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洗手吃饭啦。”
姐姐在厨屋里一声吆喝,在门口跟几个小伙伴搓泥巴玩的我赶忙起身,到门前小沟洗了把手就跑到屋里。没妈的孩子早当家,母亲在我一岁半就已去世,家里厨房活和收拾屋子、洗晒衣服都是排老大的姐姐干,我们还小,只顾疯玩就行。
厨房里,姐姐往灶里塞了把柴,就起身朝堂屋端几盘炒好的菜,再将几把椅子摆到饭桌四周。父亲麻利地把辍箕里过滤了米汤的半熟饭倒进锅里,用筷子扒拉一阵,再拿木瓢在旁边水缸里舀起些冷水,沿着饭堆周围淋下去,最后端起当锅盖的旧脸盆扣上,几个漏气的破洞,不忘用洗碗的黑布巾盖住。
一会儿,姐姐摆好堂屋吃饭座椅和菜盘,进卧室解下在厨房用的围腰,再来厨房歪着脑壳听了一下锅里米饭的声响,说了声“好了,熟了”,弯下腰朝灶里又塞了把柴。父亲那双不怕烫的双手迅疾揭开盖着的脸盆,一股带着饭香的热气跟着向上腾起。再拿锅铲往摆在灶台的饭碗盛饭。这个动作很讲究。动作必须很轻很准,锅铲触到锅底,就会伤到锅巴。锅铲离锅底太远,盛起的米饭就少了不够吃。
全家四碗饭都盛满后,随着灶里火在继续烧起,锅里剩下的锅巴开始微略地炸响,父亲端起一旁的米汤倒进锅里,滚烫的锅里被米汤进去后激起“噗噗”声,再拿锅铲快速朝锅底铲一遍,一小锅锅巴粥就算做成。
干完这些,大家才去堂屋坐下吃饭。
桌上一碗饭,对我来说绝对够,甚至经常还有剩,但父亲和姐姐还有哥哥几个,每次吃完还要到厨房盛来一大碗锅巴粥来吃。
有一次,我看姐姐吃的津津有味,就放下饭碗要求也吃锅巴粥。姐姐把自己面前一碗跟我换着吃。那次也许是灶里柴烧起太快,锅里操作太慢,锅巴是黑的胡锅巴,吃在嘴里味道很不好。我吃了几口嫌有苦味就放下,后来,好久也没吃锅巴粥了。
长大上学才听姐姐说起,吃锅巴粥是因为不能浪费锅底米饭和米汤。在那个大米很珍贵的年代,锅巴粥基本是大人为了吃饱饭的补充措施。有的家里人口多,甚至在煮锅巴粥时,还多加几瓢冷水进去煮,虽然味道寡淡,多吃几碗也能抵一阵饥饿。
后来生活条件、生活方式都有改变,家里早就没有灶屋,做米饭也不用过滤米汤,大米在饭煲里直接闷成喷香的米饭,好多年也吃不到记忆里挥之不去的锅巴粥了。
一晃人走他乡几十年,故乡离我越来越远,但家乡的锅巴粥在脑子里一直没有淡去。
一次到乡村野钓,看到取名“锅巴饭”农庄,感觉亲切就进去吃饭。等待上菜时,跑进厨房观望,果然也有个土灶,做饭的阿姨跟当年我的姐姐一样,盛起闷好的米饭后,把下面的锅巴铲起盛到盘里,当做珍品一样端给客人吃。
“吃这么好的锅巴我牙齿不行,您可以给我做点锅巴粥吃么?”我看了一阵,对阿姨提出要求。
阿姨抬头迟疑一下,答应了。
锅巴粥很快端上来,对比记忆力的粥,这碗没有半点烧糊,但味道清淡,不再是儿时味道。思索一阵找到原因:现在吃的精米不比以前的糙米,难有以前那么浓的米汤。上桌这碗锅巴粥,锅巴虽好,但用水将锅巴煮成。自然不是正宗锅巴粥。
人的饮食习惯五花八门,儿时锅巴粥的味道一直不存淡忘。一次出差沿海大都市,在一星级酒店吃饭时,服务员上完主食突然小声问大家:有锅巴粥,大家是否有需要?
得到应允后,很快端来几小碗,吃了一口,确实好吃。粥里米粒是脆香焦黄锅巴所煮,米汤也是浓郁清香,入口滑润,口感真好。
酒后,吃上一小碗,既能解酒,又能回味儿时记忆,解除思乡之苦,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