些懂摄影技术的朋友。一时间,不仅随遇的家人、街景、花草、山水都成了他摄影镜头即时的捕捉对象,更加但凡遇上摄影行家他都有问不完的问题。那时,拍过的胶卷还需专业的冲洗才能成为照片,他每次拿到照片后总是对照书上的理论、或者请教内行的朋友鉴别每一张照片的得失,在构图、层次、光线等方面是否达到了最佳效果。若非弄清哪些地方是成功的,还有哪些不足,需要改进等问题决不罢休。就这样,经过不断地学习和长时间无数次地实践,他的摄影技术水平得以大幅提高。这时,一个意外的事件发生了,抑或是这次特别的感触,才促成了他的摄影情结从喜爱到热爱的羽化。

上世纪的90年代,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袭击了曲阳县晓林乡一带,新上任县财政局局长的他随即赶往现场察看灾情。眼看着即将成熟的玉米全都被大风刮倒,被抹平在地里;好些民房受损,许多合围粗的大树或者被拦腰折断,或者被连根拔起。面对如此严重的灾情,他苦在脸上,急在心头,怎样才能引起上级领导的足够重视呢?觉得单凭一纸文字材料似乎难以说得准确。于是,他想到了自己带在身边的照相机,何不用照片来记录这场灾情?以便让领导直观了解这惨痛的情况,更准确的做出救助决策。他跑前跑后,忽左忽右地遴选角度,随时随地拍摄了好些镜头,哪还顾得上浑身满脚的泥水,迅即返回县城,马上让人把照片冲洗出来,即刻驱车赶到市里。市里的领导看了这些照片,真实感受到了这次天灾的严重程度,随即召开会议研究,当场拍板拨下了所需的救灾款物,从而尽早地解决了灾民的生活急需。

还有一次是他在县境的西部山区下乡时,看到南赤岸村的小学校舍已多年失修,门窗的玻璃更是七零八落,墙壁破烂不堪,屋顶有好几处透着天。于是,便抄起随身带着的照相机对它进行了全方位的拍照。然后,他把这些照片冲洗出来拿到省里,很快为学校筹措到了修建新校舍的资金。新校舍竣工后,他又专程前去拍摄了一组师生们在新校舍里上课的照片,再一次拿到省城,以至曾经支持翻建校舍的朋友和领导看到后,无不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摄影是一项高劳动强度的技术,为了寻找合适的角度,达到理想的效果,往往需要付出很大的体力。这对于李秋振来说不是什么障碍,因为他天生一副好身板,然而,摄影做为一门艺术,却不是大家平时想象的那么简单,选择一个对象,然后“咔嚓”一下就好了。凡是艺术都有一个相通的道理,即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这就需要对生活进行提纯、进行锤炼、打磨。如此就引出一个工具的问题了。其硬件工具因为如今有了数码摄影机,有了电脑,一切都变得相当简单了,而那不过只是个外在条件。如果摄影机的优劣可以决定摄影技术的高低,那么,所谓的摄影家还有什么意义?摄影技术的高低更重要的取决于摄影家的知识面,这个知识面不仅只是关于摄影的,它是大千世界、日月星辰、草木鱼虫、乃至于第六感官所涉猎的全方位内容。因此,除了需要走万里路,或者更需要读万卷书。当然这“万卷书”并不一定都是纸质的或者现代声像性质的。他需要广泛地交朋友,以便沟通信息对象,也需要影友间的相互切磋、共同感悟,从而便捷地获取知识、迅速地提高技术水平。

为此,2006年李秋振加入了曲阳县摄影协会。由于他性格热情开朗又勤勉,以其孜孜不倦的精神劲儿让影友们觉得这个老李头儿还可以,遂被推选为协会的副会长。

平台的拓展,使得李老头儿与影友们的联系更紧密、更方便了,每常或合伙成群、或三三两两一起交流作品,相互评判;一起外出采风,探讨技术。几年来,他不仅伙同一些影友跑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东海西漠,在许许多多的名山大川都留下了跋涉的足迹。甚至还跑出国门,竟把巴黎的凯旋门、埃菲尔铁塔、巴黎圣母院、香舎丽榭大道、美国的好莱坞影视城、德国慕尼黑街景等等世界诸多的风景名胜也藏入了他的相册里。

李秋振现在已经积累了十多本相册,里边记录了他摄影生涯的漫漫轨迹,无不都是鲜活而永恒的精彩瞬间。

健朗的身体兼之勤奋的精神使得他在外出采风时,总是比别人多跑些路或者承受更多的劳累,因此也每每能占到先机。为了拍摄一个理想的镜头,他可以在太阳底下暴晒,以至于把皮肤灼伤;也可以让雨水淋透衣服,让浑身发抖、起满鸡皮疙瘩……

在承德塞罕坝草原上,他举着相机一动不动地等候了一个多小时,抓拍到了在一起吃草的、脑门中间都有一块白斑点的三匹骏马同时抬头的瞬间,成就了让影友们普遍称羡的《三兄弟》;

在号称古北岳燕赵第一峰的白石山顶,在深秋季节,冒着凛冽的山风,他和影友赵成信、田铁辉等凌晨3点多赶到拍摄地点,浑身打着寒战,一直坚持了两个多小时,拍到了别是一番气象的《日出》,让影友们唏嘘不已!

他一边一页一页地翻动着影册,一边讲述着每一页承载的照片背后的故事,侃侃而谈,如数家珍:

这是黑龙江五大莲池,火山岩浆形成的石头山上寸草不生,只有灰褐色的石头,别是一番风景;

这个是新疆石河子,解放初新疆建设兵团在这里扎根,在荒凉的大西北荒漠上建起了国营农场,以至发展成如今的现代都市;

这个是湖北宜昌的稻田,一层一层的,好比咱们北方丘陵地带的梯田,盘曲错落又不失俨然秩序;

这个是洛阳牡丹,一簇簇,一团团的,娇艳无比,真像是一个富贵的大家族;

这个是兴凯湖的秋天,草一缕一缕的,色彩分明,红色、深绿色、浅黄色、枯黄色,各自互邻而又界限分明,互不参杂,你长你的,我长我的,一并和平相处、睦邻友好。远处的山笼罩在云雾里,就连天空的背景和云彩前景也诡谲的很——唯独有白和蓝两种颜色,且互为反色。即如底色天蓝,其云必白;否则便云蓝而天白。这使我想起来好些古诗中的境界:一则“鸟鸣山更幽”;一则“野渡无人舟自横”;一则“清泉石上流”;再则“僧敲月下门”。那种空灵通透感简直会让每一个身临其境的人感到不消“声明”的“影响”,把自己的肉体凡胎尽情地洗礼一番,或者就非常乐意地把自己交给那种环境,任其处置去了。

我为他的博闻强记而折服。我听着,看着,渐次感觉其中的画面开始有了立体感,有了空间感更且越来越开阔,到底是我被拉进去了,还是不由自主的走进去的,却全然不知。我被他的照片画面引导着漫行在祖国的大地上、梦游在世界各地,尽情地浏览着那些大好的山川和伟大的人文胜景!

当他翻出一张水与树相互辉映的照片时,我陡然眼睛一亮,那种幽静,那种清澈,那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感觉直达我的胸臆,我禁不住像问个究竟。他说:“这是咱们曲阳的大沙河。”沙河?沙河会有这么美的景色?我印象中的沙河是一条断断续续处于半枯涸状态的河道,除了浅浅的细流,几里宽的河床尽是些漠漠的黄沙。然这张照片上,一排排郁郁葱葱的白杨挺立在岸边,深绿色的水中倒映着树的影子,款款且泛泛的波纹与褶皱的树影杂然相间……我陶醉了,陶醉在照片的诗情画意里,陶醉在家乡大沙河的怀抱里。设想,如果没有对生活的热爱,没有对家乡真挚的眷恋,怎么会从那漠漠的黄沙中寻觅出这等绝佳的角度、这个大好的时光,拍摄出这么美艳的照片?

李秋振不只是一个摄影家,更是一个诗人,因此他拍出的照片总是像诗一样的饱含着激情,结晶着深刻,使人心灵震撼!

怀着一颗诗心,怀着一份儿真情去捕捉生活的精彩,是李老头儿摄影生涯中坚定信念,而怀着一份责任心去抢救、去挖掘,更是他一个不容释肩的使命。

我国有着丰富多彩的民俗文化,积淀着深厚的人文历史,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一些民俗文化已经或者正在消失。所以,用镜头记录下这些民风民俗就成了李秋振摄影领域的当务所急。春节期间,别人都在忙着走亲访友、游玩娱乐,他却忙着深入到农村的秧歌队、舞狮队、农村戏台等活动现场去拍摄,从而记录下这些鲜活的民风民俗。闲暇时节,他还经常去一些偏远山村,拍摄老宅院、老物件儿。被人们闲置的石碾、织布机、木犁、老锁、马灯,以及革命老区抗战时期留下的标语,无不被他的镜头所摄取。

2009年春,他在互联网的《摄影论坛》发表了一组名为《衡器家族发展史》的摄影作品,赢得了很高的点击率。其作品从古到今大致我国所有延续使用的衡器,就是称东西重量的器具,基本都有所包罗,其中杆秤使用的历史最为悠久。以精密程度有早期使用的麻绳提号秤、后代改进过更加精准的刀子秤;以称重对象的处置方式论,有盘子秤、钩子秤;以称重对象的重量大小而论,有大抬秤(两人或多人抬着称重大而重的物体的大秤)、一般大小规格不等的常用秤、称重中草药和贵重物品的戥子;论以秤杆的制作方式有用水银体现秤星的擦星秤、有用铜丝截成小段体现秤星的钉星称;以新旧制度而论,又有从前十六两为一市斤的秤和近代十两为一市斤的秤,等等。另外,还有表现在秤杆上的单面星的秤和双面星的秤等。至于现代早期所用的天平、台式衡器等等更且应有尽有。他说:“这些老旧物件儿以后可能会不存在了,我得用镜头把这点东西儿给后人留下。”

2007年,李秋振加入中国民俗摄影家协会;

2008年,加入河北省摄影家协会,并当选曲阳县摄影家协会常务副主席;

2008年11月,和本县摄影家协会主席刘向阳一道在石家庄市河北省美术馆成功举办了“曲阳书画摄影展”。

2009年,积极参与、筹划了曲阳县第四届摄影展,其选展的6幅作品,因其主题新颖,内涵丰富而成为活动的一大亮点。

2009年10月18日,是李秋振摄影生涯、甚至整个生平中一个非常有意义的日子。这个平凡的老李头儿,此时也有些激动了,那颗平常心也难免怦怦的跳了起来,连带双手也开始有些抖动了,随着他从颁奖佳宾手中接过的闪闪发光的金质奖杯,随着全场为他鼓起的热烈掌声。——在北京,在国家举办的“和谐杯”摄影大赛颁奖的现场,他这个老李头儿从全国摄影工作者、摄影爱好者多如水滴汇成的瀚海中浮出了水面。

相对于他的获奖作品《海上升明月》,乍一看,多半会把这幅照片看做是恢宏的晚照,以此来照映这篇文章的标题,那么,如果真是错觉,我更觉其中必有神秘的天意在操纵着那万分难得的概率,你看那悬在了当空的明月,得以在夕阳烧透的朵云间逸出,显得那么谦和,那么洒脱,那么淡定。再配以远山的逶迤、近水的潋滟、娴静的孤亭、顽皮的戏童,多么浑然、深远的一帧天象!

她与宏恢中的晚照何其相似乃尔!但他的确是兴凯湖上初升的明月!

让我把照片放大后,请大家仔细审视,那月亮竟不是十分的圆满,其左边显然有所虚眩,或者正是我们这个李老头儿的宿命写照,人生的精彩并非都表现在“万事如意”上,有时候遇到点坎坷,经过些逆境尤其就更显得丰富多彩。

李秋振让兴凯湖“海”了一把,兴凯湖让李秋振心跳了一回,他们之间的忧乐算是扯平了。但是,那初升的明月必将随着夜幕的继续加深、晚霞的渐渐隐退而升腾、再升腾,以至其清辉必将也越来越皎洁、越来越明净。

要说还真的就来了,及至这篇文章再次脱稿之际,不期又收获了一个惊喜:不知道这个李老头怎么又偷偷地鼓捣成了一个30多万字的长篇小说,题名《这山看着那山高》,不妨以后再作交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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