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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湘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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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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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婆婆张心莲

我的婆婆张心莲

洪湘惠

在巴渝东北部农村,祖母不叫祖母,叫婆婆。我一岁丧母,婆婆一耙屎一泡尿把我拉扯大,我对婆婆的感情很深。记得在师范学校的时候,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怀念我的婆婆,那篇文章现在找不到了。只好端坐书桌前,回忆过往,找寻婆婆那慈祥的记忆。

我婆婆身处的那个时代,女性都没有名字,只能用“赵氏”、“李氏”来加以称谓。我婆婆出生在一个财主家庭,很幸运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张心莲。

我在家排行第四,无缘与爷爷见面,据说他70多岁已经过世,我出生后,见过的最高长辈就是婆婆。

我出生一岁零四个月的时候,母亲离我而去,懵懂的我,不懂得悲伤,只知道用小手指指着楼上楼下寻找妈妈,折腾我婆婆把我背上背下。

母亲过世后,一家五口,婆婆七十多岁,大姐十一岁,三姐七岁(二姐夭忘),我才一岁零四个月,一家人的重担就落在了父亲和婆婆身上。爸爸下地干活,婆婆料理家务。

在我记忆深处,我是在婆婆背上长大的。冬天用襁褓包裹着我,背着我做家务,走亲串友。夏天则在背篓里度过,时常背着我到自留地干农活。

最愉快的时刻,莫过于下雨天的傍晚。婆婆干完一天的家务和自留地的农活,闲来无事,便把我抱在怀里,把她从说书人哪里听来的善书讲给我听,还不时给我唱一些我听不懂的当地民谣,听多了,我也会唱了,但是在岁月的积淀中,都背遗忘了。“正月里,哥来接,公婆说是待客时,拿起刀儿无心切(切菜),一心想起(看)望我的娘,多佩(谐音)是我的爹,少佩(谐音)是我的娘也,空了才来(看)望我的娘;二月里,哥来接,公婆说是农耕时……”讲述的是一个出嫁的媳妇,一年四季干活忙碌,见不到亲生父母的心酸。

婆婆经常念叨她过去的故事,讲他下嫁爷爷后,如何吃苦耐劳,下地干活不输男劳力。她还时常吹嘘如何和她不讲理的堂兄弟和妯娌之间的明争暗斗和大打出手,这和我印象中善良明理的婆婆判若两人。

我是家中独子和幺儿,自然受到特殊的“优待”,那几年缺衣少食,天天吃红苕度日,每天蒸一碗碗碗饭,都是我和婆婆的独食,我吃得更多。

婆婆对我要求十分严格,我在同湾和小伙伴玩耍,婆婆在家只要喊我三声,如果不回家,马上拿一根竹片对着我的屁股抽打,质押我我回家“兴师问罪”。那时候,三天两头挨打,成为“家常便饭”。

婆婆很爱干净,房前屋后总是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根杂草。家里也收拾得井井有条,整整齐齐。有时候,院子的公共地段,她也“爱管闲事”去清扫。

婆婆很好客,亲朋好友到来,总是热情挽留多住几晚。就是邻居来家玩耍,也是挽留吃了饭再走。在哪个粮食匮乏的年代,实属不易。左邻右舍上坡去了,把小孩交给她代管,从来不收取一分钱,还像自家孩子一样对待,拉屎拉尿还要给换洗,大家都很敬仰她,亲切地叫她“二姑婆”。

小时候,婆婆总爱对我说这样一句话:“幺儿,长大了,你去吃毕业饭。”我一直没有弄懂这句话的意思,直到现在才明白,她所说的“毕业饭”其实是“笔墨饭”。然而让人遗憾的是,她临死也没有看见自己的孙子吃上“笔墨饭”。其实就在老人仙逝两三个月的时间,我考上了师范学校,也算是吃上了“笔墨饭”吧。

1979年,恢复中考高考第三年,两个姐姐出嫁了,家里就剩下婆婆、爸爸和我了。时值夏季麦收季节,爸爸忙着下地干活,我也一边干活一边读书应付中考。一天早上,婆婆起床做饭,感觉一阵眩晕,扶着水缸架子没有摔下去。但是从此卧床不起,十多天后,婆婆走了,永远离开了父亲和我。临终时,我还在一个村办初中读书,没有和婆婆说上一句话,成为永远的遗憾。

过去,我多少次在梦里梦见婆婆去世了,哭醒了,还泪流满面。面对婆婆真的离世,我没有太多的悲伤,我要把婆婆的对我的希望兑现为现实,通过紧张的复习应考,当年我如愿以偿考入酉阳师范学校学习,也算吃上了“笔墨饭”,如果婆婆在天有灵,想必也应该感到欣慰。

每年清明时节,我都要到婆婆的坟茔前,点上一支香,送上一份缅怀和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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