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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茫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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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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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学梦1974


1973年年底,我高中毕业了。那时没有大学考,但读高中时,我做起了学英语考特长的大学梦。可是毕业时,我的梦消失在冷寂苍凉的冬季里。回到农村,父亲送我到大队小瓦厂当起了学徒。我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做瓦胚,提瓦桶,晾瓦胚,俨然一个养家糊口的瓦工。我身体很累且不说,可我的大学梦一天天离我远了。我不想当学徒不到半月,我就辞工了。回到家里,母亲很生气,说我稀泥糊不上壁。一连多日,天空像一块巨大的帷幕遮着巨大的苍穹,让人感到压抑。快要过年了,忽然,天空沸沸扬扬地飘起了鹅毛雪花,田野里雪茫茫一片。我伫立窗前,望着茫茫的雪地,我发呆地想:哪里才有我梦中


一连多日,积雪不化,地上结了冰,滑滑的,像是涂了一层油。农家的屋檐上悬着一根根冰柱,亮晶晶的,像是刀光剑影。有一天夜晚,寒气逼人,我半身钻进被窝,半身伏在床边的桌上学英语。桌上放着一盏煤油灯,亮着豆大的光影,在漆黑的屋子里闪闪烁烁。我翻开薄冰英语语法手册,仿佛翻开了我尘封了多日的学习英语的心。我像蚂蚁啃骨头一样地“啃”着语法条文。书中的语法规则艰深晦涩,语法术语生僻难懂,我只好先背后思。我钻研着,体会着。不知不觉过了午夜,我打了一个盹。邻居家的公鸡把我叫醒了,我又继续“啃”。慢慢地,我“啃”不动了。两眼一闭,我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蚊帐着火了。幸亏父亲闻到烧焦的气味,从床上翻身爬起,跑到我的房间把火扑灭了。要不,我就为梦殉葬了。那一个冰天雪地的寒冬在我断断续续的英语学习中过去了。


1974年的春天来了。乡下的春天,细雨纷飞。田埂上的茵茵小草缀满雨珠,晶莹闪亮。我在火中的残梦仿佛缀满雨珠并洗涤了一番,慢慢清新了。我听赫山庙初级中学的张之龄老师说,学校给了他一套《灵格风英语教程》的唱片但没有教材。张老师是我读初中时教我农业基础知识的老师,现在改行教英语了。他半路出家教英语,听灵格风英语有困难。他邀我每天晚饭后陪他听教程,好歹有人切磋。尽管我家离学校较远,夜行来回10多里路程,但我每天吃过晚饭准时来到张老师的宿舍,风雨无阻。每天陪张老师听灵格风,我求之不得。不过,张老师是个花脚猫。一听教程,他就坐不住,熏黄的手指夹着一根常德牌香烟串门去了。他行走在走廊的黑暗中,指间的星星之火闪闪烁烁。


灵格风英语教程是用留声机播放的。我把唱针搁在唱片上一句一句地播放。伦敦口音,英式语调,优雅旋律,一下把我吸引住了。我恨不得一口气把教程全部听完,可是我没有教材。我只好边听边背,把句子背下。然而,背句子,太难了!听懂句子都很不容易,何况背句子呢。里面的连读多,给听力带来不小的困难。有时,一个简单的单词,我得听上十几遍才能听出其意。我把唱针一遍又一遍地放回原点。唱片上行走的唱针仿如我在英语学习的路上一样艰难前行。为了集中注意力,我干脆闭上眼睛。每当听懂一个难听懂的词,我都会高兴得像孩子一样咧嘴微笑。扫除了听力障碍,我就开始手舞足蹈地背诵了,背句子,背段落,背课文。张老师偶尔也进来看看,赞美几句。我突然明白,张老师不是坐不住而是给我腾出空间,让我静心地听音呢。我懂得了老师的用心良苦。那走道上黑暗中闪烁的星星之火不正是他在我心里点燃的希望之火吗?我没有辜负老师的期望。我在两个月的时间里硬是把教程的第一册听得耳熟能详了。


没有想到,不久以后,我听的灵格风英语教程竟然派上了用场。兰溪镇一所戴帽中学高一年级的一位英语老师生病了,请了一个月的假,学校一时找不到代课老师。听到消息,我前去自荐。没想到,学校同意我去代课。不过,我心里没底:我自己刚刚高中毕业,能教高中吗?学生会听我的吗?怎么办呢?捏着粑粑要火烧啊!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办法。不过,情急之中,我突然想到:要想别人服你,必先让别人信你要想别人信你,你得拿出本领。第一堂课里,我没有上课,我和同学们聊天,聊《灵格风英语教程》。我背了几段,给他们产生一种“先声入耳,才华入心”的效果,让他们感受到教程的魅力。我背得滚瓜烂熟,学生们听得十分认真。他们听到清晰的语音,起伏的语调,一下佩服我了。一阵掌声给了我充分的肯定。我就这样第一次站上讲台站上了讲台,我以为我离大学的梦近一步了。可是我梦中的好景不长,不到半月,请假的老师就提前回来了。我只得卷起铺盖走人,带着遗憾回家了。


我把第一次上讲台看作是我人生短暂的辉煌,可是短暂辉煌之后便是我漫长的寂寞。生产队里春耕正忙。春耕生产,牛是主力。为了照顾好主力军,我当起了放牛的“牧童”。其实,我很喜欢牛,因为我和牛的性格相似:踏实,勤恳,执着,重感情。牛通人性。有一天,我牵着牛在田路上吃草,我从口袋里掏出单词本,一门心思地背单词,没有注意牛的动静。田路被雨水浸泡得松软了,牛不小心,一只脚踩在我的脚上。我的那只脚深陷在泥地里,痛得麻木了,抽也抽不出来。牛若再往前走一步,我就会被推倒,它的另一只脚就会在我的肚子上,我就会梦一命呜呼了然而,就在那一瞬间,牛似乎明白了,它马上抽出脚,往后退了一步。它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流泪了,用忏悔的目光看着我,等待发落。天啦,我怎么舍得发落它呢?我原谅了牛。


紧锣密鼓的春耕春插搞完了,等插下去的禾苗稳蔸后,社员们就忙起了除草的活。大伙都踩5蔸禾的空隙往前赶,而我只踩2蔸禾的间隙往前赶这样,我踩草的速度比社员们快。等我赶到田头而返回时,我还是只踩两蔸禾的空隙往赶。社员们看我另搞一套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哪知道我的秘密呢?我踩草不和大伙同步,因为我不想受干扰背对着他们,我可以偷偷地拿出单词本抢记单词呢。


乡下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晃就到了秋天。经人介绍,我认识了兰溪区文教办支书王可兰。王支书推荐我去凤凰湖农场初级中学代课。10月15日那天一大清早,我挑着行囊,徒步二十里开外的凤凰湖农场方向走去。走了十几里路,天下起雨来。一望无际的水域大垸刮起了哀嚎苍凉的北风,我穿的胶鞋湿了但我在泥泞的田路上继续赶路。一想起要站在讲台上给学生讲英语,我又以为离大学梦近了一步。我走路时,胶鞋分明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而我好像听到胶鞋在不停地说“不湿”,“不湿”。终于到场部学校了可我一走进教导处,管教务的唐主任说,县师训班分来了英语老师,学校不要人了。我的大学梦近了却又远了.........,我的心一下凉了。


不过唐主任又推荐我去二分场螺陀坝小学代课。我别无选择,退次也欢,我还是同意去二分场了。我冒着风雨来到了二分场螺陀坝小学,当起了代课老师。每天课余时间里,我“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我如饥似渴地学习英语,学语法,背课文,练口语。薄冰英语语法手册的页面翻得起了皱,北外英语教材的封面磨得变了色,商务印书馆的英语字典查得掉了角。书里面画满了红杠杠绿道道,写满了注释和笔记。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刻苦自学英语,我离我的大学梦就会进一步。


我在螺陀坝蛰伏了一个秋冬,转眼就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啊,美丽的春天

已经到了而我的大学梦还会遥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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