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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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篇稿子之前，我特意去网上取经，看看别人如何描写大理。不少文章都在作品中提到《五朵金花》《心花怒放》，甚至《天龙八部》等作品，这些文艺作品给大理增添了丰厚的文化底蕴和浪漫色彩，每一个经受其渲染的观众都忍不住想奔赴彼处的心。
我电影看得少，书也阅读寥寥，记忆力更差。上述作品虽都看过，但早已忘记其中内容，只是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呼唤，呼唤着让我去到大理，去到大理古城，古城边的洱海，洱海上的渡船，在渡船上听诗……
我们是秋末来到大理的，正好遇上气温降低，阴雨连绵。懂行的人肯定不会这个时间点来的，雨雾给这座城市蒙上了灰色面纱，使我们看不得它的真容，酒店的老板告诉我说春末或者初秋来大理最好，天气温暖，景色也好，可我们哪里是懂行的人，一个成天读书的，两个成天工作的，能跋山涉水到达目的地已经是巨大胜利。可我为什么要说“正好”？虽然时节不凑巧，难得窥探这座城市的全部秘密，但那些懂行的人没和我们一起来，这城市实实在在地空了一些，于是虽淋着雨，我们也得以慢下来真切地触碰这土地。
来的路上我们聊着天，诉说过去对这座城市的向往和到达之后的各种期望，A同学说她从小的愿望就是来一趟大理，洱海是她梦里的地方，她要在那里多拍几张照，我问她有没有做好攻略，到时候怎么去海边？会不会堵车？会不会有栏杆拦着不让靠近水边？会不会人很多拍不到想要的照片？她嘴硬着说了两句敷衍的话，于是我们看出来她确实只作了设想，事实可能要不如她的期望。B同学说我们那里的山跟这里的山好像不一样，这里的山一座连着一座，绵延不绝，我们那里的山一座一座独自矗立，“就比如我们办公室门口那座，好多年了一直都在那里，孤零零的”，我们哈哈大笑，“那你去搬一座来陪它？”A同学回头看着他说。我看着窗外，岑参写过“人到洛阳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逢春”，如今我们到了大理，也可以仿写一句“人到大理温如旭，偏我来时雨连阴”罢。只有我是悲观的，他们却安慰着说“阴雨天正好，没人和我们抢着玩，路上都不堵车，多舒适不是吗？”
“确实人少”，我说。
雨刮器刮着车窗的声音停止，蒙蒙的细雨很快又铺满了玻璃，我们下车，打着伞步入酒店。我率先进门，我叫了一声老板，没听到老板回应，只听到一声狗吠，声音传到耳边时，一只柯基也冲到了我的脚边，朝着我汪汪吠叫，我没养过狗，出于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谁知它竟变本加厉的扑了上来，要是主人的脚步再慢一点，我的脚可就要遭罪了。他抱着仍旧在狂吠的狗子，向我说这狗不会咬人的，我心有余悸但还是办了入住。缘由是他的店里没拿洱海作营销，只是真真切切的在做自己的生意，我赞赏他的固执。周围的这些店无不打着海景房的旗号，宣扬着住酒店送优惠券的各种广告，我感到太过繁杂，只有这家酒店装修风格如同往日城市中所住的那种，简单大气，或许也是这个原因住他家的人不多，正好也不扰了我的清静。
从酒店到海边仅要十几分钟，外面的茫茫细雨加上不时的冷风让我们体感不适，于是一致决定开着车过去。酒店老板给了一张不限时停车的卡片，给我之后我给了B同学，他是主要的驾驶员，我告诉他说等着今晚回来明天走的时候再用，现在刚停几分钟，先交几块钱算了，B同学说，你不会多给他要一张？我向来是不敢麻烦别人的，我觉得老板给我这一张卡片是出于仁慈，或者是出于他的考虑周到，这种突如其来的善意起初让我不知所措，只好把他交给别人处理，我并没有想到一句好的句子用来回答他的问题，我只是劝他珍惜别人给予我们的善意。汽车行驶在环海路上，出发前A同学才临时做了攻略，指导我们往东边开，这条路线确实不错，尽管大雾弥漫，但车少人少，我们竟真的可以将车停在路边走到水畔拍照留念。从这里开始，我们的旅程才刚刚拉开帷幕。一段旅程的开始往往都是充满期待的，对未来的几个小时将要经历的一切感到好奇，这促使着我们的身体变得燥热，每经过一处没有房屋遮挡的空旷地带，我们便兴奋地要求B同学停车，我们的头发从蓬松有型被淋到湿软结块，为什么不打伞？拍照的时候拿把伞怎么能好看？我们像正在参加马拉松的铁人三项运动员，从车里奔向岸边，来不及喘气先摆几个适合拍照的Pose，拍照的人也要注意在吸气的时候抓拍一张，这样显得昂首挺胸，有精神气，等到心满意足或者B同学催我们还有下一个景点的时候才又撑着伞慢慢走回车里，这样面对那些同样选错时间来到这里的人们时，我们身上又多了一份淡定，好像我们就是专门挑着这个点来的一样。
第一个停车点叫做罗荃寺。惨白的天色并没能映照出寺庙楼宇的威严气势，环绕山腰的雾气倒是给这个半岛上的景区增添了一丝神秘气氛，我们并没有花钱上岛一探究竟，想必所有景区的构造都是千篇一律的，这座小寺只像是镶嵌在洱海环道上的一颗小小的宝石，我们不想浪费过多时间在此，前面更多未知的惊喜更加吸引我们。在路边拍完几张照，不时有来往的车辆，也有几辆像我们一样停在这里的，也有真的花钱上岛的，他们往往带着孩子或者老人，一行人有的打着伞，有的穿着雨衣，兴奋的顺着景区入口进门，也有从里面出来的，大部分是不语低着头，各自玩各自的手机了。远处水面上驶来一艘游轮，刚开始是白色的一点，随着水波纹荡漾到我们面前，汽笛声震开了周围的水雾，才逐渐露出了全部轮廓，我叫嚷着让A给我和这船拍张合照，但她太慢，船开的太快，按下的快门里只有我焦急的表情和半只船尾。完美的瞬间太难记录下来了，几分钟的驻留难以体会到这里的真正魅力，倘若晴天，罗荃寺会不会是金光灿灿？倘若傍晚，霞光会不会同庙宇争辉？这海会不会也被染成深红？只叹：秋水共长天一色，庙宇无处争辉。风雨又来，客忙归。此处山小人微。
第二个停车点叫做文笔村。A从网上查到的攻略说这里是洱海旁的世外桃源，人少清净，可以慢慢欣赏风景，于是我提起了兴趣，从罗荃寺离开后我就期待着在这的旅程。随着导航里于谦的声音提醒目的地在前方，我的期望一下就破灭了。从主路进村的路线上已经排满了车，目光所及至少二十辆有余，我质问A说不是人少清净吗，怎么排这么长，A带着歉疚说哪想到这么多人跟她看的是同一个攻略，我也没想到那么多人喜欢清净的地方，反倒是把这里搞得热闹起来了，要是今天有专门做攻略的旅游博主，想必会在上面写着：文笔村——洱海边上一个热闹的小村庄。由于时间已经接近下午，进去再出来要耗费很多时间，我们取消了这个计划，汇入主路后停在路边没有进村。那边传来的汽车喇叭裹挟着人流的吵闹声，竟化开了雨，我指着天说，看！太阳。一个苍白的，没有温度的太阳就悬挂在那儿，被乌云簇拥着，好像是生病了，精神不振，我想他今天本是要休息的，但这里的人们太过欢腾了，吵醒了他，于是偷偷开了一扇窗，看看这些人在干些什么。如果我能跟他对话，我便会告诉他，世人都渴求世外桃源之地，于是纷纷前往，把那些世俗的、有趣的、奢侈的东西都带到这里，他们迫不及待的想把陌生的世界变成自己熟悉的样子，于是世外桃源就变得更加稀少和珍贵。只叹：人闲桂花落，欲寻幽静，无处幽静。纷扰何其多。且待夕阳向西时。
第三个停车点叫做双廊古镇。洱海环线120多公里，我们走到这儿算是完成了三分之一，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从文笔村到这里的路程由我驾驶，车里的空调不停地将车内的冷空气排出车外，又不停地将车外的冷空气加热后送进车来，路上A和B呼呼的睡着，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会儿的激情澎湃，这样的天气窝在一辆温暖的小车里是最容易犯困的。我放着喜欢的DJ版老歌，动感的节奏与眼前洁白无暇的海水似乎不相匹配，但这可以让我集中精神驾驶。距离这里还有一公里的路段开始堵车，前车一闪一闪的尾灯驱散我的困意，转一个弯到高处，我看见前面还排着很远，比文笔村那二十辆多了几倍，每个车都亮着刹车灯，一会又都灭了，一会又亮起来，活像一条镶嵌在山腰的的红宝石项链。我想如果我是诗人，我就会将洱海比作一个美人，这山是她小小的头，山腰是她细长的脖颈，海水是她可以包容一切的身体，这条项链是她最美丽的饰品，落落大方地展示在我面前。就这样一闪一闪排了半个小时，终于开进停车场，我把他们叫醒，决定还是亲自去古镇里面逛一逛走一走。白墙灰瓦，雕梁画栋，青绿的石板路，每一处都蕴含着厚重的历史气息。路灯闪耀的光芒在夜幕的雨雾下显得昏黄，听当地人说，这是一座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小镇，从前人们靠打渔为生，现在为了保护水源，便不再下水，做起了生意，有卖吃的，有卖旗袍的，有卖黄金的，有酒店，有租车行，那些有钱人一来这里就会住上十天半个月，等到住得厌倦了又换个地方住。我们的肚子都各自咕咕地叫，卤煮氤氲的香气伴随水蒸气扑向我们，各自端了一碗，坐在古镇边的座椅上，趁太阳褪去他的最后一缕微光之前，最后再看一眼这宽阔、洁白、梦想中的洱海。木船被水浪拍的吱呀地叫，昏黄的路灯投射出我们仨模糊的影子，我搓搓手，喝下一口暖洋洋的热汤，略带着鼻音问下一站的行程。我们慢慢步出古镇，走过门口巨大的牌坊，我们站在巨大的“双廊古镇”下，向这里作道别，
A说：“再见了，我下次一定挑个晴天来看你！”
B说：“古色古香，除了刚刚的卤煮有点咸都挺好的，下次再来。”
我说：“再见，谢谢你慷慨而无私地向我们展示你的美。”
最后一站是大理古城，这完全是出于临时起意。到达这里时已经是晚上9点，A死活不肯放弃这段行程，他说，小燕子和尔康就在这里面生活过，我们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别留下遗憾。我说，那都是影视作品里面虚构的，真正的皇子阿哥们都很难得出门一趟的。不管是历史记载还是影视作品的宣传，只有当真正站在城门前，切切实实看到“史冠南疆”牌匾的时候才能体会到这座古城的威严和壮美。高耸的城墙似乎在宣告着不让生人靠近，敞开的城门和暖色的灯光又指引着我们进入她的怀抱，冰冷的城墙与墙边商贩升起的烟火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现代化的商业发展让这座古城得到了新的发展。我们好像是电视剧里进城购买物资的百姓，不同的是他们用铜板，我们用电子铜板。古城在经历这么多年的风雨摧残后只空留一副躯壳，其间内涵早已经遗失殆尽，只有像我们这样固执的人还想再来一睹她的全貌，而当进入其中时，所对于历史的思考也变成了与小摊贩的斤斤计较。我们永远无法阻挡事物的发展，因其具有的多样性和随机性而不可预测。只有当下的感受真真实实存在于我们心中，可能许多年后再想起这件事，脑海里的第一印象还是这个感觉。回酒店的路由B来开，我得以写下这段文字，人生就是一段弯弯绕绕的旅程，不管走到多远，见识过多少迷人的景色，最终还是要回到最初的起点，只是不同的人在这段旅途中经历了不同的事件，得到了不同的成长，方而才能走向下一段更精彩的道路。可叹：秋雨茫茫入滇西，洱海上万里连阴。将到归期。怎落泪？不堪就此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