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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仲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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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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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雨

【中篇小说】 胡仲光 著

“李老师,你好!”一个银铃般的女子声音从身后飘来。

不知是谁,我回过头去。

“怎么,不认识我了?”年轻女子向我走来,但我挠着头,没想起来是谁。

“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天我们不是一起去拍照片了吗?”那女子见我没反应过来,提醒了一句。

“噢,对对,看我的记性。”我这才想起,前不久一位朋友约我一起去古村拍摄,为了丰富画面,特别带来几位美女当模特。由于人多,我们只顾着自己拍片,拍完片子也就忘掉了这些美女们。

我重新打量了她一番。三十挂零的年纪,高挑的身材,白白净净的肤色,大大的眼睛,尤其两条眉毛修饰得相当精致得体,看得出这是一个很讲究外表形象的女人。

“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你去哪?”见过面而不认识人家,有点不太礼貌,我尴尬地冲她一笑。

“不去哪。今天休息闲着没事,上街买了件衣服。”但凡女人,一说起衣服,神经就会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起来。那女子从包装袋里拿出一件大红的带花风衣,在我眼睛面前晃了起来:“人家都说,男人的眼光看女人衣服最准,何况您那么有修养的男人,帮我看看。”

“挺好看的。”没加思索,我张口说了句好听的。其实我对服装一窍不通,自己从不买衣服,也不进服装店,全身上上下下都靠老婆一手搞定。衣服穿在身上能保暖和遮羞就行了,什么好看与难看我从不关心,更何况是女人服装。我知道对方只是无话找话说,我也就顺水推着舟给一句好听的,满足一下对方心理。

“是真的吗?太高兴了。”那女子表现出异常高兴的样子:“李老师,什么时候再去拍照片啊?到时别忘了叫我哦。”

“好的,有机会再约。”不过我想,如果穿着这样色泽鲜艳的服装,拍摄画面中倒能起到很好的点缀作用。

那女子见我打量着衣服若有所思,以为我还能说出更多更好听的话来,其实我早已厌烦那些没完没了的女人话题,抽身想走了。

“李老师别走啊,晚上有空吗?我们一起吃饭怎样?”那女子追上来。

“怎么,有事?”我停下脚步。心里想,只见过一次面就那么热情,还要请客吃饭,一定有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今天正好有几位朋友想聚聚,聊聊天。”那女子说。

“你的朋友我都不认识,就不去了吧。”我不太喜欢与素不相识的人坐在一起吃饭聊天,马上回绝了她。

“肯定有您认识的。县里李副主任和王局…您一定认识吧。”说这些人名字的时候,女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听到这些名字,我也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还真看不出,这些当官的居然还是她的朋友。

“晚上一起去吧。”她见我犹豫不决的样子,一个劲地要我同去。

“什么地方呢?”我问。

“维多利亚港大酒店808包厢,晚上不见不散哦!”那女子见我松了口,就告诉了具体地址。

那女子所说的王局是我老熟人,虽然说不上知交,但也已是交往多年的老朋友了。想当年,我在县委党校工作时,他曾作为中青年干部培养对象前来参加过培训,培训结束后在临近的几个乡镇转着圈担任领导职务。由于年轻气盛,工作表现突出,得到了领导赏识,职务一路飙升。前几年进城调到了县级机关,先后在一些部门担任副职,最近又被任命到一个部门担任了正职。他工作卖力,待人豪爽,常常得到领导的表扬和同事们的赞誉,由于我曾给他们讲过几堂课,每次碰到总是张口闭口的叫老师。有一年秋天,我俩还一起外出考察同吃同住了半个月,相互之间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虽说同在机关工作,但平时都各忙各的,也很少有机会见个面,所以听到他也是晚上的吃客,我的兴趣提了上来。

“好吧,不见不散!”我说。

这时,我才想起这女子姓陈名雨,是县文化馆的一名舞蹈干部,大家都叫她阿雨。由于工作关系,养成了善于与人交往的性格,人称“一搭熟”。

“先生,里面请。”晚上,我准时来到维多利亚港国际大酒店,服务员领着我推开了808包厢。

“李老师您好,来来,里面请。”坐在餐桌上位的王局,见到我就站了起来。

“王局好,各位好!”我向大家打着招呼。

“来,坐我旁边。”王局拖开他身边的一把椅子。

“我就坐这里吧。”我指了指门口的那个位子。

“那怎么行。”王局把我拉了过去:“我还是叫您老师吧,这样亲切些。”

“叫什么都行,只要能叫应就行。”我不在意他叫什么。

“向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我德高望重的老师,姓李。大家叫他李老师吧。”王局向大家介绍。

“不好意思。我是个教书匠,当年仅给王局他们上过几堂课而已。”我接着王局的话。

“李老师好!”大家鼓起掌来。可是动作有点夸张,让人看了有点受不了,也许现在聚会都兴这个了。

王局开始向我介绍坐在他身边的人。他右侧就是那位李副主任,大家都叫他李副。当王局介绍到他时,他站起来与我握了握手,说我们是同姓,同姓三分亲五百年前是一家。他说也曾在会议群里听过我讲的课,对他印象很深启发很大。我礼貌地冲他笑了笑,这样的话听过了无数遍,大凡机关里碰到熟人,都说这种同样的话,听多了胃里已经有点发腻的感觉了。不过,我回答的也是重复了无数遍相同的话:“过奖过奖,请多提宝贵意见!”

王局继续向我一一介绍其他几位客人。他们是平时与王局交往较多的一些部门头头和原来工作过的乡镇企业老板等等,其中几位是气质娇好的女性同胞。

十来个人,满满一桌,可谓“挤挤”一堂。

“李老师已经来了,你赶快上来吧。”王局打开手机,打了个电话。“她还在下面大厅等您呢。”

“哎哟,那太不好意思了。”我知道王局所说的她是指谁。

“你又胖了。”我发现王局脸上又多了好多肉,鼓起的肚皮也比前一次碰到时大了整整一圈。

“是呀,没办法,天天这样应酬,瘦不下来了。”王局摸着差不多比面盆还要大的脸:“您还是老样子,一点不胖,也不显老。”

“李老师,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见您呀。”没一会,阿雨推进门来。

“服务员!把红酒、白酒都打开,给大家满上。”王局叫着服务员。

“今天人人都要喝酒,我们这里可不提供饮料哦。”服务员刚倒好酒,王局就下了喝酒令。

在机关,王局喝酒是出了名的,可耍赖也是出了名的。直至今日我还清楚地记得,有一年与他喝酒上过他的当。

那年,受县“夏收夏种指挥部”的派遣,我带了一队人马到他所在的乡指导工作。有一天劳动刚回来,时任乡副职领导的他跑到我们宿舍,说这几天大家辛苦了,晚上想请大家喝杯酒慰劳慰劳。听说有酒喝,队员们的兴致一下子提了上来,都说要与他喝个痛快不醉不归,其实都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副职领导的酒量。到了餐厅,他让食堂人员把堆放在墙角里的几箱啤酒全数打开,要大家一瓶对着一瓶“吹喇叭”,五瓶起批谁也不许赖。他的架势吓得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吱一声了。他说,我们是上级派来的工作队,不能不给面子。队员们无助地交换着眼色,说我是队长,要身先士卒也不能熊包一个。没想到就这样,我被他一哄二骗,推到了最前线。

其实,他只听过我的几堂课,两个人没有一起喝过酒,也不知道彼此间的酒量。只听说他喝起酒来像拼命三郎,但我对自己的酒量也信心满满,所以对他的挑衅并不感到胆怯。

众目睽睽下,我俩一只一只数着瓶盖子,一口气几轮下来,表面上若无其事的我有点快扛不住了。而他却笑眯眯地看着我,一副很轻松的样子,还时不时用挑衅的口气问要否再继续?结果一连各干了一大箱,喝得我差点回不了宿舍。事情过后,食堂师傅偷偷告诉我,他的酒量底子不错,但作弊的法子更多。每次喝差不多时,他就会往卫生间跑,用手指头把已经喝到了胃里的酒硬生生的抠出来…

今天的阵势有点像当年那次喝啤酒,吓得几位朋友和美女们四处躲闪,我也觉得有好戏可看。

“好,一杯对一杯量化,谁也不准耍赖。谁赖,谁就翻倍罚酒。”李副不愧“酒”经考验,应了王局的挑战。

“好,兄弟。痛快!”王局拍着李副的肩膀。

一杯接着一杯,一瓶对着一瓶,两个人犹如“石板顶甩乌龟”,清清爽爽,硬碰着硬。

“好啦,别喝醉了。”阿雨站在王局的身后面。

“王局,美女发话了,你还能行吗?”李副对王局使了个眼色。

“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感情厚喝不够,感情铁喝出血。谁说不行了,喝!”王局眯着眼睛。

“好,喝!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李副拿起酒杯与王局的酒杯碰了一下。

“今日酒今日醉,不要活得太疲惫;好也过歹也过,只求心情还不错。我们大家一起来!”王局对大家说。

“几位美女呢,怎么不喝?”王局倒拿着酒杯,发现几位美女干坐着看他们喝酒。

一位美女站起来:“今天,非常荣幸能与王局一起共进晚餐。在这里祝王局官运亨通,步步高升,工作顺利,万事如意,身体健康,阖家欢乐!姐妹们一起举杯,我们一起敬王局一杯。”

“王局,干!”美女们都站起来,把酒倒进了各自的嘴巴,然后拿着小毛巾在嘴边抹了一下。

“好!真是一般的女人不喝酒,女人不喝一般的酒,喝酒的女人不一般。”王局也兴奋地把酒倒进了嘴里。

“会喝一两的喝二两,这样的朋友够豪爽;会喝二两的喝五两,这样的朋友要培养;会喝半斤的喝一斤,这样的哥们最贴心;会喝一斤的喝一桶,回头提拔当副总;会喝一桶的喝一缸,我这局长让你当;酒风就是作风,酒瓶就是水平!”王局一口气说完当下最流行的段子,但是他的舌头已经有点转不过弯来了。

“李老师,我俩的关系不一般,知我者李老师也。您今天能来,我真的太高兴了。今天我可是实打实的,不是那次喝啤酒哦。”别看他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脑子倒还蛮清爽。

“对对,王局说得对,酒风就是作风,酒瓶就是水平。”显然,二位小老板的积极性也调动起来了。

“王局,比划一下如何?”一个小老板对王局说。

“行,今天大家开心,一定要吃好,喝好,玩好。”王局刚喝完美女们敬他的酒,兴趣正浓。

“王局好呀”

“老板好呀”

王局与小老板捋着袖子,站起来相互作着揖。喝酒和划拳都是王局的强项,在乡镇那么多年,差不多天天划拳,练就了一手好拳,与眼前的这位老板也多次交量,一直是常胜将军。

“哥俩好呀,三三心呀,六六顺呀,七巧呀…”不言而喻,几轮下来小老板仍旧是败局。

“别闹了,昨天的事忘记了?”阿雨突然猛的一声喊。

“昨天出什么事了?”我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外面许多市面都不太灵。

“问他呀。”阿雨当着大家的面,大声说着他。

“喝点酒怎么了?又没喝他的。”王局脸色由红变白,有点不太好看了。

“到底怎么了?”见这副样子,事情可能有点大,我悄悄地问旁边一个人。

“好了,好了,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吃好我安排大家洗脚去。”一位小老板打着圆场。

“李老师,我敬你一杯!”阿雨见王局脸色难看,就拿起杯子朝我走来。

“谢谢。”我也举起杯。

“李老师我送您回去吧。”我刚走出808包厢,阿雨追了上来。

“谢谢你。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吧。”我对阿雨说。但她仍坚持说:“没关系,一脚油门的事,很方便。”

参加这样的饭局喝酒是必须的,但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对这新立的规矩谁也不敢有半点造次。前不久,听说位有乡镇女领导因酒后驾车被查,结果落了个降级降职,还差点丢了饭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胆小怕事的我从此再也不敢开着车去酒店了,饭后要么打的要么步行,就算是饭后散步了。

“拜拜!”她与刚从酒店出来的客人们打着招呼。

“怎么没见王局他们?”我发现人群中少了李副和王局。

不一会,她把车从车库里开了出来,招呼我上车。我打开左侧后车门正要上车时,她却喊着要我坐到副驾驶位置上,说这样路上可以说说话。于是,我又从后面绕到了前面。

“别管他们,他们饭后什么洗脚啊唱歌啊活动多着呢。”从口气中听得出,阿雨很熟悉他们的行动规律。果然,阿雨话音刚落,酒店里一前一后晃出了四个人影,正是李副、王局和那两个小老板。

“王局,今天表现不错,中途没去卫生间。”李副与王局勾肩搭背,四条腿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走着S步,像被人牵着的木偶,整齐而划一。

“我哪天表现不好了,你尽胡说嘛。”王局拍着李副的肩膀,舌头像一团被水泡涨的海蜇,把整张嘴巴堵得严严实实。

“二位领导都是海量,喝得也很尽心,下次我们找机会再聚,不醉不归。”两个小老板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俩,生怕跌倒了。

“你看,朱老板表扬你了。”王局对李副说。

“王局,我们洗脚去吧。”朱老板对王局说。

“你安排,我们听你的。”王局对朱老板说。

“出租车!”一辆出租车开过,朱老板马上叫了起来。

“我们走吧。”阿雨与客人们打完招呼,驾着她的小白缓缓启动了。

维多利亚港国际大酒店是县城内最新、档次最高的一家酒店,所处位置也是最中心、最值钱的黄金地段。前几天,碰到一位老同学,说这里老房子就要拆了,要他们搬到很远的新建小区居住。虽说赔到了不少钱,但老人们说世世代代住在城里,怎么一下子要变乡下人了,说什么也不肯搬走。所以,这里肯搬的不肯搬的,拆掉的没拆掉的,老房子与新房子,老弄堂与新马路,高高低低新新旧旧混杂在一起,看上去很像破旧的长衫外面套了一件洋西装,有点怪怪的味道。

不过,大酒店周边临街面的房子,都是最近几年新盖的,气派豪华很有现代气息。尤其到了晚上,错落有致的广告牌,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加上什么维多利亚港国际大酒店、大平洋商厦、纽约时代广场、肯德基、麦当劳等一些洋名字,给人以假装到了国外的感觉,成了一些年轻人追梦的地方。

“这里夜景真漂亮。”阿雨小心翼翼地打着方向盘。

“是啊,很有现代气息。”说话中,我感受到身边这位年轻女子,一定很享受这种醉生梦死的氛围。而我不知为什么却有一种莫名的惆怅,脑子里总是浮现出被拆得无影无踪的老县衙、荷花池、酱油街、石子弄、乌家道地、王家墙门里面的石板路和马头墙。有人说,这就是代沟。我想也许是吧,喜欢过去的人都老了。

“刚才你说王局昨天的事忘了,什么意思啊?”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她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

“您真没听说过?”接着,她向我讲述了昨天发生的事。“您也知道,他很喜欢喝酒,一日两餐哪天都少不了,而且常常喝得七上八下的。前不久,他带了一帮人到下面企业检查工作。中午老板陪他们喝酒,大家你一杯我一杯的对着干,他带去的人都被那老板灌得吐的吐倒的倒,结果干脆来了个全军覆灭,下午没人干活了。这件事在社会上传得纷纷扬扬,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有人反映到了县里领导。昨天在县级各部门负责人会议上,县里领导点名批评了他,并要他写出深刻的书面检查。”

“哈哈,原来是这样呀,算他运气不好。”我听了,竟对王局有点同情起来。现在社会上流行一种说法,请客吃饭是拉动内需促进发展,当官只要不把现钞票装进自己口袋,吃点喝点算不了什么。我听说过有一位乡镇领导,“老酒餐餐醉,做人赛神仙”,到他那里办事必须上午才行,否则到了下午,他说的话都是酒话不能算数了。

“今天是你请客,还是王局请的客?”从今天餐桌上的架势,不像她请的客。但也许我问得有点突然,发现她咯噔了一下。

“我哪有这么多钱啊。您怎么提出这样的问题,发现了什么?”对我提出的疑问,她很敏感。

“按礼仪规矩,请客的人一般坐主陪位置,买单的坐副陪位置。今天我看到,王局坐在主陪位置上招呼大家吃喝。”我说。

“不愧是老师,真细心。今天王局请客,但大多客人是我叫的。”阿雨颇有点得意。

“王局这么好?”我故意问。

“嘿嘿。”她冲着我一笑,没说什么。

“快到了,就停这里吧。”我说。

“我送你到吧,还有一段距离呢。”她说。

“算了,我自己走回去。晚上吃太饱了,需要散散步消化一下。”我对她说。

车在路边停了下来。我正准备下车,她却叫住了我,说能否再陪她说说话。我虽然感到意外,但没有理由回绝她。

“李老师,您说王局这人怎么样?”她劈头一句。

“很好呀。”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的我,只能应付着回答。

“他经常提起您,我想您对他一定很了解。”她说。

“经常提起我?是呀,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相互之间都很了解。”我弄不清她想知道点什么。

“他人很好,说话做事都很热情,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我接着说:“怎么了,你这么关心王局?”我反问她。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她有点呑吞吐吐。

“什么情况,能否说来听听?”看她的样子,我猜肯定想告诉我什么或想知道点什么。

“李老师,您也不是外人,我就对您明说了吧。不过,您一定要替我保密。”她抬着头看着我。看她的神色,心里一定隐藏着什么。

“如果不相信我,那还是不说好,免得后悔。”我知道,有些女人自己管不住嘴,却生怕别人会破嘴。

“嘿嘿,别误会了。”她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紧接着,详细地向我诉说了隐藏在她心底的故事。

五年前的一天…

受单位领导委派,她与同事一起到下面一个乡镇办事。到了乡里,乡里一位领导接待了她们,并听取了她们的汇报。领导根据她们的工作要求,安排了相关人员进行协助,使得工作进展十分顺利。任务完成后,她与同事一起去这位领导的办公室汇报情况,并表示感谢。这位领导不仅详细地询问了工作完成情况,并且又是倒水倒茶的显得十分热情,使她们十分感动。其间,她与这位领导互留了电话号码。此后,她与这位领导不管是工作还是日常生活内容,天天电话不断。这位领导每次出差来县城,都会抽时间来看她,经常约着一起吃饭或唱歌洗脚什么的。一来二往,相互之间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感情的不断升温,他们终于超越了一般朋友关系的界限。这位领导不是别人,就是现在的王局。

“原来这样呀。”我听了这个近乎小说中的故事,半晌说不上话来。心里暗暗为这位当年的乡镇领导、现在的王局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也会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这些年,外面世界变得太精彩,太有诱惑力了。难怪坊间有一种说法,那些老爷部门上班的人,整天不是看报就是喝茶,还没到下班的点,就相互打着电话,约到什么地方吃饭,饭后又到什么地方洗脚,什么地方唱歌,整天沉迷在灯红酒绿醉生梦死之中。他们说,家里的饭基本不吃,家里的床基本不睡。曾有朋友,对我说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有一次他在外面玩,到了深夜才想起回家。回到家里时,老婆已经呼呼大睡,他正要解带宽衣准备上床时,老婆突然醒来,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他灵机一动,把脱了一半的裤子往上一拉,揉着眼睛装着一副刚醒来的样子,说单位有突发事情,领导打电话来要他马上过去处理。老婆信以为真,说了句别太累了,又呼呼睡她的觉了,这位老兄又去外面一直玩到了天亮。当然,这也许他故意编造出来的段子,但生活中也确能找到这样的影子。

这位王局是否也这样了?我不知道。

“李老师,怎么样?”阿雨见我听了没说什么,很想听听我的反应。

“很好啊!”我有点答非所问。

“什么好?”她紧追不放,想从我的嘴里掏出点什么。

“你自己感觉好就好嘛。”我想下车了。

“您还真是老师,嘴巴那么紧。好吧,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聊。”她见问不出什么,就放行了。

从车里钻出来的那一刻,我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照你说来,你们这样来往已经有五年了?”过了几天阿雨又找到我,约我谈她与王

局的事。

“是的。”她说。

“你家的情况怎样,他知道吗?”我问。

“我对他说过。我已经结婚十多年,儿子十岁,正在读小学四年级。”阿雨说。

“你老公知道你与他的关系吗?”我问。

“他哪里知道,整天在外面做生意,难得回来一次,回来话不投机就吵架。”她说。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我想知道,她对我说这些的真正目的。

“李老师,不瞒您说,别看我整天嘻嘻哈哈很开心的样子,其实内心充满着说不出的痛苦。”接着,对我说了她家里的一些情况。

十年前,经人介绍她与一个做电脑生意的个体老板相识并结了婚,婚后第二年就生了一个男孩。本以为夫妻俩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小日子可以过得滋滋润润。谁知道好日子没过多久,由于双方性格差异太大,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往往难以统一,话不投机,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有时甚至为了一点琐事而大打出手。

五年前,老公以做生意为名,整天在外面不太回家了。有人告诉她,她老公根本没有去做什么生意,而是通宵达旦以赌为业。后来她发现,他不仅输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还欠了一屁股的赌债,甚至想把产权属于父母的一套房屋作抵押,向银行借贷资金进行赌博。忍无可忍下,她揣着房产证,带着儿子跑回了娘家。可是,老公仍然像恶魔似的死死缠着不放,三天两头向她要房产证,并扬言不给就杀掉全家老少…

“在家里,我带着儿子既当娘又当爹,里里外外一人担着,有时真想一死了之。但看着儿子那么小,实在不忍心。”讲述时,她的眼眶里闪烁着泪花。此时,这位看似整天嘻嘻哈哈,无忧无虑,性格开朗的女人,表露了小女子脆弱的一面。

“自从遇到了王局,他的勇于担当,又能体贴关心人的男子汉气质深深吸引了我。我感到,他就是我想要的那种男人。”她的一番话,使我陷入了沉思。

“你知道他家的情况吗?”我问她。

“我知道。老婆比他大两岁,在家很强势,凶婆一个,动不动骂人与他吵架,他常常为此感到头痛。”阿雨说话时充满着敌意。

“你们真还有点同病相怜呢。”话刚到嘴边,但马上意识到可能有所不妥,又缩了回去。但我所知道的这位王局有一个稳定幸福的家庭,老婆原来是乡镇的妇女主任,后来也调到了县级机关,他们的儿子正在读高中,即将面临毕业参加高考。显然,她掌握的信息与我所知道的大相径庭,说话的内容带有一定的思想情绪。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由得也咯噔了一下。

“你想怎么样?”这时,似乎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么多。

“我想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她终于说了实话。

“那么多年了,他没对你说过什么?”我问。

“说是说了,但总是呑呑吐吐,含糊其辞。”她说。

“想听实话?”我说。

“我很想请您帮我分析分析。”她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想。因为,她知道我与王局的关系,能够从我旁观者的角度,客观的分析他一些情况也许对她会有所帮助。当然,也想从我嘴里得到一些别的有用信息。

“要是我的话不中听呢?”我问她。

“不要紧,根据您所了解的情况,帮我客观地分析一下,告诉下一步我该怎么走。”她看着我,似乎对我的分析很抱希望。

“这是你俩的私事,我不好说,主要还是靠你自己去把握。”我刚想说,却又犹豫起来。常说热恋中的女人智商等于零,人家毕竟已经交往了五年,感情正处在微妙之中。我说得即使很客观中肯,她也未必能听进去,假如说得不好,反而会遭怨作怪,弄得自讨没趣,所以回绝了她。

“您是老师见多识广,给我指点指点迷津,我一定听您的。”从她的神色中看,似乎是真心的。

其实,自从听她讲述了家里的情况之后,我的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她错嫁给了一个入错行,不务正业,没有责任性,没有担当的男人,给她造成了如此大的伤害和不幸,确实令人同情。人生难得在世,每个人都有追求和拥有属于自己幸福的权利。然而,这种权利应该建立在法律和社会道德规范基础上,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而给他人造成不幸和痛苦。

我了解中的这位王局,对老婆孩子都很好,没听说有什么矛盾。当年一起外出考察,到了景点他还专门为老婆买了纪念明信片,在写收信人后面的称谓时,特别写了“姐姐”二字,对此我们还开过玩笑呢。当然,如今社会千变万化,有些人手里有了权和钱就动起歪脑筋,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什么包二奶,第三者插足…造成了一个个的人间丑闻和悲剧。我不了解王局的真实想法,也无法作出正确判断,只是胡乱猜想,也许外面的世界太精彩,挡不住诱惑;也许到了一定年龄,船到码头车到站,自甘堕落;也许…总之,人是会变的。

“你认为王局是真心的吗?他会离了婚与你结婚吗?”虽然我内心充满着矛盾,自己的事自己处理。但出于同情,仍然想替她出出主意帮帮她。

“我不知道。”她回答。

我从当前的社会风气及其对人的思想影响,男人到了一定年龄,且事业有成后的心理变化,男人若离婚必须考虑的几个要素等等,作了全面剖析。

“你们目前处于正常的婚姻状态中,都有各自的家庭,按照我国一夫一妻制法律规定,是禁止重婚,禁止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的。而且,从传统的社会道德观念上说,也不允许婚外谈情说爱。

你知道‘小三’这个名词吗?‘小三’就是破坏他人家庭的第三者。第三者插足行为不但得不到国家法律支持,而且会遭到社会的谴责和唾弃。你现在扮演的就是小三角色,是在玩感情火,玩火者必自焚知道吗,不会有好下场。这不是危言耸听,因为社会上这样的教训太多太多了。所以,我劝你还是立即悬崖勒马,别再走下去了。”我说着说着,有点像上课那样激动,侃侃而谈了。

不过交谈中,她听得十分认真,不住的点着头。我还发现,她暗暗流泪了。

“谢谢您,老师!”她走了,没有再说一句话,只给我留下了太阳余晖下单薄的身影。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没有打过我一个电话,也没有来找我,我也没有听到关于她的任何信息,一切同以前不认识时一样,完全中断了联系。

倒不是她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也不是对这种事我有什么兴趣,话说过也就算了,不想放在心上。但是,也许教师的职业使我习惯了师生课堂上的彼此互动,我很想知道上次我的话在她脑子里有什么反应。是讨厌我讲了那么多她不愿听到的话,还是对自己的行为有所反省,有所悔悟?

“喂,阿雨吗?你好!”我拨通了她的电话。

“李老师好!”电话另一端,声音还是那么清脆爽朗。听声音,对方的心情不错。

“最近在忙什么啊?”

“这几天很忙,我在策划一个活动,正想请您帮我参谋参谋呢。你现在忙吗?我过来一下。”她说。

“好吧,我等你。”刚完成一篇论文初稿脑子还涨着,也好趁机放松一下,便答应了她。

不一会,楼下响起了一阵汽车的喇叭声。我从窗口把头伸了出去,只见她从小白钻了出来,向我挥着手。

“上来吧,楼梯在那边。”我用手指了指。

“李老师好!”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先到了。

“来来,请坐!你是稀客哦。”我指了指靠墙边的沙发,给她倒了一杯水。

“李老师,您的办公室布置得真有文化气息。”她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字读了起来:“世事沧桑心事定,胸中海岳梦中飞…什么意思,是哪位书法家的墨宝?”

“这是我国著名作家冰心先生留学美国时,其表兄刘放园请梁启超先生为她书写的一幅条联。

这幅条联的上下句都是冰心先生自己从清代著名诗人龚自珍《己亥杂诗》中选出来的。‘世事沧桑心事定’选自《杂诗》第149首,‘胸中海岳梦中飞’选自《杂诗》第33首。意思是世事沧桑,变幻莫测,但我心事不会改变,胸怀祖国的山岳湖海,向往自由的梦想仍在飞翔。表达了诗人龚自珍历经沧桑,身受挫折,不改初衷的决心,自己虽将辞官归乡做一布衣,却仍眷念黎民,胸怀海岳,向往自由之志。

当时,冰心先生虽然远居海外,却仍时时心系祖国命运。她用‘世事沧桑心事定’作为自己的处世箴言,用‘胸中海岳梦中飞’表达自己的爱国情怀。也正像龚自珍那样,梦飞于高山大海,神驰于长江黄河。这是她对自由的向往,对生活的热爱,也是她对祖国的至情。

我也很喜欢这两句诗,请了一位朋友替我写了这幅条联。”我向她介绍了这幅条联的由来。

“真是文人!”她竖起姆指,对我大加赞赏。

“怎么样?你电话中说,在策划一个什么活动?”我问。

“是的。最近我们单位想搞一个大型活动,以扩大影响面。活动的前期策划任务交给了我,这几天正为此事挖空心思呢。您是我们县里有名的策划大师,帮我出出主意。”不愧人称“一搭熟”,说起话来总能让人欲罢不能。

“说来听听。”我说。

她详细介绍了活动的总体构想和几个组成的板块,并着重强调了活动的特色和亮点。听得出,她已经动了不少脑筋,方案构思已经初步形成。

“不错,方案已经很完整了,只要加以细化,就可以形成实施方案了。不过活动过程中,假如能结合地域特色,植入与观众互动环节,整个活动内容会更加丰富,形式也会更加生动活泼,受众效果会更好。”我一边听,一边思考着。

“啊哟,漂亮!太完美了,我怎么没想到呀。不愧是策划大师,真是一语破的,画龙点睛。经您这么一点,整个方案像注入了生命活了起来。”她高兴得跳起来。

“我只是随便说说,仅供参考。”我看她那高兴的样子,不禁也笑起来。

“您是我的高参,中午我请您吃饭。”她看了一下手表。

“不了,要请也是我请你,你到这里来,我应该尽地主之宜。”我说。

“不行,您为我们活动出了力,算是吃个工作餐,吃饭时我们还可以继续讨论。”说着,给一家饭店的老板娘打了个电话,要了一个包厢。

“那边的葱烤溪坑鱼和菜卤蒸螺蛳特别好吃,您不是讲究特色吗,今天请您尝尝特色的味道。”没想到,她的反应那么快。

还没到下班时间,我们就提前遛出去了。

小饭店坐落在一条小河边上,打开窗户就能看到潺潺流水,环境优雅富有情调。她是这里的常客,老板娘对她很熟,接到电话后给我们留了一个位置不错的小包厢。

“老板娘,这位是我最尊重的老师,今天特别邀请来这里品尝特色菜,你们可要好好表现哦。”一进门,阿雨就喳喳呼呼起来。

“老师好,欢迎光临,请多提宝贵意见!”老板娘也是个八面玲珑耍嘴皮子的料,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她把我们领进了一个小包厢,拿着点菜本子问:“想吃些什么?”

“还是你们这里最拿手的那几只特色菜吧。”她对老板娘说。

“好,葱烤溪坑鱼…菜卤蒸螺蛳。今天的山地散养土鸡不错,要不也来一盆?还有刚从地里割来的菜蕻,很新鲜。”老板娘介绍着她的菜。

“好吧,随你按排。”有过一次饭局后,她似乎已经很了解我喜好吃清淡点的食物。

“李老师,喝点什么酒?”她接着问。

“中午就别喝了吧。下午还要工作。”我说。

“不喝酒怎么行,少喝点,我们边喝边聊。老板娘,来一提绿豆烧!”她还是喳喳呼呼的。

菜和酒很快上来了。

打开窗户,我们俩相对而坐,咪着醇厚味浓的土制绿豆烧,挟着葱香扑鼻的野生溪坑鱼。这样的环境,加之纯天然的食物,给人以人生最大享受莫过于此的感觉。

阿雨拿着酒杯,热情地在我酒杯上碰了一下:“老师,今天难得单独相处,好好喝上一杯。”

“谢谢你,把我带到这么好的地方品尝美酒佳肴。”我也把酒杯伸了过去:“阿雨,我想问你,那事情怎么样了?”虽然大半天过去我们聊得没完没了,但我所关心的还是上次对她说的那些话,在她脑子里有什么反应。

“唉,李老师,不瞒您说,上次您说的那些话对我触动很大。最近一段时间里,我坐卧不宁,茶饭不思,脑子里老是想着这些事情。看看对方的家庭,也看看自己的家庭,再想想双方的孩子,内心有一种说不出口的负罪感。我想尽快结束这段不该有的恋情,尽快从扭曲的情感中摆脱出来。”她叹着气说了这些话。

“这是个大事,确实要深思熟虑才可以。追求幸福是每个人的权利,但必须在法律和道德范围内,这样的教训太多了。”我例举了最近社会上热传的一个明星,充当第三者而出家为尼的例子,说追求没有结果的幸福是毫无意义的。

“老师,听您的。”话虽这样说,但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依然充满着苦楚和无奈。

说起来,我与她老公也曾有过一面之交。当年,我为了给孩子添置一台学习用的电脑,找到了县城一家颇有名气的电脑经营公司。进去以后,一位文质彬彬的业务员接待了我。这位业务员根据我的要求,向我推荐了其中的一款型号,他的热情周到不厌其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向我讲了许多关于电脑方面的知识,使我这个从来没接触过电脑的外行,对此有了初步的了解。在后来的使用过程中,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只要与他联系请求帮忙,他都能热情地帮助解决。久而久之,我们相互之间建立了联系,我会时常向他咨询一些关于电脑方面的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传来消息说他因牵涉到经济上的一个官司,而被老板解雇了。后来,他自己开了一家电脑公司,但生意一直不太景气。事业上屡屡受挫,他自暴自弃而沦落赌场。听说开始时,只是为消遣时光而混迹赌场,可时间一长慢慢上了瘾,而且赌注越来越大,几次被公安部门拘留。但他赌性不改,抓了放放了抓,成了公安见了也头痛的角色。

他的堕落,跟着倒霉的是他的老婆和孩子。老婆独自一人里里外外既做娘又当爹,最可恨的是每天除了忙,还要应付那些前来讨债的债主。有一次,一个债主赖在她们家里吃吃喝喝整整一天,还说不给钱就住在她们家里不走了,最后报了110在警察的干预下才把他赶走。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好几年,最后实在过不下去了,只好带着孩子逃回了娘家。

父母看她娘俩实在可怜,就让她们留在了身边,可父母家的房子本来就不大,加上她娘俩显得更加拥挤不堪了。然而好景不长,原以为条件虽然差点,但日子总可以过得安稳些了,没想到老公劣性不改,仍然隔三差五的前来纠缠,一会儿向她要钱,一会儿向她要房产证,要不到就堵在门口大吵大闹。看着近乎破碎的家庭和可怜的孩子,束手无策的她只好背着父母暗暗地流眼泪。

她对我说,别人家都开开心心的过日子,而她娘俩却像打游击一样东躲西藏每天提心吊胆。孩子一天天长大,经常问爸爸去哪了,别的小朋友怎么天天有爸爸陪,他却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

这算什么家,这样的日子何时了?她说,她没有过高的要求,只想要一个安稳的家,平平淡淡过日子。而这样起码的要求,成了她遥不可及的奢望。每当说起这些事时,她总会泪流满面。

我想,这些也许就是她见到别的优秀男人心动的最根本原因。

她怪命运对她的不公平,怪自己瞎了眼睛嫁错了郎。她心有不甘,她想尽快解脱这恶魔缠身般的痛苦,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所以,不管别人是否愿意,不管人家家庭是否因此而造成混乱,也不管社会上别人会怎么说她,一旦遇到心仪的男人,她都会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占为己有。

女人有了这样的想法会变得十分可怕,因为她们的韧性任何力量都无法改变。想到这里,我既为她所遭遇到的不幸深感痛心,又为她的不理智感到担心。因为一场没有结果的情感缠绵,只会带来更大的伤害,甚或致命的伤害。

“你有否想过离婚?”在她们心目中,也许我是一个观念陈旧、思想保守老学究式人物。其实,我并不赞同“妇人贞洁,从一而终也”的说法,试想夫妻双方完全不在同一频道上,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生活在一起,将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所以,与其凑合着过,不如各走各的道。

“几年前就想离了。但看着儿子还那么小,那么可怜的样子,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但这样的日子实在难熬,我几次想到死,想一走了之,但为了孩子,最终还是放弃了念头。”说到这里,她精神近乎于要崩溃的感觉。

“人生在世多磨难,每一人都有可能遇到各种不如意的事,看我们如何面对。唉,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我敬你一杯,祝你好运!”我拿起酒向她敬了一下。

“谢谢,李老师。”她拿起酒杯,喝了下去。“以后遇到什么事还请多多赐教。”

“别客气,只要能帮得上,一定尽力而为。”一番交谈,才知道这位外表光鲜、靓丽可人的女人,内心有着那么多的不幸和痛苦。

我们的小区与她娘家,只隔了一条河。

常人看来,这条河与别的河流没有特别之处,宽不过二三十米,水质清澈,水流平稳,但对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却意义非同一般。这是一条源远流长、历史悠久,充满故事的河流。是千百年来,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繁衍生息,赖以生存的河流。是见证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甜酸苦辣和历史变迁的河流,是养育、滋润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母亲河。

这条河把我们的县城分成了南北两个区域,江的南边叫江南,江的北边叫江北。

大型商场,酒店饭馆,电影院,剧院和县委县政府机关都在江北,因此江北是县城的政治、文化中心。而江南只有一条建于明代,不宽却很长,一直通到县城最南端的商业直街和附近少量的居民住户。由于年代久远,街面房子大多已很破旧,两层或三层。灰白的墙壁,深暗色的瓦砾和泛黄露筋的杉木排门,一间挨着一间,散发着幽暗潮湿的陈年气息。

按人们的习惯叫法,住在江北的叫城里人,江南都是乡下人。

过去,江南乡下人到城里,要翻越一座与县城年代相仿的石拱桥,来往十分不便。后来县政府相继拨款建造了两座水泥桥,加上民间集资修建的一座,江南江北来往通道才得到了改善。而那座石拱桥成了历史文化遗产保护起来,供行人观赏游玩了。

“李老师!”正在河边拍摄映山红的我,忽然听到有人叫喊,就抬起头来朝传来声音的桥上张望。

“到哪去?这么急急忙忙的。”阿雨神色匆匆,着急忙慌地向我走来。

“李老师,见到我家小宝没有?”她大声喊着。

“没有啊,小宝怎么了?”我摇着头,她见状转身就走。

“需要帮忙吗?”看她心急慌忙的样子,一定有什么事,我追了上去。

“小鬼头不知跑到哪去了。”她回头对我甩了一句,继续朝另一方向跑去。

通过几次接触,我已经了解到她的儿子从小就很调皮,不太听话,也不喜欢读书,而且经常惹事。尤其上小学后,在学校三天两头状况不断,要么与同学打架,要么开小差逃学。为此,她常常被叫到学校听候老师们的告状,弄得焦头烂额疲惫不堪。有一次,与一男生在教室里打闹,一把把那男生推倒在地。不巧的是,那男生倒地瞬间一头撞到了讲台角上,额头上划开一个大大的口子。慌得老师连忙叫三轮车送医院,那男生额上缝了三针才算了事。为了此事,她又是赔礼又是赔钱,弄得浑身精疲力尽。可气的是,儿子仍然不吸取教训,不长记性,照样变着法儿惹祸。

“今天放学时,老师把我叫到了学校,说我们小宝中午约了几个男同学,跑到一个女同学家,把人家的窗户玻璃砸得稀碎。回到家里,我拿着扫帚正想问儿子是怎么回事,可儿子二话不说夺门而逃。这不,找了半天也不知去向。”她气鼓鼓地说。

“这孩子确实有点调皮,是该好好教育了。可是,你上来就拿着扫帚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哪个孩子见了不怕啊!”我说着背起相机,准备与她一起去找。

“你好好想想,他平时一般会去哪些地方?”我说。

“他平时喜欢与比他大一点的男同学一起打蓝球玩。”她对我说。

“今天他是害怕你打骂而出逃的,哪还有心情打蓝球玩?不过,我们可以先过去看看。”说着,我们往附近一所小学跑去。

蓝球场上人很多,一些小伙子都玩得很开心,但没有小宝的影子。

“我去问一下。”她一连问了几个平时与小宝要好的玩伴,都摇着头表示没看见。

“孩子是害怕打骂而出逃的。因此很可能会躲起来,或者找人求助为他开脱。你想想什么地方可以躲藏,什么人是他平时最喜欢接近的?”我问。

“他最亲近的是外公外婆,但他们都在家里。对,他应该又去阿姨家了,平时阿姨对他最好。”她点着头。

“那很有可能去阿姨家了,因为小孩子害怕时,会去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我认为这个可能性很大。

“快走吧。”她认为有道理。

“如果找到了孩子,你千万别骂他,更不要打他。等到气氛缓和下来再与他好好谈谈,指出错误所在。孩子心里害怕才往外逃,说明他已经知道犯错了,应帮助他知道错在哪,从思想上提高认识,这时候打骂不起任何作用的。”我边走边关照她。

“唉,这孩子太叫人烦心了。”她很沮丧,但又很无奈。

“小孩子都这样的,慢慢来,快走吧。”

阿姨家到了,阿雨指了指前面的房子。

“姐,你怎么来了?快进来,这位是…”小宝的阿姨看到我俩,打着招呼从屋里走了出来。

“妹妹,就不进屋坐了,我们是找小宝来的。”阿雨对小宝的阿姨说。

“怎么了,小宝不见了?”阿姨问。

“是啊。”她把孩子在学校惹事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你也真是的,拿扫帚干嘛,他是害怕被你打才跑出去的。”以前每次家里挨打时都会往这里跑,都是阿姨出面替他说情才避免皮肉之苦,今天怎么没来呢?阿姨感到纳闷:“别着急,大家分头去找找。”

说话间,一个影子在阿姨家墙角一晃:“那不是嘛?别跑小宝!”

“别跑,小心摔着了。”我喊着追了上去。

“别跑,快过来,妈妈不打你。”阿雨也跟着叫了起来。

我上去一把拉住小宝;“小家伙,想与我们玩捉迷藏吗?我们比一比看谁跑得快。”我摸着小宝的头。

这时,阿雨她们也追了来:“你上哪去了,我们找你半天了。”

孩子吱吱唔唔地说他先去学校操场转了一下,见没有熟悉的人,就跑这里来了,阿雨听着看了一下我。

“以后别这样了,看把你妈吓的。”我笑呵呵地拧了一把小宝的鼻子。

“小宝回来了就好。快进屋,大家很难得,晚饭在这里吃。”阿姨对大家说。

“不了,家里还有许多事。对了,我忘了向你介绍,这位是我给你说起过的李老师。”阿雨向她妹妹介绍。

“李老师好,我姐常说起您,说您很热心,肯帮助人。”阿姨说。

“谢谢!我们走吧。”我对阿雨说。

她拉着小宝的手:“李老师,真不好意思,今天的事麻烦您了。”

“走吧。”我说。

“我想与儿子一起去那个女同学家,向她们道个歉,赔她们玻璃钱。”她说。

“好的,应该的。做错了事,应该向人家道歉,对孩子也是一次教育。我也没什么事,顺道陪你们一起去吧。”我拉着孩子走在前面:“你看做这样的事情,老师要批评,家长要骂,多不好。同学之间一定要团结友爱,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哦。”

“到了,自已去道歉。”阿雨对孩子说,可孩子躲在我的身后不敢前去。

那女同学看到我们,就叫着她妈一起走了出来。

“快给她们赔不是。”阿雨推着孩子,让他说。

“对不起!”孩子小声地吱了一下。

“不用了,小孩子嘛,犯个错也难免,改正了还是个好孩子。”女同学的妈妈笑呵呵的。

“这样就好,来,拉个手,以后还是好朋友。”我把两个同学的手放在一起。阿雨把一百元钱塞给那女同学的妈。

“不用了,明天让她爸上街去配一块就行了。小孩子嘛。只要改正了就行。”女同学妈妈一再推辞不肯收钱。

天渐渐黑下来,我们往回走了。

“小宝,你今天怎么约着几个男同学,把人家的玻璃窗给砸了呢?”我一边走一边问小宝。

“是她先骂我的。”小宝说。

“她怎么骂你了?”我继续问小宝。

“她说我没爹教养的,是没人要的孩子。”小宝气鼓鼓的。

“她这样骂你是不对,但你可以告诉老师,让老师批评她。这下倒好,你把人家的玻璃窗砸了,本来是她一人犯了错,现在你也跟着犯了错,这多不好。以后遇事一定要好好想一想,用更好的方法来解决,你说呢?”小宝点着头,认真地听完了我的话。

“你看,你妈有多着急啊,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哦。”我发现说到阿雨,小宝的眼眶里闪烁着泪花。

“快到你妈那边去。”我把小宝送到阿雨身边。这时,我发现她眼眶里也噙着泪花。

“李老师,今天不好意思,麻烦您了。”刚回到家里,阿雨就打来电话了。

“孩子怎么样?给他弄点好吃的,不要再骂他了。教育孩子不能心急,慢慢来得有个过程。刚才,我发现你的情绪不是很好,孩子很敏感,你这样会影响到他。”我说。

“唉,本来我也不至于那么难受,可那女同学的一句‘没爹教养,是没人要的孩子’深深刺痛了我,也许小宝是为了这句话才去砸她家玻璃窗的。”电话那头,阿雨诉说着前不久家里发生的一件烦心事…

那天,她带着小宝逛完一家刚开业的超市,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里,就在拿着钥匙打开房门的那瞬间,一个黑影从门口的一侧闪了过来。

“谁?”她警惕的往里面一躲。

“爸爸!”小宝突然叫了起来。

“好儿子,想爸爸了吧。”那人抱起小宝,并趁势一脚跨进了房门。她回过神来一看,来者正是久未露面的老公。

“你来干什么。”她板着脸孔,没好声好气的说。

“怎么?这是我的家,不能来吗。”老公语气很冲,丝毫也不肯有半点示弱。

“你还记这个家?你的家早没了。这是我父母的家,快给滚出去!”她光火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我们没有办过离婚手续,是受法律保护的。”老公理直气壮地一句一句进行反击。

“你们别吵了,一见面就吵架烦不烦人呀。”小宝一会儿看看爸,一会儿又看看妈,跑进了里屋。

“有屁快放,没屁快滚!我可没闲功夫与你瞎磨。”她把手里的大包小包往床上一扔,满脸充斥着火药味。

“你把家里的一张房产证给我!”老公终于说出了来的目的。

“房产证?哼,想得倒好,你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家里可变卖的东西都卖掉了,现在又来要房产证,你想让我们娘俩流落街头,冻死饿死吗?你这个无赖!你说,这么多年你为家里做了点什么,对家庭负责了点什么?只知道整天在赌场里混,嫁给你这样的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她高声嚷嚷着。

“你到底给还是不给?”老公死皮赖脸地吼着。

“不给!”她也提高了嗓门。

“嘭”的一声,一台彩色电视机朝着房门方向飞了过去。

“你这畜生整天在赌场鬼混,输光了钱就来这里撒野,你想干什么!”她的父亲听到响声从里屋跑了出来。

她也拿起一条凳子,对着老公的脑袋狠狠砸了过去。只听见“哎哟”一声,一股鲜血从老公额头上流了下来。

“爸爸,快跑!”小宝见妈妈又操起另一条凳子砸了过去。

“你给我等着!”老公捂着流血的脑袋,边跑边嚷嚷着。

房间里一片狼藉。小宝与外公一起小心翼翼的从地上抬起电视机,她捂着脸呜呜地哭着。

“这畜生下次再来,一定打断他的腿。”父亲心痛地抚摸着破碎的电视机。

“妈别哭,等我以后挣了钱,一定给你买只大大的电视机。”小宝帮妈妈擦着眼泪。

晚上,她一边给小宝洗脚,一边说:“小宝啊,你对妈说说,今天的事是谁错,错在什么地方?”

“当然爸爸不对,那么好的电视机被他摔坏了。”小宝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被摔坏的电视机。

“还有呢?”她继续问。

“还有…”小宝挠着头想了半天:“他不应该整天不回家,整天玩牌,不辅导我做作业。”

“小宝,妈对你说一件事。你爸不要这个家,我也不想与你爸一起过下去了。”她对小宝说。

“不,我要你,也要爸爸。”小宝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明天我就去找爸爸,让他向你道歉。”

“好孩子,你知道吗?你爸这个样子,妈的心里在流血阿。”她的眼圈也发红了。

“妈,别难过,我长大一定听你的话,好好保护你!”小宝抽了一张纸巾,帮她擦着眼泪。

她把小宝紧紧搂在怀里,伤心的大哭起来。

人是情感丰富细腻的感性动物,当听到熟悉的人遇到了不幸,自己的情绪也会随之发生变化。

自从听了阿雨家里发生的故事以后,我的脑子里经常浮现出她儿子小宝乞求的眼神和她无助而哭泣的样子。原计划想把前几天写好的论文初稿重新修改一遍,可是改来改去也没改出个头绪来,不是嫌论点不够鲜明,就是嫌论据不够充分。

毫无思路的我,靠在窗台边,遥望着远处的大山,傻傻地发着呆。

“李老师,快下来打羽毛球了。”一位老同事在楼下叫我。

多年来,我们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天工作一段时间后,就要活动一下手脚,以保证有充沛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所以时间一到,大家就会拿着羽毛球拍到楼下挥上一阵子。久而久之,不但大家的身体得到了很好的锻炼,而且打羽毛球的水平也有了长进。有一年,机关运动会上,我们派出的羽毛球男女两个队,把冠军奖杯双双捧了回来。

“好嘞,来了。”听到声音,我兴冲冲的往楼下跑去。

发球…扣球…好球!你来我往,没一会功夫我们就浑身发热了。

“你那篇《浅谈社会变革对人们思想的冲击和挑战》怎样了?”老同事问我。

“唉,随着题目的深入和展开,我发现有越来越多的问题需要说明白,需要正本清源了。”我对老同事说。

“是呀,你的课题很有意义。当今社会瞬息万变,人们的思想一下子跟不上,许多事情分不清是非和对错,导致社会乱象丛生。”老同事对我的题目表示出兴趣。

“今天就到这里吧,再去爬一会格子。”我对老同事说。

“李老师,才那么一会就回去了?再打一会儿呀。”一群女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今天又发布什么新闻了?”她们当中有的是有点来头的官太太,县城里有什么事情或将要发生什么事情,总是第一时间知道。而女人们的肚皮似乎只会生孩子,话留在里面会很难受,每当我们拿着球拍活动时,她们也会趁机从办公室里跑出来,围在一起津津乐道地谈论那些街头巷尾的碎事。

“李老师,今天的特大新闻你听了可别震倒哦。”一个老公在机关上班的女人市面特别灵,也特别喜欢搬来搬去。因此,她自然而然的成了这里的主角,大多消息都是从她嘴里出来的。

“还不是那些老掉牙的陈谷子烂芝麻啊。”我脑子里想着论文,没兴趣听女人们翻来覆去的老话题。

“你不是写论文需要内容吗?今天的新闻对你肯定有帮助。”她见我不为所动,特别加了一句。我回过头来,看她那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心想也许真有什么事发生了。

“什么特大新闻?说来听听。”我停下脚步。

“电视台的一个节目主持人把一个部门的副头头搞到手了。”她压着嗓音生怕被领导听见。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转身想走了。

“别走啊,听我把话说完嘛。”她拉了我一把,继续她的话题。

听说,那个节目主持人很有本事,虽然从小在山角落里长大,家里条件不好也没能读多少书,但是她的心很大,不甘于现状,硬是一步步从大山走了出来。有一年,县电视台招收节目主持人,她凭着娇好的相貌和一副好嗓音被顺利录取了。

进电视台后,她为了能在县城里安下身来,很快与一个性格极不相配的男人结了婚,并生下了一个女儿。婚后的生活当然可想而知的,没有共同爱好,也没有共同语言,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两个人似完全生活在不同的频道上。

她对人说,青春不再,生命有限,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个男人身上。于是,她不顾女儿的苦苦哀求和父母的劝说,开始寻找新的目标。她常常说,现在市场经济了,找男人也一样,也要以利益作为标准。她第二个男人的标准是名利俱佳,要具有发展潜力的积优股。她看中了机关的一位副职领导,于是天天粘着,施展了女人的所有招数。功夫终于不负有心人,最近他们与各自的原配离了婚,闪电般的领证住在了一起。听说,男方为了与这个女人结婚,不顾社会压力和家人的反对,拎着空包净身出了户。

这件事情在社会上传得纷纷扬扬。很多人说,这个女人的套路叫“先就业,再择业”,是真正的情场高手。也有人说,社会变了,生活条件好了,他们“换车换房换老公”了,是与时俱进的升级版。啧啧,反正什么好听的难听的都有。

“你这个研究社会现象的专家,对此有何高见啊?”女人们听了,突然对着我来了一句。

到底是什么?

我也像掉进了泥坑,找不到北了。

这几天,尽是这样的花边新闻。什么某老板的小三和原配夫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和平共处,互不干涉;某领导与下属多名女性不清不白,相互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某银行女副行长与驾驶员关在车库,闷死在小车里…

这社会怎么了,难道这就是社会变革中人们必然经历的冲击和挑战?我闭着眼睛,头靠着椅子背上,细细地想着这些问题。

突然,写字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哪位?”

“李老师吗?”电话那头自报了姓名。

“你好,李副。久未碰面了,今天怎么有空打个电话来?真是难得。”在那次饭局上,虽然我们相互留了手机号码,但之后我从没打过他的电话,他也没有来过电话,今天突然来电一定有什么事,我坐正了身姿。

“李老师,王局出事了。”听得出那边有点心急。

“王局出什么事了?”我把手机贴近了耳根。

“几天前,王局带着阿雨与几位老板一起吃饭,饭后又一起到洗脚房洗了脚。之后,王局与阿雨在一家小旅馆开了房间,谁知没过多久就被王局老婆带着一批人逮了个正着。听说,当时场面乱成了一团,王局老婆进门就给阿雨一顿暴揍,然后对着王局又是拳打又是脚踢。无奈之下,王局跪在老婆面前再三说好话,表示与阿雨只是逢场作戏,根本不是想象的那种关系,并保证今后不再来往。大家都是明白人,这种丑事如果传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最后在宾馆老板的和稀泥下,一场大火总算被熄灭了。

谁知,一头摆平另一头却翘了起来。阿雨被一顿暴揍窝了一肚皮气不说,当她听到王局说与她只是逢场作戏,根本不是想象的那种关系时,她寻死寻活的从二楼窗口跳了下去。

你也知道阿雨的情况,她正巴不得把事情闹大,可以从中修成正果呢。而王局的压力很大,怕被上面知道了吃不了兜着走,再说在当时情况下,他只能大事化小事化了的应付一下,谁知阿雨却当了真。”李副一口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现在阿雨在哪,人还好吗?”我问李副。

“当时跳出去时,幸亏被外面的树挡了一下,阿雨只受了点轻伤否则早就没命了。李老师,阿雨平时与您联系比较多,您在她心目中有一定的分量。请您能否帮帮忙给阿雨做点工作,让她冷静下来,别再做傻事了。”

该来的事情还是来了。虽说这样的事情纯属个人私事,自己酿的酒自己喝。但看在平时对阿雨的了解和李副相托的份上,我搁下电话就马上赶到了医院。

“阿雨,你还好吗?”阿雨右腿扎着长长的绷带。

“李老师怎么来了?”她挣扎着想坐起来。

“躺下,别动。”我让她躺着别动。

“你的事情,李副都对我说了。”我直接了当的说明了来意。

“我不会放过那女人的,有朝一日总会犯到我手里,到时候我决不会客气。”显然,阿雨心里还憋着一股闷气。

“你想准备怎样?”我的语气有点严肃。

“收拾她!婊子养的,大不了与她同归于尽。”她气呼呼的。

“我们曾经不是一起聊过分析过利弊,你不也是冷静的反省过吗?怎么又回到原点粘在一起了?”看她带着情绪,我的语气有点硬。

“你也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嫁了一个混账东西,把家搞得鸡飞狗跳一团糟,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这样完了?我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谁对我好我就跟着谁。”我这才明白,女人认准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这就是所谓的女人一根筋,也是女人最可怕的地方,

“你真正了解他吗?”我问她。

“虽然我并不真正了解他的想法。但他曾答应过我,与那女人离婚后就与我结婚。可是那天晚上,在那个恶婆面前吓得像个狗熊,没有一点男人的骨气,还说什么与我只是逢场作戏,保证以后再也不来往了。您说,这是男人吗,几年的交情不是全白搭了吗?”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高了起来。

“冷静,冷静。别多想了,好好养伤,今后的日子长着呢,小宝还等着你,还有你的爸妈…”我说了大半天,才把她的情绪慢慢平和下来。

“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她又哭了。

“要有信心,加油!”听到我句话时,发现她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一下我。

十一

一转眼,十年过去了。

干了一辈子的革命工作,总算是船到码头车到站了。我掐着手指算了算,离退休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了。退休以后干点什么?这时我似乎才发现,我这个一不会扑克,二不会麻将,平时不合群的书呆子,业余兴趣爱好实在太少了。我百无聊赖,漫无目标的在河边溜达,想着退休以后的日子…

“李老师!”一个女人声音从河对岸传来。

“阿雨,你好!”我抬起头看见河对岸的一幢住宅楼阳台上,阿雨正向我招着手。

“你在干什么?”我从一座桥上绕了过去。

“今天太阳好,我给这些花盆挪个位置。”她拍着手上的尘土,招呼我进去坐坐。

“你的花真漂亮!”她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但当年女人身上特有的韵味已不复存在,微微发福的腰身上明显多出了一圈赘肉,脸上白皙的皮肤上也有了皱褶。

“这几棵草怎么不拔掉啊?”我看见有几棵小草已经窜得很高,快盖住旁边的花了。

“拔掉干嘛,我喜欢这些草,绿油油的长得多好。”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理由。怪不得,她的花盆里看过去都是杂草丛生。

“这些草大了,会影响花的生长。”我随手想把那些草拔了。

“别动,它们也是生命,也有享受阳光汲取养分的权利。”她拦住了我。

什么理论?我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说实话,每次碰到她总会想起她的那些事,虽然已经整整过去了十年,可到现在还是说不清道不明。

那次小宾馆事件发生后没几天,她老公不知从哪里听来了消息,特地从外面赶回来与她大吵特吵了一场。以她出轨背叛他为要挟,逼着她交出房产证,否则就要杀她们全家,无奈之下,她向法院提出了离婚诉求。在整整半年时间里,她又是请律师又是跑法院,弄得筋疲力尽心力交瘁。在法院判决书下来那天,她如释重负,邀请了几位好友在KTV包厢里,又唱又跳的玩了一个通宵。她说,恶梦终于结束了。

离婚毕竟不是件小事,对一个家庭来说冲击还是巨大的。令人欣慰的是,儿子读书虽然不咋样,但对她还是百依百顺说一不二。法院调解期间,处处想着她,坚定地与她站在一起。但令人痛心的,她父亲看着好端端的家被拆得支离破碎,一病不起,没多久就撒手人寰,离开了她们…

“你现在与他怎样了?”我知道,十年前的那次事情,并没有阻断他们之间的联系。只是王局在自己家里失去了经济地位,工资卡被老婆收缴了,每月只剩下了几个可怜巴巴的零花钱。

“就那样呗,革命尚未成功。”时间一长,她也不忌讳别人背后会怎么说,这句话成了挂在嘴上的口头禅。

一阵微风,花盆里的花和草都摇了起来。

2021年3月1日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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