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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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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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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波.安然

每次车到虎口岭,看到道路右侧半山腰立着的“安波温泉”四个大字,便知道,翻过这道岭,就来到了我的故乡——安波。于是,一种乡情便油然而生。

这是一条一千多米长的上坡路。一条笔直的柏油大道,直通到安波的街里。道路两旁高高矗立的路灯杆,就像一个个昂首挺胸站得笔直的列兵,欢迎每一位老友的归来。

倘若是站在虎口岭上小憩,登高远望,故乡的景色便一览无余。

一座座错落有致的楼房,还有农舍,在群山环抱的盆地中或整齐划一,或星罗棋布于田间地头;南面的鸡冠山,北边的老边山,西边的老帽山等蜿蜒起伏的群山,像钢铁长城般,默默地守护着这宁静祥和的小镇。

夏日的时候,绿树掩映,婆娑多姿;秋日时分,漫山红遍,层林尽染;冬日的时候,白雪覆盖了群山,大地又是分外的妖娆。

记得小时候,每年的冬天,都会下一两场飘飘洒洒的大雪。漫天飞舞的雪花,犹如鹅毛般,这在城里是很难见到的。伸出手,那朵朵雪花顷刻间落满了手掌,随即融化成洁净的雪水,晶莹,无色,掬成一捧喝下,甜甜的味道。雪花落在地面,很快就会把山林田地覆盖,似厚厚的绒衣,又似洁白的面粉。大雪过后,总会在田地里待到三四月份才会慢慢消失;而山林里的雪,尤其是背阴处的,在四月中下旬才会渐渐融化。冰雪一滴滴地化成雪水,经过腐叶和泥沙的过滤,变成清澈的溪水,滋润着山川大地,一草一木。

温泉

说到安波,就不得不说久负盛名的安波温泉。

无论是安波本地人,还是曾经到过安波的外乡人,无一不对安波的温泉印象深刻。熟悉安波历史的人讲起安波的温泉,更是滔滔不绝。

其实,安波温泉是外地人对当地温泉的雅称,当地以及周边的百姓,更喜欢称呼其为“安波汤”。早年间,安波当地流传一句俗语“安波汤,好地方,瘸子瞎子来洗汤。” 这在现在看来,是对残障人士的大不敬,但也真实地反映了安波汤对人体的一定疗效。

据史料记载,早在清朝咸丰年间,横贯安波南北的沙河套西侧,靠近如今安波街里的水稻田里,突然间开始冒出了两股汩汩的温泉水,终年不绝。热气腾腾的汤水沿着沙河套顺势而下。初冬的时候,安波的上空始终被热气笼罩,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味道。站在鸡冠山顶看下去,小镇若有若无,好似人间仙境。当地人尝试着用温泉水沐浴身体,发现洗后不但身体光滑,更使“患风湿癣疥者一浴即愈”。消息迅速传遍了周边的十里八村,甚至是乡邻的县市也有村民不辞辛苦远道而来。于是便有诗人以“天开汤谷千秋暖,人到灵溪万虑清。”来赞美之,是古老的复州八景之一,后被誉为“亚洲第一温泉”。

在随后漫长的岁月里,这里就成为附近村民调养身体的绝佳场所;同时,也是当地人用来腌渍酸菜的绝佳场地。

每年到了腌渍酸菜的季节,总能见到老农用牛车拉着大白菜来到这里。先是利用泉眼周围喷出来的沙子把温泉围起来,然后把一颗颗白菜放进去,烫了十来分钟,再用铁钩子一颗一颗地给捞出,控干,堆到牛车上拉回家里。于是就能看到,牛车一路上慢悠悠地往回走,一路上冒着热气。等到了家里,热气逐渐消失,村民就把这些白菜整齐地码放进了大缸里,每码放一层,就撒上一把大粒盐。依次摆放完毕,再压上大石头,然后就等着半个月后吃酸菜了。

后来,当地政府开始围绕这两眼泉水,砌起了围墙,专供村民洗浴;再后来,一点点地砌起了石头房子。说到这,就不得不讲起一段趣事。八十年代初期,当地政府在汤子上面建起了石头房子,房子四周的框架建起来后,就该上顶了,也就是盖上房盖,然后按上门窗。但可能是资金短缺的缘故,房子的主墙体建成后,却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就这样放在了那里。老百姓着急洗汤子,看看就这样了,也不管不顾,纷纷进去泡汤子。当时约定俗成的是,男人们每周一三五,女人们二四六;后来改为男人们每天上午洗,女人们下午洗;再后来,又改为男人们三个小时,女人们三个小时轮换着。

于是,无论是男人们,还是女人们,到了各自泡汤的时间,就纷纷涌进了池子里。没有窗户,大家伙儿也不在乎,把褪下来的衣服裤子放到了窗台上面,等回头穿上的时候,衣服裤子被北风吹得冰凉冰凉。这没有顶盖没有窗户的大框架房子,偏偏又坐落在安波的低洼处,从附近学校的操场上,能看见个清清亮亮的。

男人们还好说,不在乎别人看不看的;女人们只能弯着腰捂着胸,猫腰地钻进池子里。尽管如此,仍然挡不住春光外泄。尤其是过年前几天,大家都着急洗汤子除去身上的污垢,干干净净地迎接新年,于是便规定,那几天里,只留给男人们两个小时的时间,剩下的就全部留给女人们洗汤。但总有慢腾腾的男人,总有急性子的女人,看着两个小时过去了,池子里还有男人,那些风风火火的女人们便忍不住冲了进去开始驱赶那几个慢腾腾的男人了,逼得这些大老爷们无奈地胡乱抱起衣服光着身子落荒而逃,成为一段乐事。

近年来,围绕着对温泉的保护以及更好地惠及当地居民,镇里建起了由专人看管的水站,铺设了管道,将温泉水引进千家万户。老百姓只要在家插上水卡,打开水龙头,温泉水就会直接进入家庭,大家伙儿足不出户就可以在家洗汤了,当年那种几十号人同时挤进汤子洗浴已经成为了历史。同时,围绕着安波的温泉,当地建起了不下几十家的温泉洗浴场所,有高档的,有中低档的,满足各阶层所需。

九中

九中的全名是新金县第九中学,后来撤县设区,如今叫做普兰店区第九中学。当地人多喜欢以地名加校名来称呼,故入乡也就随俗了。

安波九中后面是一座山丘,栽满了一大片苹果;学校操场前面是一条东西向的大道,那时俗称“官道”。官道的前面有一片平整的苞米地;再往前一点,就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大沙河。 说是大沙河,其实也并不宽,还经常缺水,只有在夏季下大雨的时候河套里才会有水流穿过,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干涸的。如今是否还有这条河道,已经不太清楚,只记得有一次路过的时候发现,九中前面已经盖了许多房子,或许把这条河道给覆盖上了也未可知。

九中在八十年代前,算是新金县北部地区比较有名的高中。那个年代里没有重点高中一说,学生都是就近入学。当时,一共有两排长长长的大瓦房,分成东西两部分。西面一部分是学生的教室,东面一部分是教师的办公室;后面那一排,西侧原来是没有的,只有一栋南北向的大礼堂,供学校冬季开会,或者放电影的时候使用;大礼堂东面一侧是学校的校办工厂,至于具体做什么产品,则是记不住了。后来,在大礼堂的西侧,又新建起了一排大瓦房,供学生们上课使用。

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每年秋季,大约是十月份左右的样子,学校都要放农忙假,假期和如今的国庆节假期差不多,一周左右。主要有两个任务,一是让学生们回家帮家里收割玉米等农作物;再就是要求学生在这期间每人必须上交一定数量的柴禾给学校食堂开伙用。

说是食堂,其实就是给学生们带的饭菜加热而已,不像今天这样做饭给师生们吃。每个学生每天都要带着饭盒,在家里准备好当天的午饭,早晨到校后送到学校的食堂,也就是热饭的地方,等到中午下课的时候纷纷跑去食堂取回加热好的饭菜。曾经有的学生,或许是家里比较贫困,或许是忘记了带盒饭,经常在下课后跑到食堂拿别人的盒饭回到教室吃,反正全校所有师生的饭盒都在几个大锅里热着,饭盒上也没有写名字。丢了饭盒的同学就哭哭啼啼地去告诉老师。连续发生几次后,学校不得不按照班级分开热饭,再按照班级顺序分批领取自己的饭盒,这样,拿别人盒饭偷吃的现象才逐渐杜绝。

当时的煤票紧俏,煤非常紧缺,分到每个学校那几吨煤根本用不了几天,各个学校只有发动学生靠山吃山,捡拾柴禾生火取暖或者是給学生带的饭盒热饭。学校会根据学生的年纪,制定不同的上缴斤数。小学生离家近,不用交,公社给的煤多一点,基本上能够熬过冬天;初中生每人上交三十斤;高中生上交五十斤。这是指干柴,倘若是湿的,或者是杂草之类的,则要上交的斤数要多一些。每个学校都有专门的老师负责监督柴禾的质量,还有负责称重的,不符合要求,就得回去继续拾柴禾。

往往到了秋季,附近的山坡上,山沟里,就能见到很多的学生,背着大筐,低着头,弯着腰,捡拾着地上的每一根木棍,每一个树枝,甚至连地上干枯的野草也不放过,薅下来,打成捆,送到学校。等到农忙假期结束,学生返校上课的时候,偌大的学校操场一侧,已经堆积了一堆又一堆各种各样的柴禾,全校师生冬季的取暖及热饭就有了保证。有人开玩笑说,那个年代里,真的是从来没有人提及严防山火这样的口号,地上的枯枝干草早就被人捡拾一空了! 再看看如今的山里,满地干枯的木柴,就情不自禁地想着,要是把这么多的干柴捡回去生火做饭烧炕啥的,几天几夜也捡不完啊! 只可惜,现在的农村,早已经用燃气做饭。唉,真是白瞎了这满地的枯枝不说,还极易引发火灾。

七十年代,乡村的孩子们放寒假的时候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拾粪。这在当时是与学生的思想表现挂钩的。每名学生要在寒假里给生产队里上交一定数量的牛粪和马粪。于是,每每这个时候,村子里的各个角落,到处都能见到孩子们拐着筐,手里拿着铲子,全神贯注地盯着地面上的每一寸土地,一旦发现地上有一坨牛粪或者马粪,那就兴奋的不得了,赶紧拿着铲子,小心翼翼地把它们铲进框里,然后再仔细看看,是否都铲干净了,若有一点点遗漏,就再仔仔细细的铲上来。

而到了冬天,那牛粪和马粪冻在地上,有时候铲不上来,就拿着镐头刨。所以,那时候的地面,总是干干净净的,从来不用担心会踩在牛粪马粪上。有时候,本村里的牛粪马粪捡光了,就偷偷摸摸地拐着篮筐到临近的村子去看看,还不能大张旗鼓的,因为在那个年代,牛粪马粪也属于各个生产队里的公共财产,各自村里都看得很紧。每次去邻村捡牛粪,感觉就像小偷似的,偷偷摸摸地去,拾到了几泡牛粪,就得赶紧往回跑,唯恐被抓住了。某种意义上,牛粪是哪个年代里的紧俏物资。

由于“三线建设”的需要,一些来自外地的城市大学生毕业后也被分配到了九中,从事教育行业,把最好的青春奉献给了安波的学子们。他们在这里落户成家,养育后代,无怨无悔,为安波地区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大中专毕业生,使得这些学生们离开大山深处,走向外面那精彩的世界,开启了不一样的人生。

当地的老百姓非常认可这些城里来的老师们。在那个生活条件很艰苦的年代里,许多老百姓把自家收获的玉米棒子,苹果,大白菜,萝卜,土豆等,成筐成麻袋地送给这些老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当地政府也对这所本地的最高学府给予了高度的重视。每年大年初一的一大早,公社的党政一把手便会按照惯例率领班子成员挨家挨户给老师们拜年并针对老师们提出的问题积极解决他们生活中遇到的实际困难。可以说,尊师重教在当地蔚然成风。

我相信,无论是在安波的历史上,还是在新金县的教育史上,都不会忘记这些来自于外省市的当年的年轻人们,他们为促进新金县教育事业的发展,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时至今日,那些五十多岁以上的安波人,还能清晰地记得这些当年教过他们的老师们,时常与他们保持联系。每逢过年过节,这些老师总是能接到许多当年的学生们给他们祝福的电话;也有许多当地的老人,与这些老师时常通话。不得不佩服安波的百姓对教书匠们的尊重之情。

后来,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越来越多的孩子们选择到了城里读书,乡村学校不断被兼并整合;整个普兰店的北部地区,如今只剩下了九中还在坚守着。但据说,今年的初升高招生,尽管录取分数一降再降,计划中的人数还是没有招满。真不知道,九中还能坚持多久?只是希望,作为一所成立于一九五八年的具有六十多年校龄的老学校,作为培养了几十代大中专毕业生的老牌子高中,能够在这历史的大潮中,走得久远些,再久远些。

看电影

看电影应该是七十年代乡村里最流行的娱乐活动了。生产队的一排大瓦房面南正北,大约十来间的样子,都是用石头垒起来的。那个时候,很少能见到后来兴起的红砖,不少人家盖的房子都是就地取材,用石头作为外墙体,而屋子里的墙壁,则是用土砖砌起来。土砖的做法比较简单,先用四个木板做一个长方体,像一个没有顶盖的木格子那样,土砖的材料就是当地山下的黏土,再配上一定比例的稻草,增加粘合度,然后倒水,搅拌均匀,把一铲铲土装进模具里,压实,然后反扣在地上晾干,就形成了统一尺寸的土砖了。

在当时的农村,土砖不仅仅是垒墙用,垒锅台,盘炕也都用得着。生产队的厂院很大,这里平时是全村社员开会的主要场所。院子的东面紧挨着一座山丘,堆积着几堆三五米高的玉米秸秆,还有一把沉重的大铡刀,用来铡草料给生产队养的牛和马吃。那时候,一切生产资料都归属于公家,老百姓自己家里没有牛和马。场院的西边,南侧一处,照样是用石头砌成的牛棚和马棚,里面大约养了三五头牛和几匹马,也有几头骡子。牛车和马车,这在当时的乡下就是顶级的劳动工具和交通工具了。

能够在生产队里赶牛车和马车,就像在城里的工厂开着公家的大解放一样,牛气得很! 牛棚和马棚的北边,是一大堆牛马的排泄物——牛粪和马粪了,堆积得有小山一般高。这在当时,就是庄稼地里最好的天然的肥料。冬天还好,牛马粪被冻成坨了,闻不出什么味道,但夏天可就遭罪了,绿头苍蝇还有蚊子在上面飞舞着,嗡嗡的叫着,人靠近了,就在你头上盘旋着,时不时来个俯冲,飞到你的头上,脸上,胳膊上,尤其是那种臭味,更是难闻得很。

就在这样的条件下,每当生产队里要播放电影的前一天,就会在大队外墙的一处黑板上用粉笔写下告示。村里的大人孩子知道要放映电影了,都高兴得奔走相告。每每是在放映电影的当天下午3点来钟,就已经有人或者拿着小凳子,或者干脆就搬一块砖头或者是石头放在放映场地最佳的位置来占地方。

夏天放电影一般都是在晚上6点钟开始。公社里的放映员先是到队长家里吃上一顿饭,当然,得好好招待着,不然的话,电影播放期间动不动就会出现卡顿的现象。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放映机的问题,后来才慢慢明白,那是因为屯子里没有给放映员招待好,放映员在播放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用手抻着胶片,造成了放映时的卡顿。

后来,各个屯子都明白了,把放映员当做大人物来伺候,一定先让他吃饱喝足了,于是,电影播放的时候也就非常流畅了。那个时候,一部电影会同时在两个村子播放,但胶片就一部,怎么办?很简单,一个村子先播放,另一个村子晚一点播放,等上一个村子播放完一盘电影胶带,下一个村子早已经等候在场的干部马上骑上自行车,飞一般回到了村里,开始本村的播放。所以,那时看电影,经常是在看完一盘胶片后,再歇一会儿等待另外一盘胶片的到来。这个空闲的时候,小孩子们就开始捉迷藏的游戏,而大人们则开始用扇子不停地扇着头上,腿上,胳膊上不停飞来飞去的苍蝇和蚊子,然后东家长西家短的拉着呱。

每每看完一场电影回到家里,满身都是被蚊子叮咬的大包,但大家照样是乐此不疲,更有甚者,在自己村里看完了电影,觉得不过瘾,就跟着放映员的自行车一起去临近的村子再看一遍。一部电影,反反复复地能看上七八遍。

对于年轻人而言,看电影是他们约会的最好时期。经常会有一群小青年,围坐在村里漂亮的女人面前,讲着听来的笑话,互相起哄。更有恋爱期的男女,趁着放映电影的机会约会。当然,在公开场合约会毕竟不合时宜,那时候农村人的思想还是普遍比较保守。

咋办呢?有胆子大的,性急的,就偷偷摸摸地钻进了山上的玉米地或者是高粱地里了。一些半大的孩子似懂非懂的,也跟着凑热闹。看完电影后,发现有的男女钻苞米地了,就偷偷跟在后面想看光景,被发现了,免不得被一顿臭骂。他们气不过,后来再发现有人钻苞米地了,就拾起一块土疙瘩扔进去,然后转身就跑,吓得苞米地里的女人直叫唤,便引起了看热闹的人的一阵哄堂大笑。看电影,不但给大人孩子上了生动的爱国主义教育课,也拓宽了大家伙的眼界,更是给了年轻人创造了恋爱的机会,也丰富了群众的文化生活。后来,随着改革开放,黑白电视,彩色电视开始走进了乡村,乡村放电影的次数越来越少,观看的人也越来越少了。至今,乡村放映员已经寥寥,偶尔还听说在乡村播放电影,当然,无论是放映机,还是播放的环境,都已经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沙河套

在温泉会馆入住的那几天,我习惯于每天早晨起床后,简单洗漱一下,然后就信步来到距离温泉会馆外边不远处的沙河套岸堤上走一走,看一看那些生长在河岸两边的老柳树。它们是我在这个小镇上百看不厌的景致。

这些老柳树,不知道已经生长了多少年。打我记事起,大约还是七八岁的时候,沙河套两岸就生长了这些粗大的柳树。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他们依旧低垂着柳枝,茁壮地生长着。

这条四十来米宽的河套,把如今的小镇、当年的乡村一分为二,西面的村子叫做安波小队,东面紧挨着河套的是大屯小队。当年的河道上面没有桥,只是在河床上面铺上几块凹凸不平的石板。每逢雨季,遇到洪水泛滥的时候,来自上游的泥沙,夹杂着大量粗大的树木,自上而下,翻滚着汹涌而来,迅速淹没了石板,挤满了整个河套,把沙河套两边的村屯变成了近在迟尺却隔河相望的两岸。这时候,河套两边粗大的老柳树就成了两岸村庄的保护神。他们的根部深深地根植于泥土之中,牢牢地吸附着大地,坚实地防护着两岸的良田和房屋。

当时,当地的医院、学校、商店及市场等等都在西边,遇到洪水的时候,东面的老百姓无法去西边看病就医,孩子们也无法上学。一切都得等到湍急的洪水消退,露出河床后才可以涉河而过。

而河套里,时间久了,堆积了大量的泥沙,这条河就被当地人形象地称之为沙河套。

关于沙河套,印象最深的,还是八二年的时候,这一带发生了历史上极其罕见的特大洪水。洪水在上游泛滥,吞没了庄稼,淹没了农田,席卷了农家的房屋。洪水夹杂着大量的门板、树木、鸡鸭猪等家禽向下游沙河套这边汹涌而来,迅疾冲向下游。洪水经过时,淹没了沙河套两岸,部分河堤被冲垮。但大部分河堤,由于有这些粗大的柳树防护着,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这场大雨,在安波的历史上是极其少见的,用百年不遇毫不为过。暴雨持续地下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雨渐渐停歇下来,天空逐渐放晴。当人们还在忙于在家里及四周清理淤泥,收拾被洪水冲进来的泥沙和树枝的时候,听到天空中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大家纷纷跑出屋外观望,只见一架直升飞机在当地的上空盘旋着,不久后降落在学校的操场上。人们后来才知道,这是中央派来查看灾情的官员。村民们这一辈子都没见过直升机,纷纷从四里八村的纷纷赶来,远远地围观着直升机。不久后,飞机又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缓缓升空,向南飞去。之后,又是几架直升机飞来,向河套两岸空投了一批救灾物资。这在当地的历史上,还是头一遭。老百姓们尽管各自的家里都遭受了不同的损失,但他们还是奔走相告,说,党中央,国务院派人民子弟兵来帮助我们啦!

这一幕,成为小镇百姓多年来一直颇为骄傲和自豪的话题。

每逢洪水过后,河套里残留少量的河水,经过河套里泥沙的过滤,变得清澈无比;一个一个坑坑洼洼的沙坑里,精灵的小鱼儿在游动,清晰可见鱼儿的内脏器官;孩子们光着屁股在水里嬉戏玩耍,那里成了孩童们欢乐的水世界。更有有经验的孩子们在紧挨着河套的老柳树根底下摸鱼,往往会摸到巴掌大的淡水鱼,拿回家,放在炉架子上烤熟了,鱼香味便馋的大家流出满嘴的哈喇子。

沙河套在计划经济的那个年代里,由于资金的原因,一直没有进行过有效的治理。后来,随着改革开放,经济的发展,镇里拿出专门的资金,对沙河套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造,在干旱季节,对河套底部清淤平整,进行硬覆盖,在河套两岸砌上牢固的水泥石头护坝,再在上面建起了宽敞的大桥,彻底改变了一河两岸的局面。

硬覆盖彻底解决了水患的问题,但也把童年的记忆掩埋到了水泥底下。曾经的洪水之后,一个一个沙坑里游动的小鱼儿看不见了;曾经的河边水丛里潜伏着的小鱼儿再也没有了,童年的乐趣也掩埋在这厚实的水泥底下。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一种悲哀,只是知道,现在的孩子们再也不会在夏天的沙河套里光着屁股摸鱼嬉戏了。

几十年过去了,河边的老柳依旧默默地直立在那里,每年吐露着新芽,发着新柳。春去冬来,一年又一年。它们是这座小镇的守护神,也见证了小镇的日新月异的变化。它们是这座小镇的魂魄,日夜守护着小镇的安宁。

它们默默见证着小镇一个又一个故事的发生,见证着历史的沧桑巨变,见证着生命在不断地更迭,延续,不断以新的活力推动社会的发展。

他们见证着历史,也默默期待着未来。

早间散步时,看到河套边上那些高大的老柳,禁不住想拍几张照片留念。同行的皓子兄弟连忙制止。我不解地问为什么?他神秘兮兮地说,老人们讲,这些上了年份的老树,都有很多当地去世的老人的魂灵附在上面,不能随便拍照的。我听了,只好作罢。当我面对这些老树的时候,心里在想,这些附在树上的魂灵,莫不是和老柳树一样,在默默守护着美丽的村庄,美丽的家园吧?!

在回城的路上,回头凝望着渐渐远去的故乡,不禁想到,尽管这些年安波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绿水青山没变,游子们对家乡的情怀没变。故乡是什么?它是刻骨铭心的记忆, 它是至死不渝的情怀,它是在外游子的归根,它是生生不息的传承。

虽说“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但故乡始终是魂牵梦绕的归处。故乡既是陆游笔下的“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归”,又是余光中笔下“一枚小小的邮票”。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道尽了无数的思乡情,唱尽了无数的思乡曲。

回到故乡,便是回到了娘的身旁,回到了心灵深处的港湾。

安波安好,心便安然;安波安然,心便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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