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羊养活了一村人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1982年,我村包产到户,家里分得8只羊,其中有只胖胖的小羊,取名“胖蛋”,特受一家人的宠爱,我也喜欢那几只小羔羊。那时,同龄人已上学,可我由于得了肚子疼病,无法去学校,在家闲着。“单干”开始,分得的几只小羊,自然由我这个闲人来经管放牧,每天跟着队里已辍学的几位大哥哥大姐姐及其他的“同伙/同事”(干着相同的事,即放羊)一块牧羊,做羊倌。后来,我叔父做了专职羊倌,我家的那几只羊归入大群,被叔父家的群羊兼并,叔父放羊当羊倌,我成了叔父的“徒弟”,整天跟着他赶着一群羊去放牧,大小黑白胖瘦羊只有四五十之多。这群羊,是四个未分家的光棍汉叔父及守寡奶奶的唯一家产,平时称盐倒油及其它(购买生活必需品),就指望卖只羊或卖点羊绒羊毛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一天夜里,天降大雨,羊圈倒塌,几十只羊几乎全部丧生,只剩下很少的几只了…几位叔父趴在倒塌的羊圈旁的土堆里扒羊的尸体,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滴进埋着羊只的土堆里……
那是一家人唯一的一笔用来生存的物质基础啊。当时,身为老大的父亲,很镇定地安慰几位弟弟们说,家有万贯,长毛的不算么…别哭了,咱们再养吧,一两年后,一群羊又养起来了。我的几位叔父结婚,给女方的彩礼,主要是卖羊出产和借来的钱。另外,还有羊毛羊绒卖的积攒下来,给几位叔父办“家舍”(我们这里因男青年订婚娶亲后,就成了家,就有了家舍,因此这一人生重大课题的过程叫“办家舍”)。
我跟着五叔边放羊边唱皮影戏和秦腔,那一声声高昂的调子响彻云霄,在山谷里久久回荡…
最惬意的是,夕阳西下,太阳落山那阵子,满山遍野的羊倌们赶着羊群,各自回家去,原来一块儿合着的羊们个个激灵的很,它们能很块辩认出和自己是一家(一个圈里的,一个主人)的同伴来。随着羊倌一声“散了、散了”,羊们便自觉地分散开来,各自归队。张三家的羊和李四家的羊竟然分毫不差地各自成群,沿着山上的羊肠小道,在头羊的带领下,迈着很有节奏且整齐地步伐往家里走。
有一次,一只小羊羔掉队了,羊们进圈之后,一只老母羊焦急地在羊圈里转来转去…五叔认真地数了数,再数一遍,还是少一只,就缺那只“化眉子”(头、嘴就像女人被化过妆似的,漂亮好看,逗人)。
三叔、四叔也从地里干活回来了。六叔还小,奶奶知道后,矮个子的她就颠着小脚匆匆地赶到羊圈里张望,并着急且担心地猜测道,“不会掉坑里了吧…”果真被奶奶言中了。沿着布满杂草的崎岖山路,提着马灯,叔父们兄弟三人一一三叔、四叔、五叔,还叫了邻居郭家二兄弟,我和六叔跟在后面,在山上到处寻羊,边走边大声呼喊“化眉子,你在哪里”…从东山到西山,寻了几座山,终于在一个山坳里,听到了“咩一一,咩一一”,走的急,忘了拿绳。我和六叔摸黑飞奔回家,上气不接下气地返回坑边…
天,更黑了,山风吹来,寻羊的人们打了一个寒颤…坑道比较细,且深,借着昏暗的马灯光,叔父们轮流用铁锹、䦆头挖开坑沿,挖大些了,得身子轻一点的下去,五叔说,我熟悉“化眉子”的特点,别人下去,它可能怕生。五叔腰里拴一根长绳,哧溜一声,下到坑底,“化眉子,你这小家伙怎么不小心啊,乖,听话,老爸把你拴到绳子上,你别乱动…”,小羊羔感激地泪花直喷,终于见到主人了,想象中,小羊羔多么激动啊,羊通人性。小羊羔被拴到另一根麻绳上,拴好,人先上,羊后上。山里人都懂这个理,吊羊时,先上人,后上羊,是害怕坑塌了或“合”了,那样的话,人和羊都有生命危险……
那只从深坑里救上来的小羊,也学会了反省,总结过去的经验教训,以后再也不去坑边吃草了,其它的同伴也引以为戒,真可谓,吃一堑长一智。此后,羊掉坑里的事几乎没有发生过。
这时候,忽然想起,父辈们常提到的一件令整个家族都为之痛心悲伤的事儿。那时,父亲还很小(父亲今年虚岁77),他也是听说的。太爷生有四子,其四子又生父辈他们九人,父亲和家族老小常常说起二爷的事。据说他年轻时力大无比。一次羊坠入山间深坑里,吊羊时,二爷腰里未拴绳,而是靠“走绳子上坑”(坑沿上一群人拽着一根粗麻绳,坑里的人因年富力强,主要是腰上有劲,手臂手腕上更有劲,一边两手抓紧绳子,一边两脚把绳打成椅子形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