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老房子是一座老宅。
老宅灰墙灰瓦。正屋五间,从左向右数第三间,从右向左数也是第三间,是一个厨房,两边各一个灶台;正屋的两侧,各有一个侧房,左侧的侧房住人,右侧的侧房放置着农具。整个房屋,被一座齐人高的围墙套着,围墙也是灰色的砖砌成的。围墙的南面,是一个很有画面感和年代感的院门,两个条石立成的门柱,坐落在两个长方形的门枕石边上,门枕石的中间,被凿出两个圆圆的卧槽,两扇古朴灰旧而厚重的木门,木门上的门栓被两个粗大而生锈的铁钉固定着,木门下两侧的门轴和条石底座之间经过多年的摩擦,早已经变得圆滑无比,坚硬如铁,犹如现在人手里盘过的珠子一样,发出幽暗的色彩。
老宅很有一些年数,听人说,好像是四十年代的时候,当地一户大户人家的房子。后来被分给了几户农家人居住。其中正屋右侧的两间半,又后来被分配给了我们家居住。
正因为老宅很有一些年数,老宅房顶的灰瓦上面有很多地方长满了草。夏天的时候,绿草生机勃勃;冬天的时候,荒草随风起舞。
尤其是,在房顶的脊梁处,竟然还长出了一棵小树苗,起初没在意,但一个夏天过去,秋天的时候就已经是半米高了。
老妈看见了,就絮絮叨叨地说,这棵小树要是长大了,就会挤碎了瓦片,赶上雨季,屋里就会漏雨,要赶紧的给拔掉。
在母亲的坚持下,我便架起了梯子,拿着铲子爬上了屋顶。
是的,母亲大人很是英明。小树从两个瓦片中间的地方生长出来的,根部已经对瓦片形成了挤压,用不了多久,瓦片就会破碎。好在小树还很纤细,一拇指粗而已,稍微使点力气就拔了下来。然后,我又把两个瓦片进行了复原。
正要下去,母亲就在下边喊着,顺便把草也拔一拔吧,多少年了。
我想也是的,既然上来了,就一起清理了吧!于是,我就小心移到那片青草的旁边,慢慢清理。突然,我在这片青草中间,发现了一株与众不同的“草”,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棵韭菜。
这倒是颇为有趣的,辛苦的鸟儿呀,不但衔来了草种,也衔来了韭菜的种子,跟随着草一起生长。
我实在不忍心把这意外之喜——一棵韭菜清除掉,在拔掉周边的青草之后,唯独留下了这一棵韭菜。我想知道,它是否会在以后的日子里生根发芽,长出一片韭菜。
在清除完房顶的小树和青草之后,房顶显得干净多了。老母亲看了也放心了,不用再考虑雨季来临时房顶漏水的事情了。她只不过没想到,我在上面唯独保留了一棵韭菜,期待着它能变为一个韭菜园子。
天气正暖,阳光正好。每天早晨起床后,我都会站在院子里望着房顶,期待着这棵韭菜又能生出第二棵第三棵韭菜。但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只能幻想着在不久的将来,上面成为一个小小的韭菜园子,就像那堆青草一样。我甚至想象着,再等一段时间,我就可以拿着小刀上去收割一小捆韭菜,做一盘韭菜炒鸡蛋了。那是多么美味的一道菜啊!那时,老母亲一定会很惊喜。
一周后,耐不住性子的我,又架起了梯子,爬到了屋顶,我要看看我那一棵韭菜,是否长出了第二棵,第三棵,甚至更多。
咦,韭菜呢?我的韭菜呢?明明我清理完青草的时候,看见它在茁壮地生长着,但此时,却突然消失不见了呢?!它到底哪儿去了?
就在我疑惑的时候,,一只鸟儿飞到了房子的脊梁处。它好像不怕人似的,叽叽喳喳叫了一阵子,就扑棱一下飞走了。
我听不明白它在说什么,但似乎又听得懂它在说什么。它好像告诉我说,傻孩子,这棵韭菜在一堆青草中,才能顽强生长;而一旦失去了青草的庇护,它又怎么能经得起风吹日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