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 小 黎 川
何志华
1
郝交欣和黎川、章贤达仨小孩在离校门稍远的河坝上玩。河坝上堆满了用木料衬起、地面留有让人能钻进去的被捆得好好的原木。这些原木是从大巴山深处的米仓山原始森林砍伐的,每根长四五米,直径超过五十厘米,经巴河的上游漂放下来。
仨小孩十分好奇地钻进了用三根木料衬起、留有不小空间的一个原木群里面。
章贤达兴奋地提议:
“看哪个先在里面把衬起的木料推倒!”
“要得!开始!” 郝交欣跟着附和。
仨小孩各自找到一根衬木,在原木下面使劲向外推衬木。
下方立在与河沙混合的无数石子上、原本笔直挺立的三根衬木,分别被傻傻较劲的仨小孩推得有些歪斜了。
“你们几个岁娃儿在做啥子?”
路过这群原木的一位农民一边大声地呵斥三小孩,一边着急地对附近的几个成人喊道 :
“快救人呐!这群原木快倒塌了!快来几个老乡,把这三个岁娃儿从原木透角抱出来!其他的人快往高处跑!”
几个老乡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分成三处,又拉又拖,把仨小孩从原木下面弄出来,抱着仨小孩向高处的蔬菜社飞跑。
“轰、轰、轰……”
随着一连串绳索断裂发出的响声,捆绑原木群的绳索全部断裂,原木群垮塌,原木四散乱滚,声响震耳。
郝交欣和章贤达吃惊地看着这个场面。黎川伸出两手,分别用拇指和食指,把自己的双眼下眼皮和两边的嘴角拉开,对郝交欣和章贤达扮了个鬼脸,“嘿嘿”地笑着。
仨小孩被抱进了滨江中学的校门口左侧各自的家里。
“孬狗子,你惹祸了!我给你吃坨子肉!”黎川的父亲、校工黎明怒吼着,伸出拳头,朝着黎川的屁股打去。床上还放着在襁褓中不断哭泣的婴儿——黎川的弟弟黎山。
黎川的母亲生下黎山后,患了当时的医疗条件不能治疗的大病。黎山未满月、黎川三岁多,失去了亲生母亲。
山区有些老百姓流行一种说法,第一个儿子出生,起的小名越贱,就越容易带大。黎明就给黎川起了“孬狗子”这个小名。
“哎哟!……”右边隔壁的黎川的屁股挨了好几拳头,疼得大哭。
“壮林子,你的胆子太大了!今天给你封印!”章贤达的父亲怒气难消,张开巴掌,“啪!啪!……”打在章贤达的脸上。章贤达的母亲慈祥的脸上流淌着眼泪。
章贤达的父亲是读书人出身,没给长子用贱名起小名,只望长子强健,起小名为“壮林子”。
“哇!……”左边隔壁传来了章贤达的哭声。
“交欣子,你才三岁,就开始傻费了!今天给你长记性!……”郝交欣的父亲气得不得了,举起手,张开巴掌,欲向郝交欣脸上打去。
“不要动手打娃儿。”
郝交欣的母亲劝了郝交欣的父亲几句。郝交欣的父亲放下了举起的手,仍旧厉声地对郝交欣训斥。
郝交欣的母亲在旁边说:
“交欣子,你晓得不,那些原木跨踏后,会把你砸成肉酱!”
可能是受当时的新思潮影响,都是知识分子的父母亲,没有给郝交欣起小名。只有在特别生气的时候,才在郝交欣的名后,加上一个 “子”字。
“唔、唔、唔!”看到父母满脸的怒气,郝交欣抽泣了起来。
“黄荆条下出好人”。
河坝上用木料衬起、留有不小空间的原木群里面,再也没有郝交欣和黎川、章贤达出现的身影了。
2
夏季的一天中午,郝交欣的母亲和郝交欣的姐姐郝默涵分别端着装得满满的用皂角水浸泡着衣服的木制大脚盆、搪瓷盆,带着郝交欣,在后河清洗衣服。母女俩有时在石板上使劲地用捶衣棒捣衣服,有时走向水流更急、水更深的地方,把衣服完全展开,仔细清洗。她们都背对着郝交欣。
郝交欣先在河边浅水处踩着水玩,嫌不够刺激,慢慢向深处走去。
水越来越深,先是漫过脖子,然后没过头顶。
他完全被淹,惊慌失措,在水里呼救:
“救命啦!”
可是,水里根本就发不出声音。一张嘴,周围出现无数泡泡,大口的水涌进口中,进入肚里。
看来,呼救是无济于事了。
“我可能就要被淹死了!”
这是他唯一想到的。
慌乱中,他手脚并用,脚乱蹬、手乱刨。
“这里是越来越深的深水区?还是快到浅水区?要是到了越来越深的深水区,我可能真的没命了。如果快到浅水区,那就谢天谢地了。”
他在脑海中飞快地想像着。
他继续手脚并用,脚乱蹬、手乱刨。
可以脚着地站起来了!他居然就这样脱离了深水区,到了浅水区。
他用刚才乱蹬乱刨的方法,向有两三人深的“学生潭”顺利地游去。然后,又顺利地游回到了浅水区。
这时,黎川也来到了后河,在浅水区踩水。
“我会游泳了!” 郝交欣得意地对黎川说。
“我才不相信!”黎川撅着嘴说。
“黎川,我游给你看。”
“嘿嘿!我看你咋块骗我!”
郝交欣用刚在危急中无意学会的初级游泳技术“狗刨刨”,游完了“学生潭”,来到黎川面前。
“咦!你才四岁,还真会游泳了!咋个回事?”
郝交欣把刚才独自踩水到深水区遇险全靠乱蹬乱刨自救的经历告诉了黎川。
“黎川,我教你!”
“快教我!我情口多呛几口水,也不想在这个浅荡荡踩水。”
郝交欣把黎川带到了齐腰深的地方。
“双脚这样蹬,双手这样刨……”
郝交欣在水中不停地给黎川做示范。
郝交欣牵着黎川的手,把黎川带到了深水区。
“不要怕淹,照我说的,用脚蹬,用手刨。”
说完,郝交欣松开了牵着黎川的手。
胆大的黎川学得真快,没呛水就会“狗刨刨”了。
“嘿嘿!我也会游泳了!”
郝交欣和黎川叫上一个多月前已学会游泳的章贤达,到了前河,用“狗刨刨”游到了对岸的王公祠。休息了一会儿,照旧用“狗刨刨”游到了最深处的“牛背石”。站在“牛背石”上,各人把双手放到两边的嘴角,亮出手掌,做成喇叭的样子,忘情地使劲大喊:
“啊、啊、啊!”
四面传来同样的回声。
3
黎明对儿子黎川用毛笔练大字要求很严格,每天黎川必须认真写完裁成16开纸的3页大字,还必须经黎明对写得好的字用红笔在每页画上五个以上的圆圈后,黎川才能出去同郝交欣、章贤达一起玩耍。
那时,黎川家已搬进内操场外侧的独房宿舍。
郝交欣带着弟弟郝众先、章贤达带着他弟弟章炜均到黎川家约黎川出去玩。
“我还有一页大字没写,你们到后面去摘核桃吃。边吃边等我。”
黎川一家住的独房宿舍后面有一株很大的核桃树,树枝上面挂满了青皮正在开裂的核桃。
脱掉鞋子,光着脚,手使劲,动作熟练。郝交欣和章贤达先后迅速地爬上了核桃树,各自站上一个大枝桠,摘下了很多青皮正在开裂的核桃,朝地上狠狠地摔下。
摘得差不多了。郝交欣和章贤达把身子稍微收缩,从大枝桠上熟练地向下一跳,就到了松软的泥土上。
黎川写完大字,黎明用“朱笔”满意地在上面画够了圆圈。黎川带着他弟弟黎山跑到了核桃树下。
树下到处是一些青皮被摔开,露出了带壳的核桃。还有少数青皮粘在核桃上,郝交欣和章贤达、黎川及各自带的弟弟用手把这些青皮剥开,取出带壳的核桃。大家的手上都被青皮的浆汁染黄了。大家开心地在地上垫上石板,拿石头砸破了核桃壳,用被青皮染黄的手,剥下核桃壳,把一大堆核桃仁摊放在地上,撕去核桃皮,津津有味地吃完了这些新鲜嫩脆的核桃仁。
“我们去演打仗吧!” 章贤达提议。
“老规矩,郝交欣演路边的碉堡!郝众先跟随。我和章贤达、章炜均、黎山进攻。都到文庙后面的路上去。”黎川提出了“演打仗”的惯行方案。
文庙后的大路外是水土保持良好的二十多米深的泥土陡坡。陡坡上长满青草和半米左右高的常绿灌木,葱茏悦目。常有鸟雀在灌木上栖息。陡坡下的河坝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大石头。洪水肆虐的时候,与陡坡泥土上植被完美的茂盛青草、灌木无论怎样“亲近”,陡坡也从不水土流失,不涨水时的河水也一直保持着原生态的老样子。
“演打仗”的“老规矩”是在文庙后的大路外立一座碉堡。郝交欣演“碉堡”,弟弟郝众先是守“碉堡”的。黎川、章贤达、章炜均、黎山演向“碉堡”发起进攻的“攻坚战斗队”。攻守双方的“子弹”是泥巴。让“碉堡”丧失战斗力,冲到“碉堡”面前,就算赢了。
每次“演打仗”,郝交欣这个“碉堡”和守“碉堡”的弟弟郝众先都站在文庙后的大路外离陡坡一米多的地方,都很顽强,精力充沛,“火力”很强。黎川他们没占过便利。所以,黎川给郝交欣起了个诨名叫“碉堡”。
那天,郝交欣破例带着郝众先站在文庙后的大路外距陡坡不到一尺的地方,准备了大量的“子弹”——泥巴,把它们垒得高高的。
黎川他们攻势凌厉,泥巴如雨点般朝郝交欣兄弟二人飞来。
郝交欣依旧站着,叫郝众先立即趴在地上,用手护住头。
飞来的泥巴更大了。
忽然,一块碗口大的泥巴击中了郝交欣的前额。他不由自主地向背后直退。只感到脚下一虚,脚朝下掉到了陡坡,耳边传来在灌木上栖息的雀鸟阵阵惊飞的声音。情急之中,他顺势抓住陡坡上的一株灌木梢。灌木梢承受不了他的体重,断了。他继续下坠。在被下面的灌木暂时托住的瞬间,他赶紧先用一只手抓住面前一株灌木的主干,勉强稳住了身体。立刻用另一只手抓住旁边一株灌木的主干,身体总算完全稳住了。他朝陡坡上下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已掉到陡坡近半的位置。
“哇!……我哥掉下陡坡了!我哥掉下陡坡了!我哥才六岁呀!哇!……”弟弟郝众先害怕得大哭大叫起来。
黎川在陡坡上探头看到了已掉到陡坡近半的位置的郝交欣:
“碉堡,不要怕!抓住这些灌木的粗枝,小心地爬上来!”
“好,我这就爬上来!”
郝交欣先用一只脚踩住下面的一株灌木主干,另一只脚踩住稍微上面的一株灌木主干,迅速换了一只手抓住双眼面前的一株灌木的主干,再很快换另一只手抓住就近的一株灌木的主干。手脚动作向上不断地重复,终于爬上了陡坡。
“快拍巴巴掌,我们这几个好老根又在一起了!”黎川带头拍起了巴巴掌。
后来,黎川提出不再“演打仗”了,全用寻找玩伴的安全游戏“藏猫猫”替代。
4
郝交欣的母亲买了中篇小说《我的一家》。作者名字叫陶承,写的是她和丈夫欧阳梅生、儿子欧阳立安、女儿欧阳本文从事革命活动的故事。郝交欣的母亲每到晚饭后,就绘声绘色地给孩子们讲解。聚精会神听故事的,除了郝交欣的姐姐、妹妹、两个弟弟外,还有既是郝交欣的邻居,又是小学三年级同班同学的黎川、章贤达、郝怡欣。郝怡欣是滨江中学郝博文校长的妹妹,学习成绩很好。
郝交欣的母亲还给大家讲完了《迎春花》、《苦菜花》等长篇小说。开始讲《林海雪原》了,当讲到《林海雪原》里的杨子荣在威虎山同座山雕一伙匪徒对话时,她突然就不再讲了,只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自己去看吧。”
黎川正听得津津有味,把眼睛和嘴巴都张得大大的。等了几秒钟,见没任何动静:
“咦!莫得了?”
“王老师叫你自己去读!” 郝怡欣、章贤达异口同声地回答。他们都称呼郝交欣的母亲为“王老师”。
“嘿嘿!小说上的字有很多我都认不得。碉堡,把你那么多的画本借几本来看!”
郝交欣找了几本连环画借给了黎川后,送黎川和郝怡欣、章贤达离开了郝交欣的家。黎川手里拿着那几本连环画,一步一回头地跟在后面。
“杨子荣后来怎样了?座山雕一伙匪徒后来怎样了?”
强烈的好奇心占领了才读小学三年级、认识不了多少字的郝交欣的大脑,他天天在课余时间,捧着《林海雪原》,连认代猜、囫囵吞枣,独自读完了这部小说。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几年中,他读完了能借到的古今中外许多文学著作。他的母亲订阅的《人民文学》、《四川文学》、《少年文艺》,他在课余时间也尽情阅读了的其中很多的文学作品。现年105岁的文学家马识途先生当年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清江壮歌》,郝交欣就是在《人民文学》的连载上读完的。对文学的爱好,竟让他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就连他母亲订阅的当时刊载文言文及古体诗词的《中华活页文选》,他也喜欢读。
读初中二年级时,抑制不住写作冲动的郝交欣,以中学生活为题材,自命标题,写了互为关联的《心声》和《新生》两个长长的作文。主人公是以郝交欣为原型,起名叫“赤诚” 。“赤”, “郝”字去掉右边的双包耳;“赤诚”,取其“非常真诚”之意。郝交欣自作主张地用糨糊把这两篇自命标题的作文贴在教室后面墙上的壁报栏。
郝怡欣首先发现了这两篇作文。郝怡欣和郝交欣的姓名只差中间的一个字。每次班主任汪咏瑶老师和各科任老师上课提问题,或许是老师没叫清楚,或许是郝交欣和郝怡欣自己没听清楚,或许是兼而有之。老师叫“郝怡欣”,郝交欣站起来回答。老师叫“郝交欣”,郝怡欣站起来回答。经常弄得全班哄堂大笑。
郝怡欣读完郝交欣贴在壁报上的那两篇作文,欣喜地对站在不远处的班主任说: “汪老师!快看郝交欣的文章!”接着,在教室里大声喊,“同学们!快来看郝交欣写的文章!”
汪咏瑶老师和同学们都到了壁报栏前看郝交欣自发写作的作文。
黎川挤到了最前面,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看完了郝交欣的作文。
“嘿嘿!郝赤诚!你还得行哩!”
黎川就这样笑眯眯地给郝交欣起了“郝赤诚”这个新诨名,换掉了“碉堡”的旧诨名。很快,黎川的弟弟黎山同样也笑眯眯地把他的同班同学、郝交欣的弟弟郝众先叫“郝赤子”,把郝交欣叫“郝赤子哥” 。
5
2015年,郝交欣94岁的母亲去世前在成都市德康医院住院的最一年。
“郝赤诚,听说王老师在住院,我想去看她!”
“好,明天上午九点你到杨公桥加油站等我!”
第二天, 66岁的黎川准时坐上了郝交欣开的车去看了郝交欣的母亲。
“妈,这是滨江中学老校工黎明叔叔、黎代表的儿子黎川!” 郝交欣对患了四年多海尔默兹氏综合症的母亲介绍黎川。郝交欣的母亲在患病前就清楚地知道,郝交欣所称呼的黎明叔叔是滨江中学历届师生众所周知的“黎代表”。“黎代表”几十年来工作认真负责、任劳任怨,是滨江中学的校工代表。历届毕业的学子,成名成家的也好,默默无闻的也好,回到滨江中学,除了看望郝博文老校长、自己的班主任和科任老师之外,都要去看望“黎代表”。比郝交欣母亲年龄大好几岁的“黎代表”在八十多岁时,因病去世了。
“黎代表的儿子黎川,我晓得。谢谢你来看我!”
郝交欣的母亲眼里闪动着欣喜的目光,微笑着对黎川说。
郝交欣母亲那几年头脑比较清醒的时候不多,记忆力也不太好。头脑不太清醒的时候,有时连郝交欣五姐弟都认不清楚。但一旦有滨江中学的教职工或当年的学生来看望她,她的头脑就会有几分钟比较清醒,能奇迹般地辨认出来人并能简单交谈几句。从1950年到滨江中学担任语文老师算起,郝交欣的母亲对滨江中学有着六十五年的感情。
寒暄了几句后,知道郝交欣的母亲每次的头脑比较清醒的时间只有几分钟,黎川向郝交欣的母亲告辞:
“王老师,您好好养病。我们下次再来看您!”
“好!黎川,再见!”
德康医院离温江十多公里,距成都有二十多公里。附近没有大一点的餐厅。郝交欣请黎川到德康医院隔壁的成都市第一福利院食堂吃午饭。
郝交欣和黎川聊到了“毛根儿朋友”章贤达。
“听说他住在沈阳,但无法联系。郝赤诚,你有他的电话吗?”
“我小弟通过章贤达的三弟打听到了章贤达的电话。这是他的电话号码。他现在生活得还不错。”
“可惜章贤达的妈因肺癌去世好几年了,章贤达的父亲后来也去世了。”
“唉,真让人难过。”
吃完饭,郝交欣同黎川来到车上。郝交欣发动了车子。
“郝赤诚,我不晓得该给王老师买什么最合适,这一千元钱你拿去给王老师买点需要的营养品。”
“黎川,你这么远来看望我妈,有你这份心意就够了。我已经很感动了。”
“嘿嘿!郝赤诚,老朋友、老同学,你就莫推辞了。”
“黎川,你不要见外了。你的心意我领了,我绝不收钱。”
推来推去,郝交欣执意不收,黎川只好作罢。
6
“郝怡欣给我打电话,汪咏瑶老师告诉她,黎川去世了!”
2020年4月10日早,郝交欣在自己五姐弟的微信群里看到姐姐郝默涵在头天晚上转达的黎川去世的这条微信。
走过人生71个春秋的黎川撒手人寰了!
突然、震惊、难受,郝交欣很快感到胸口有点闷。
两年多以前,郝交欣同黎川等几位住在成都的初中同学还一起参加了一位老同学的生日聚会;两年前,“男祝69,女祝70”,黎川还举办了预祝70大寿的聚会,郝交欣当时同全家正在广西桂林、贵州黄果树大瀑布一带旅游,不能到会祝贺;一年前,郝交欣还请黎川的爱人卢晓燕帮郝交欣打听到了她在鞋帽厂的同事、曾随郝交欣夫妇到泸州把女儿郝倩从两个月带到一岁半的保姆乌蓉现在的手机号。
黎川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郝交欣急切想知道黎川去世的准确情况。一整天,他都在忙着打电话。他先后给汪咏瑶老师、郝怡欣及其他好几位初中同学和黎川的爱人卢晓燕还有黎川的女儿黎晶打了电话。
汪咏瑶老师在电话中和在微信中告诉郝交欣:
“黎川因患肺癌去世了。他三年多以前就得了这个病。除了他的家人,他第一个告诉了我。请我保密。他很乐观,成天笑嘻嘻的。后来病情恶化了,医院也无力回天。黎川去世的消息,因当时正值疫情高峰期,他的家人就没有通知任何同学。我给他爱人去了电话,聊了很久。对他爱人进行了安慰。他的子女都很懂事、很孝顺。”
下午,郝怡欣给郝交欣打来电话:
“郝交欣,黎川不但同我在小学、初中是同学,在师范也是同学,毕业后又都分配到大巴山上的乡村小学当老师,又不约而同地成为了滨江中学的教职工。我读了成人英语本科,在滨江中学教英语。黎川从事他父亲‘黎代表’当年在滨江中学干的教导处工作。我们又先后在十几年前退休。黎川的去世,我很难过。”
几位初中的同学在电话中都告诉郝交欣,他们不知道黎川去世的消息。
郝交欣心情沉重地给黎川的爱人卢晓燕和黎川的女儿黎晶打了电话。谈到了他同黎川是儿时的玩伴、小学和初中的同班同学以及后来这么多年的友好关系,希望她们从悲痛中走出来,很好地生活下去。郝交欣接着补充说,这也一定是黎川最希望看到的。
黎川的女儿黎晶代表家人给郝交欣发来了微信:
“郝叔叔,您是我爸生前的好友,您与我爸的深厚感情也让我们全家人都为之感动。我们全家都深怀感激!我爸这几年一直在成都与我们生活在一起,是去年下半年病重时,离开成都到遂宁我弟那里。在今年春节期间去世,当时是新冠肺炎高峰期,所以没有通知我爸的老师和同学,只通知了亲戚,亲戚很多都没来成。感激您对我爸的怀念之情。”
第二天凌晨,郝交欣做了一个很短的梦。梦中没有出现黎川本人,但出现了他那带有笑眯眯情感的熟悉而又清晰的声音:
“老同学,把它转发吧 !”
郝交欣很快就醒了。他在想: “黎川叫我转发什么呢?”
郝交欣想起了五十六年前读滨江中学初中二年级时,他先后写的相互关联的那两篇描述中学生活《心声》、《新生》的自发性作文,用糨糊贴在教室后面墙上的壁报栏。课余时间,很多同学都在阅读。黎川是挤到最前面阅读的一个。
郝交欣揣测:
“黎川当年喜欢读我那两篇作文,抑或是黎川知道我有写他这位发小的创作冲动,在暗示我写出来发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