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

每次下楼梯，总能看到隔壁那栋楼楼梯下坐着一位老人，一动不动。想来常年如此，并不十分稀奇。然而不论之前也好，还是现在，我总是有想过“为什么”的时候。譬如说，老人在想什么？他为什么坐在这里？——可我并不好去打扰他。

老人戴着一顶旧深蓝色鸭舌帽，身着深蓝色工装夹克。老人常有的装扮。他有时戴圆框棕色墨镜，有时又不戴墨镜；他有那么几天坐在竹条编成、又有时坐在木制的小板凳上。他总是拄着拐杖。

先前我并没多想，只是觉得他在晒太阳。许多老人都如此，一天中总有那么些时间静坐着。他的身旁是小区的通道，我从那里走向外面。

每次经过这条街，总能看到商店外面、树底下，一群老人围观下象棋。总有老人指点着，时而激动地喊叫，抒发着老秦人特有的粗犷豪迈。想来儿时，自己的爷爷也在这里下过象棋。多年过去了，这盘棋并没有变过——不对，兴许换了新的。也不知这批老人，还是不是我儿时回忆中的那些人呢？我没有仔细观察。不过，棋盘总是在这儿的，这里也始终围着老人们。就像不知何时起，这么多年，老人一直坐在那个楼梯下。偶尔也坐在通道里。不过，不论坐在哪，他总归是在那儿的。

前一阵子又听到人们说，小区的开发商老板将自己的父亲安置在楼梯下的一个小房间里。这件事人们说了很多遍，说了很多年。那个终日静坐着的老人，似乎在这时才有一些余下的意义，不至于人们打个招呼后就将他抛到脑后；在这时人们似乎也才想起，原来还有一位老婆婆，但不知在哪一年起，通道里就只剩下老汉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棋盘并不总是终日有人在的，老人们大抵只在四点后出现。老人们还是习惯一日两餐，这么多年来，这习惯从来没有变过。随着年月的增加，老汉在通道里、或者楼梯下，一天内静坐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以至于在我由小到大、由孩童蜕变为成人后，终于不再怎么注意这位老人了——他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切静态的一部分，成为时间流逝的背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