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则将至

我常常坐在桂花园的广场前，那里有一排栅栏，砖土做柱，铁铜为杆，以前喜欢坐在栏杆上，或许是现在觉得砖柱上更舒服，跟习惯于在那上面。我在那里完整看过许多次日落，夕阳拉起前序，到暗夜落下帷幕，辗转婉和之间，像是重新建立了许多新的突触，又似乎有强烈的熟悉感，在回忆的海洋里徜徉自在。它们直上云霄，搅动着原本回归平静的天空，云也涌动，风也轻抚，在寂静眼眶之下，又有了盎然之感。我把流光拉远，蓝白外墙渐近，目色边缘是群山，在红黄银光里，它们的本色被掩盖，它们对外的颜色还是那么迷人耀眼，值得我再次定眼去观赏那一抹橙色笼盖下墨绿的山峦。

我看着远到天际的晚霞，衬托着山势，映过来的光束竟也有点淡黑，不知是暗下来的缘故，边界总有一丝模糊在里面。我还记得西苑旁那条路，两边樟树像是忘却了生长，还是和几年前相同，把宽大的路边淹没在绿色中；我还记得刚进校园的时候，与父亲一起，进了大门，过大学生广场，我们是往仙女湖方向，去了三洼，经了修远楼，来到北苑，然后顺着博爱到西苑，又进了图书馆，从老馆下来；我还记得刚开始的抱怨，到现在已经转而成了怀念，这地方成了自己的另一个故乡，时光也成了挥之不去的记忆。

每年春天都会去写一封信，寄给遥远的人儿，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在今年的琐碎时间里，竟也一次都没有来过我的梦里。越来越发现时间是洗不掉很多记忆的，猛弹出来那一刹那，是之前做了许久的功也封闭不了的，最近看着柳流出来新芽，看着百花盛开，看着燕子，看着紫蓝天空，闻着草色也能想到你，想到编过的柳条，想到寻山的樱花，想到屋檐下燕归巢，眼光跟着燕子也在澄澈天空中飘扬，想到冒出来的紫石英和一番番春水，满脸都是春天的味道。在春天里，我曾捡到过一束喜悦，在秋日时分把它还给金黄田野，一起，在暮春夏初时候淋一场雨，记得雨特别大，小小的我快要撑不住，我双手紧紧拿着拿把伞，在路边等着披着蓑衣的人。很喜欢春天，好像很多人都会在春天里捡到许多欢乐，那些四季的遗落，都流进了春天，而且全都迸发出来。所以，我老是在想过去的日子，妈妈给我们拍了张满树的李子花，绚烂的绿白，屹立在池塘之上，水面皆是落瓣，我想去朝那里扔一颗小石子，泛起的花潮，凝聚成波浪，打在池塘边上，想起在阁楼上钓鱼，想起李子花之后结的酸甜，我拿棍子打着果实，它们掉了下来，像大颗落雨，又像是闪烁的珍珠，落在水里，落在小路沙砾上，反射出来分外光芒，在眼里，在时光中，在那棵果树下，都显得珍贵无比。

察觉到了很多，想把它们写在文里藏进梦里，最好放进深海里，海水浸入不去，风和雨也无法到达，就这样安静的在那里，想去看看的时候，可以一直往海里游，突破死生屏障就能到达。又想放到高山上，我喜欢山林，一直往上攀登，向上的动力是内心容易聚集的，我察觉到它们的灵动，在凛冬将至时候，似乎是枯木林中的梅花鹿，逢人惊奇两声之后便四下逃窜，我也没有想抓住它们，任凭其在林里游走，或许是在草地上，溪水边，我想它们是会停下的，那时候，我在附近的小山丘，仔细静静的，像现在凝视着黄昏，像天边划过的那条白线，这一端是我，而另一端是它们。依托着山势望着，溪水在刻满青苔的石上流走，它们朝着西边，仿佛一直眺望着那层壁岩，那白色上腾起的黑色思绪，如同躺在平原上的水脉，纵横交错，五湖四海。

你是我攀岩所至而采摘的花，循着那条走过的路，背着后退，悬崖离我一步之间，我小心翼翼，不想落入那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其实死生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我走着你走过的路，路边有花，远处有霞，如同蓬莱仙境，你在远处等我，我当然也知道不能赶上你，因为你有你的见地，我有我的希冀，时间和经历是永远的距离，也无法成为你，也不想成为你，在你的世界很少为自己活着，也不想苦了自己。

看着你曾经戴着的那副老花镜，就能回忆起你躺在撑椅上看书的场景，在春日里，左手边是满坡的芳香，半是春寒，半是晴朗。也能让我记得，其实我也只是一个缺爱的孩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