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犬的自由

老陈听说我从事宠物制品的加工生产，便问我有没有狗笼子。他说儿子前不久从上海给他空运了一只柴犬过来。

我说为啥空运过来？在这边的宠物市场买一只不就可以了？

他叹口气说，原来是儿子自己养的柴犬，不久后发现媳妇怀孕了，不能养了，就想着送回来给老陈养，并说，一定要好好养着，千万别送人。那意思是，儿子对这只柴犬有着很深的感情。

老陈一辈子没养过宠物犬，但又不能不听儿子的命令——他这辈子，一是听媳妇儿的指挥，二就是听儿子的号令。没办法，谁叫这两人是他的最爱呢！

柴犬顺利地被带回了家。

一开始，它对老陈有一种天然的防范心理，只要老陈一接近它，就立刻张开了嘴，龇牙咧嘴那种，似乎就要冲着老陈扑过去，那架势，好像要生吞活剥了他似的。

时间久了，老陈和它渐渐熟悉了，柴犬逐渐放松了警惕，开始允许老陈轻轻抚摸它的皮毛了，老陈给它准备的食物也开始慢慢品尝了。老陈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柴犬运来的匆忙，老陈也没有养犬的经验，只是把它拴在了书桌下的一条腿上而已，晚上就趴在地板上睡觉。老陈头觉得这样的睡法很不正式，也很不严肃，似乎剥夺了它的睡眠权利，在虐待它似的。于是，他就想着给柴犬买一个宠物笼子，再在里面铺上垫子褥子啥的，给它创造一个良好的睡眠环境。

恰好，他听说了我从事这个行业，于是在一次晚间的聚会上，主动坐在我的旁边，一边劝酒，一边给我点烟，搞得我好不惬意。

但我也知道，这家伙这么套我的近乎，绝对没啥好事儿，这是从几十年相处的经验上总结出来的。于是我便一本正经地问他，如此卑躬屈膝，到底所为何事？老陈眼见火候已到，也一本正经地说，但求为我家柴犬讨得一只笼子，并随后比划出他家柴犬的大小。很明显，他早已做好充分准备。

恰好，我办公室里摆放着两只宠物笼子，平时用作展示用。如今看到老陈如此热情拍我的马屁，又前倨后恭地点烟敬酒的，心里一热，就很享受般地答应了他。

这家伙怕我酒后反悔，趁热打铁地问，啥时候去取？

我拍拍胸脯，告诉他，你来取啥呀，也不开车的，我明天亲自开着车给你送到家门口。

于是，我说到做到了，他也得到了想要的笼子。

笼子带回家，老陈比划了半天，终于把笼子摆放在了紧靠床边的位置上，那里，恰好可以摆放进去一只这么大的笼子。然后，老陈又把宠物垫子啥的铺进去。那宠物褥子干净得连老陈自己都想钻进去躺下。媳妇儿看着他的样子，就说，莫不如你晚上就和柴犬一起进去睡吧。老陈没吭声，他牵着绳子，引导着宠物犬进到里面。没有想到，柴犬对这只宠物笼子表现出明显的抗拒心理，四只爪子死死地抓住地板，四条腿用力向后使劲，坚决不进去。

这下子把老陈给急的，没办法，他学着柴犬的样子，手脚并用，朝着笼子里钻。他是在给柴犬做演示。但柴犬蔑视地瞅了他一眼，把头扭向了旁边，毫不关注老陈的演示动作。老陈气得站起来，双手叉腰，朝着柴犬怒目而视。但柴犬继续扭头，选择无视。

老陈叹了一口气，心想，你不进去，那好，我今天把给你的狗食就放进笼子里去，看你饿的时候进不进去找吃的。

这柴犬偏偏有了志气，即便是过了正常吃饭的时间，也照样在原来的位置上，头趴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老陈就这样和柴犬互相赌气一般，耗着时间。

终于，柴犬饿得受不住了，它一步一步地朝笼子走去。老陈心喜，说，你小样子，看你进不进去吃食。没想到，柴犬只是走到笼子的门口，伸出一只爪子，把装着狗食的小盆一点一点地给扒拉出来，一直扒拉到床边的地板上，然后开始大口朵颐了起来，把老陈看得目瞪口呆。

老陈的计谋失败了。

媳妇儿在床上看得直乐，说，就你喜欢一天到晚四处跑风不着家，那柴犬就喜欢呆在笼子里面一动不动啊！

一句话，把老陈呛得哑口无言。

后来，老陈把我给的笼子折叠起来，扔在窗外；而那只柴犬，继续趴在原来的位置上裸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