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门前有一口小塘,那是前几年父亲在时让人挖下的。塘口没多大,我只要走上20步,就可以把它绕一圈。当时仅仅是为了给院子添上几分色彩,院子里边小说里写得什么,父亲都种了些,依靠在窗边的竹林,在门口开着的几株兰花,以及不知道父亲从哪里倒腾过来的假山。就差一个小塘,于是父亲挖了个小塘。小塘的周围密密麻麻堆砌了形状各异的石头,这倒不仅是为了安全考虑,通过石块的不对称性能极大的增加小塘的美观,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就是不知道父亲怎么想的,他想的跟我想的好像总有些区别。
小塘刚建好时可热闹了。侄子,外甥自打听说了这事后时常往我家跑,撒丫子就往池塘里钻,怎么劝也不听。到后来,母亲已经习惯在家里备上几张厚厚的毛毯,他们来我家后,就可以看到木椅上挂着两张毛毯。他们在水里翻腾好几回后钻到岸上,用毛毯擦干身体。不过还好在家里一年四季温度普遍不低,倒是省去了生病的风险。看他们玩的这么欢,老爸干脆买上几条小鱼丢塘子里,这可倒好,他们来得更勤了。有时我就站在岸边看他们在水里翻来覆去,把鱼捧到手里,从塘的一边放到另外一边。我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只是觉得有些好笑。我在那一看就是从头看到尾,直到最后嘱咐家里的阿姨把他们洗干净点。
自那以后家中做饭总得多备两副碗筷。
好景不长,这几年我们一家都移居省外。碗筷又重新变成了四双,家里的塘子也没人管,逐渐荒废起来。野草疯了似的乱窜,从监控的视角往那看去,严严实实的盖住了小塘的身影。我在家里书桌办公时,偶尔会像看电视一样看着家里的监控,有白天,有夜里,有夕阳,有春雨。塘旁边的野草在风的吹拂下摇摆,在台风的吹拂下弯腰到跟池塘亲吻。而后又被另外一阵风吹得像钓鱼的人收杆,水花溅到空中。
去年年底单位有个评选活动,不得不回家拿个资料,回家的路上,坐在高铁靠窗的椅子上,我看着时不时路过的池塘,大湖,那些都比我家里的池塘大很多很多,野草也比我家里的多上不少,他们也在风里摇摆,但我总觉得不如家里的池塘摇摆的好看。下高铁时,我就在想,我要回家看看池塘。父亲说要提前喊人把家里收拾收拾,我觉得有些麻烦,就跟他说算了。
我还特意问侄子跟外甥,要不要一起回去看看。他们爸妈跟我摆了摆手,说他们高考正在关键时候,不能出去玩。我也只能嗯一声后挂断电话,回到家里,推开门,再次看到家里的池塘。它跟我记忆里的区别很大,但是跟监控里的很像。院子里全是荒草,荒草都盖过铺好的石板路。我走到池塘边,绕着它走一圈,还是20步,我心里默默数着。
我从来没有下到池塘的水里,可能是嫌脏,或者嫌水太冷了。我扯断几根杂草,把池塘的边缘露出来,俯下身,看看这绿色的池塘水。它比以前更脏了,鱼也看不见,但好像隐隐约约的有不知道是青蛙还是蛤蟆在叫。我用手探了探,可能快下雨了,池水很冰。
院子里没有放毛毯的木椅,我把父亲摆在池塘边上的圆石扔到塘里,溅起一圈圈水波。我脱掉鞋袜,把脚放进池塘,“嘶,真冰啊。”我不禁喊出来,声音在小小的院子里回荡。那时恰逢太阳落山,黄色的光落在我的身上,落在不像镜面的池水里,我还是不明白池塘有什么好玩的,或许现在的侄子们也不能明白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吧。
但他们好久没来我家吃饭了。下次喊他们一块吃饭吧。想到这里我手机电话突然想起来,我看下来电,有些惊讶,接了起来。
“叔!”
“听我妈说你回院子啦。”
“嗯”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累,我低低地嗯了一声。
“真好啊,我一直想回去看看,池塘里还有鱼吗?”
“嗯?”我有些意外,“鱼早就没有了,不过有几只蛤蟆你要不要,我让人给你抓了送过去。”
“哈哈哈哈,叔等我跟小风高考完你有空咱一起再去看看呗,我好久没回老家了。”
“现在老家破破烂烂的,太久没收拾没什么好看的。”我对着远处的夕阳,伸出一只手拦住有些刺眼的光辉,太阳看得我眼睛酸酸的。
“哎又不喊你跟我们一块下水,你怕什么。”
我听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电话那头也笑得很开心。我对着池塘拍了张照片,发给侄子,然后捡起一块石子,打起水漂,石头在水面飘了三次,而后沉入水里。
我看着已经踩到池塘底部的双脚,谁说我不会下水的,我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