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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杨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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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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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 《地摊三部曲》

                 地摊三部曲

“士农工商”,古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人们把商人位居四民之末,把经商谓之最贱之业。“无商不奸″,幼年的我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把做生意当作一件不光彩的事。

                 卖黄鳝

 在我记忆的岁月里,我的第一单买卖应该是在十一、二岁刚上初中的年纪。

 八十年代初,黄鳝还不是稀罕物。那时候,父亲是资深耕夫,生产队那头大牯牛除他无人能驾驭,一季花草田犁下来,我家的黄鳝可没少吃,有时零星几条,母亲就将它开膛弄干净挂在家里嵌满木楔子的土墼墙壁上,晒干了的黄鳝像黑稻草似的就那么招摇在我家院子里。有个雨后天晴的傍晚,父亲将几天捉到的黄鳝集在一起倒在小铁桶里,足足有十几斤重,父亲希望我能拿到离家有十四、五里的集市上卖了。我虽然心里打鼓:一来曾没上集市卖过东西,不知能不能买掉,二来又怕撞见同学或者熟人觉得难为情,可是,不卖掉它又能怎么办呢?望着桶里拚命钻来钻去的黄鳝,我脚尖儿擦脚尖:开学时妈妈四处借来的学费还没还上呢。

清晨,当月光照进木窗时,父亲叫醒了我。我提起铁桶慌忙出门:天都这么亮了,是不是起来晚了?还有十几里路,待到赶到时要是下集人少了是卖不到好价钱的。我一路嘀咕,没钟没表没手机的年代,计时只能看天,可是天色怎么越来越暗了呢?那时侯是不懂什么黎明前的黑暗的,白日里经过的一条小干渠闸囗,稍稍用力一纵就能过去,可朦胧的月色里,那小闸口就像黑锅洞,情急之下,我摸着闸门下到沟里几乎爬了过去。上得岸来,我快马加鞭,没一会就上了国道。

 宽阔的柏油路上没一个人影,偶尔有辆汽车射来刺眼的亮光,尖叫一声飞驰而过,路两旁高高耸立的梧桐影影绰绰,鬼鬼祟祟,怎么回事呢?怎么天越来越黑?路越走越长望不到尽头呢?怎么还没听见人声,还没见到集市的影子呢?是不是走错了方向?我像只受惊的小鹿,脚下马不停蹄。

 "叮当叮当",抬头迎见一辆自行,“哎呀,你怎么也来啦?今早不走运,黄鳝跌价了,只卖八毛一斤,昨早还一块二呢”,原来竟然是堂哥卖完鱼虾黄鳝回程了。谢天谢地!终于是没走错,终于到集市啦!我环顾四周,天突然大亮了,前面传来嘈嘈杂杂的喧嚣声……。

多少年过去,那桶黄鳝怎么卖的,卖了多少钱已记不清了,但有十几斤重的小铁桶一直紧张地挎在我胳膊弯里,以致我的胳膊痛了一个多星期的感觉以及黑夜步行的那种惊恐滋味一直烙在了记忆里。

                 卖菜秧

我拘谨于做生意,却有人喜欢做买卖,我觉得婆家一村里人都有这样的嗜好。婆家离集镇不远,不过三、四里路。不知从哪朝哪代沿袭下来卖菜、卖菜秧几乎成为他们每一家的重要副业。其实,他们所属的菜地并不多,但他们会别出心裁、翻着花样,一年四季都不会让地有空隙,一年四季都有菜卖。他们喜欢把所有空闲时间都泡在菜地里:整地、播种、间苗、拔草、捉虫子……不焦不躁,津津有味。傍晚时分,各自担着、提着扮相极品的果蔬聚集在村囗的池塘边清洗,边交流早上赶集的收获、见闻、经验一一“今年的空心菜秧子值钱,我就筛子那么大一块已卖了百把块”,“昨早有那么个傻子将我那一担老莴笋全收了,一分钱也没还”,“这两天小菜也很抢手,都五块一斤呢”……入乡随俗,受他们盅惑,瞅着地里吃不完的菜,我狠下决心:明早也去尝一回!

做足了功课,我起个大早,骑着架了菜篮的自行车,赶到集市时,菜市场门囗已是人头攒动。我涨红着脸张罗着放车的地方,寻找摆菜的空隙,村里伯伯婶婶们拿出十二份的热情帮忙、欢迎我这个新来的媳妇加入他们的行列。我将菜、菜秧分门别类摆弄好,面对来来往往的顾客终于放松下来。突然,集市门囗一个熟悉的身影瞬间使我血脉贲张,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我自已满脸涨红:那是已在镇政府工作的小学同学牛人,据说他现在已是什么长的乘龙快婿,他身旁那个富态盈盈的中年妇女应该是他的岳母,听说他就是管辖这片菜市场的。只见他昂着头,一边用脚横扫着出了格的菜篮子,一边收着摊位费,嘴里打着官腔,我低下头,掏出一元钱丢在菜摊上,迅速溜进厕所里……

往后,往后我再也没卖过菜。村里人每每提及我那天的窘态,总是笑得前仰后合,他们调侃我:要是哪天犯规秤被没收了,就让我去找老同学说情。

                      卖书本

斗转星移,时过境迁。曾几何时,商人的位置一下窜到四民之首,人们一听说他是经商、做生意的,立马投来敬佩、羡慕的目光,房子、车子、金钱似手都集他们于一身。

二千年之后,我竟然也做起比较“体面"的生意:开一爿小书店,自以为以释人们精神之困顿。尽管也有人进店称呼我“老板",我似乎也能滥竽充数称之为做生意的,但我仍拉不开颜面吆喝自家商品。有天傍晚,一好友进我店神密地跟我说:“你说书不好卖是现在没人看书了,有人不卖的好得很?不信我带你去看看?”我半信半疑随好友来到学校门前的十字路囗,原来是外地人来摆地摊的。不得不佩服人家是真会做生意:大卞车拖来书,折叠的支架一撑开就是一长长条桌,不高不矮,书放上面,书名一目了然,桌上放一小喇叭重复广播:“图书馆清库,全场最低折扣,各类书籍全按XX钱一斤出售”。书还有称着卖的,那该多便宜呀?真的,来来往往的人很快就有驻足、围观、翻看、选购的,有了第一单,第二、第三接踵而来……。那晚,那个书贩应该是赚个盆满钵满,其实那称售的价格和我们店里折后售出的价格是一样的,真是高手!这才是真正的生意人。

 流动书贩走后,在朋友的怂恿下,在供货商的支持下,我鼓足勇气,如法炮制,择一周日晚在大广场拉开了序幕。小镇夜幕下的广场可谓灯光璀璨,人声鼎沸。有老头、老太散步的,有大手牵小手闲逛的,有一家三囗购物的,有大部头跳广场舞的,有小不点出来放风的,有小情侣在树影下卿卿我我的……。“咦,那儿有卖书的,去瞧瞧",“哟,晚上还来摆摊呀?真不放闲”,“那不是xx书店老板吗?怎么又在这卖上了?"……那一晚上,虽然只有几个小时,虽然有朋友陪在我身边,虽然有熟人老顾客亲切问候和关顾,收益也不错,但我仍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最终偃旗息鼓,不再赶那个场子。

我最终不是做生意的料,也早已摆脱了做生意的烦恼。而今,每当我看到路边餐风饮露、日晒雨淋的摆摊人,总是心有戚戚,总要扭头多看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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