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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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届全国人大代表、河北曲阳陈氏定窑瓷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庞永辉参会札记
从曲阳到北京的距离，不过二百多公里，依着现代的交通条件，随便是谁，自始至终走个单程也不过就三、五个小时的时间。然则，我们本文的主人公庞永辉则用了整整二十五年的漫长岁月——积跬步、累寸阴，练就一副铁肩，担当起曲阳县65多万人民的重任；忍寂寞、耐孤独，筑成一条心路，怀揣着定瓷事业近千年的文化底蕴，终于到达了不朽的彼岸。他走的这条路，每一步都那么踏实、那么稳健，并且非常显现。
也许他并没有留意自己的足迹会熠熠生辉，更且会这么短时间的被人们关注、被社会认可、被党和政府发现。从而当选全国人大代表，经市府到省府，再到首都北京迈进人民大会堂的神圣门槛，去参加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第十三界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成为国家参政、议政精英群体的一员。
然则，历史已经纪录在案，他这个土生土长的曲阳人、他这个彻头彻尾的定瓷把式的大国工匠身份已经确立无疑。
庞永辉当选全国人大代表不仅是曲阳人民的骄傲，足以让家乡的父老乡亲们欢欣鼓舞。且更是以习近平为首的党中央释放的一个振兴民族经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强国梦的讯号。亦即李克强总理在本次全国人大会议上所作的政府工作报告中具体表述的“要鼓励企业开展个性化定制、柔性化生产，培育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内容的实际体现。如此，一大批从事一线生产的企业熟练工匠将脱颖而出，构筑出一道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靓丽风景线。
从曲阳到北京的距离，上述所谓二百多公里乃是普通的地理概念。具体到庞永辉来说，还另有一层意义。即，定瓷业者、乃至全国陶瓷业界工匠到全国人大代表的距离。如此定义的依据，是由他的工作性质和本次全国人大代表的从业人员成分的构成来作参数的。
据悉，今年全国人大代表的总数为2980名，且按区域逐次细化到河北省是124名，保定市是13名，曲阳县仅庞永辉一人。以保定市有22个县级区域计，也就是说，庞永辉的代表资格范围并不止限于曲阳这个县域，而是保定市总体组份的一员；除此以外，依其从事的行业而言，庞永辉更是宋代五大名窑仅其一人。
综合上述两项指标，庞永辉的代表资格不仅是曲阳人民的荣耀，尤其更让全国陶瓷业界数以百万计的同仁师友、前贤晚辈们引以为骄傲！
论说，这个庞永辉在世人的心目中，且不说最近才罩上的全国人大代表这个光环，就其在外界的影响而言，现在也自然应该是气度雍容、衣冠楚楚的大老板了。因为他现实操控着全国赫赫有名的民营企业——河北曲阳陈氏定窑有限公司，是这个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并且还拥有许多其它显赫的社会兼职，如曲阳定窑协会会长、曲阳县第十七届人大常委、河北省陶瓷玻璃行业协会副理事长、中国工艺美术协会副会长、河北省轻工行业协会第三届理事会副会长等。
众所周知，河北曲阳陈氏定窑公司长期以来即为定瓷产区的龙头老大，其品牌影响早已力及中外。该公司制作的器品被国家高端机构、海外知名收藏单位和私人名家多有收藏、展示，也早已司空见惯。想必这样一个企业掌门人，有点派头也在情理之中。
实际，就庞永辉出任公司董事长这件事来说，一则是临危受命；一则更有点建立在定瓷行业巨大损失基础上的意思。
庞永辉早年拜当代著名定瓷艺术大师陈文增先生为师，一直从事一线的制坯工作，尤其拉坯是他的长项。曾经凭借扎实的功底力挫群雄，稳稳摘取全国陶瓷业界“拉坯状元”的桂冠。然则对于管理企业，却是个门外汉。他总觉得师父就是永远不倒的大山，自己的责任就是随着时令给这座大山做些装点罢了——春天来了，报以鲜花；冬天来了，负以白雪。
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样好端端的一付浪漫情怀被打乱了。皆因天妒英才，师父过早的驾鹤西游，对于庞永辉来说无异于山崩地陷。
陈文增生前多才多艺，瓷、诗、书兼擅，因而曾收有39名弟子。其中从业定瓷工作的有12名，在于本公司员工4名。庞永辉是他们的长兄，且为人厚道，性格坚毅，工作一丝不苟。这样，公司的管理重器毫无疑问地就非他莫属了。
好在师父临终也有嘱托，公司内几个师弟、师妹们很容易达成共识——师父的遗志要继承，公司的事业要发展，大家都愿意支持他的工作，服从他的指挥。于是，他的这份担当就成了情不容辞，义不容辞，更且他的爱好也不容辞等成分混凝在一起的构筑件——陈氏定窑公司的大厦需要重新构筑。
常言道，说话容易做事难。长期以来公司的发展方向有师父掌舵，庞永辉的发力对象似乎就只有埋头拉车。倒是也管理过车间，但那是对内的，且好些员工都是自己的学生，所谓管理固然简单的多。如今，不光要埋头拉车，而且更要求他抬头看路，从纷纭嘈杂的人文路径中选出最符合自身的那一条。它关系着上百号人需要吃饭，瞬息多变的市场需要调查，国家发展的大趋势需要透视，方方面面的人际关系需要精当的处理……原本需要调整悲痛心情的他，却猛然间被逼到了墙角。一个个无情的债主堵在面前，毫无回旋余地，并且刻不容缓！
于是，他茫然了。该怎么办好呢？最让他挠头的还是师父弥留之际给他笃定的底线，不允许撂挑子！
他自己忖度：我不懂管理，更且自己这帮师弟、师妹们也都没有擅长此道的。该问计于谁？
那么说，他跟随师父那么多年，平时师父的待人接物就没有点滴的耳濡目染吗？没有吃过猪肉，难道还没有见过肥猪在街上跑吗？
从曲阳到北京的距离，地理概念上的二百多公里大致可以说恒久不变。但随着时代的不同、社会的进步，以及其它客观条件和人本意义的各自主观动因不同，从而导致所走的路线不同，因此，所花费的时间也必然不尽相同。
就拿前面标题一的文字内容结尾的那句俗语来说，因为社会的发展，人们生活水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至如今它就得倒过来说：没有见过肥猪在大街上跑，难道还没有吃过猪肉吗？因为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提高了，吃猪肉的情况乃是司空见惯，反倒原来一般农户都养猪的情况基本不存在了。再加高速的城市化现象，可不，现在的许多青少年就很少有能见到在大街上跑得肥猪了。现在的肥猪绝大多数都是大规模场地化养殖的。
是故，师父辈的定瓷公司管理模式不一定就适合庞永辉们。他很清楚，此前的时代烙印、行为特征和以前辈人为中心的人际关系都已经成为历史。尤其多年来师父在业界乃至整个社会积攒的人气、威望，更是他这个晚辈一时半会难以企及的。弄好了，是财富；否则，就是包袱。无论如何，时钟都在不停地刷新着分分秒秒，日历每天都必须翻篇。
师父辈的出道，在于赶上了改革开放大潮，其创业历程大致反映为拓荒——坚持——成功这样几个层次。相比现在，无论各行各业都已经强手如林。就管理层面而言，举凡知名品牌企业，哪个不是学贯中西，谁人又不经纶满腹，最不济也得是怀揣着博士证什么的精英。反观自己，也就一个大学毕业，也只是关于美术专业的，且还是个第二学历。不管是左右比较，还是前后比较，他都处于劣势地位，成功的把握尤其茫然。
好在同门之谊可以抱团取暖，但总不是长久之计。要想长期坚持，谋求发展，势必得拓展技能。于是，他开始埋头读一些企业管理方面的书籍了，并随时随地向相关专家学者请教管理经验、管理知识。
然而，学习知识并非一蹴而就，况且还必须联系本公司的实际情况融会贯通后才能见效。实际，这无异于庄周活鲋，当时他需要的是电路开关一般的效应，即刻通电。幸好有位朋友说了这样一句话，“你不懂得管理，或许会是你管理的最大优势呢。”这句话还真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他从中悟出了道理：既然我不懂管理，何必要死抠这个管理呢？我原本就是个工匠，暂且先沉下心来干活再说！
于是，他把公司的几位副总召集在一起，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们。实际他们也都是进了公司领导层的成员。大家一时再无良策，便一致认同。接着又召集了公司的全员大会，提醒大家：我们不能因为陈大师的去世而长期悲痛下去。我们要把悲痛化为力量，振作精神投入到本职工作中去。只有大家都作好本职工作，保证公司多出精品，把公司做大做强，才是我们定瓷人，也才是对我们陈大师最深切的思念。
由于长期受陈文增高水准的文化浸染，公司员工一般都素质较高。就这样，庞永辉通过调整自己的心态，从而影响其他人，再衍及公司的所有人员。于是，大家又都全身心的都投入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
或者也正因为如此，就是现在庞永辉走在大街上，乍然间，百分之百的陌生人会仅看他是一个美男子；稍认真些，或许感觉出他是一个有思想的青年才俊。但是，万分之万的人不会看他像一个全国著名的企业家！即便是在他的公司里，除非预约也往往只能在车间里找到他，和其他制坯员工没什么两样。
从曲阳到北京的距离，在其社会意义上是无法用物理尺度量化的。因为这个指标是一个综合概念，并非单纯的一个具体参数。譬如前述的政区分野、行业属性，以及内在的艺术成就、人格魅力等综合指标来体现的。但是，它又必须归结为一个定值。虽然受外因条件制约，但必须用艺术家的方寸衡量。总而言之，他是一定条件下具有峰值意义的价值载体。
其中前两项是外因元素，所余的后两项则完全靠日常的积累。那么，庞永辉究竟是怎样做的呢？
“现在定瓷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像吃饭睡觉一样自然而然。可我开始的爱好是油画，原本喜欢用丰富的色彩去张扬个性。感觉那才是我想要的艺术。”庞永辉说。
世人皆知，历史上的定窑是我国宋代的五大名窑之一，做为一项民间实用技术曾引领世界科技潮流数百年。其旧址就在曲阳县北部灵山小盆地一带。当历史跨过了金元交际的门槛，定窑的艺迹被彻底尘封。然则定窑的薪火却没有完全烬灭，其火种一直被以烧制家用水缸、面盆、酒坛等炻器的方式世代相传。庞永辉的父亲就是这些火种传承群体中的一员。但在当时，即便是在窑场日夜劳作的人们也都对所谓“定窑”，或者“定瓷”这种概念非常陌生。因为定窑的复活，重新被认识，乃是上世纪70年代后半叶以后的事情。
1973年，庞永辉出生于这个小盆地的遗址区一个叫庞家洼的村子里，在当地度过了快乐的童年，然后上学读书以至到高中，从没有离开过这个小盆地。
一次，在上学的路上，偶尔遇上了一位儒雅的长者，站在路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他凑过去，不期却是心仪已久的陈文增先生。当时陈文增已是当地的名人了，他字写得好，还擅长撰写诗词和对联。不过，他的主业则是定瓷制备。
通过几年的交往，陈文增认定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是个可造之材。1992年，河北曲阳定瓷有限公司挂牌成立，鉴于对陈文增的仰慕，庞永辉应招成了公司的第一批工人。接着拜陈文增为师，上班时间学习制瓷技艺，业余时间学习书法和撰写诗词、对联。
转瞬间，二十多年过去了，铁定了定瓷将要陪伴他终生。却也可惜，与他青梅竹马的油画却不知归宿何方。或者她那五颜六色早已化做绚烂的朝霞暮霭，迷惘时，赏他回眸一笑；凯旋时，放展他的辉煌。
二十多年的历程，庞永辉一直与拉坯机长相厮守。相互之间擦出来感情的火花，产生了谐振，进而把他艺术的潜质放大、再放大。通过拉坯机把他优秀的艺术基因传导给一件件定瓷作品，使之活脱、灵动，文雅而不失坚挺。不管是物理线段，还是几何图形都显得那么精神饱满、感情充沛。尤其以器壁薄透均匀被业界广泛称道。
国内制瓷业拉坯一行不乏高手，却让庞永辉爆了冷门，创造了令人惊诧的神话——拉制出中空双层器壁坯胎，并获国家专利！更且还突破了历史定论——定瓷无大件的格局，拉制出高达1米的瓶器坯胎、直径达50多厘米的盘、碗类器型坯胎。从而，定窑坯体造型规范不断被刷新重塑！
庞永辉的定瓷生涯，在于纹理装饰方面的突出贡献是跳刀纹。跳刀纹装饰肇始于晚唐，因为被刻划花、印花等盖住了风头，应用较少。庞永辉把它挖掘出来，经过改进，综合利用立刀和卧刀技法，大大丰富了装饰内涵。他的跳刀纹装饰作品让人看来，直如鸿阵在天、光波入眼，严谨而不失自然。一经问世，便迅速受到市场青睐，成为收藏界的新宠。
“人大代表不是我的身份，那只是党中央和国家领导人联系广大基层人民群众的一个纽带，是一种责任。当然，只要是责任就必须履行，他将迫使我密切的与更广泛的人群建立联系、打成一片。这是我的短板，我得尽快加强学习，努力去履行。不过，我的身份还是一个定窑工匠，我喜欢定瓷，我要和我的工友们把定瓷做得更好。”庞永辉如是说。
从曲阳到北京的距离，在于心路价值，表明“工匠精神”自古就是曲阳的技艺灵魂和文化底蕴。曲阳以风采灼烁的三大文化享誉中外，载体分别为石雕、定瓷和北岳庙。其中石雕和定瓷是实用技艺，基于此，历史上以工匠垂传青史的曲阳人物以及业绩生生不息、薪火相传——
曲阳石雕肇始于秦汉时期，出土于满城汉墓、现保存在国家博物馆的汉白玉跽坐佣，虽然作者姓名不彰。但就其石质的明确出产地而言，当出于曲阳工匠手下。
出土于曲阳修德寺塔基数以千计的精美石雕佛像，当前分别被国家博物馆和河北省博物馆收藏，其中已不乏“张茂仁”等一些工匠的尊号。
尤其历史迈进了元朝的门槛，杨琼以曲阳石雕工匠的身份应诏进京。首先以“一狮一鼎”取悦元世祖忽必烈，被誉为“此绝艺也”！进而擢拔石局总管，参与并领导了元大都（今北京）、元上都的宫殿建设。（见现存于曲阳北岳庙《杨琼碑》碑文）
……
目前，新中国时期以工匠身份当选全国人大代表的曲阳人已有二位，除了庞永辉以外，此前尚有卢进桥。他是第一批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以传统石雕为业。1976年，北京修建毛主席纪念堂，因技压群芳而当选。1978年2月，参加了第五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
宋代是我国古代科技史上的巅峰，五大名窑纷立，海内外无不翘首注目。其中定窑由于烧造时间最长，又是唯一一处烧制白瓷的区处而倍受青睐。尽管史海吞噬了绝大多数圣迹，却还是传留下来一些失修边幅的名姓，如“李小翁”、“归牛”等。
不可否认，庞永辉的脱颖而出不乏陈文增的铺垫因素，即所谓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成分。那么你道那巨人的肩膀就是那么容易站上去的吗？所谓巨人的肩膀皆非坦岭矮丘，无不如同险峻的高峰伟岸。直似珠穆朗玛峰就摆在那，并没有拒绝任何人的攀登。然则，真正能登顶的人又有几何？况且其意义也并非短暂的逗留，本质在于既然完成了对巨人的超越，还须持久的保持那个高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