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悄悄的到来,树木穿上浓浓的绿装;太子河里的水也变得暖洋洋,偶尔有胆子大的会跳到河里游泳,可是我不敢,河水的流速让人看了胆却,恐怖;人们也换上夏装,轻快的走动,工作,时髦的女人穿上了裙子吸引人的眼球。夏天,还是夏天好。
我们修建的是本钢冷轧厂,南边的大厂房,工程质量要求非常高,每打一道圈梁都要停工几天。这天,我们又放假,我没有事干,无聊,就去侯师傅家玩。
他正在修理家里的工具。我帮忙,干着活,聊着天,不知不觉已到晌午十二点。侯师傅直起腰,感觉到累了。看看我也是满头大汗,笑说:
“不干了,今天家里肃静,我们喝点?”
“好,好的。”师傅愿意喝,当徒弟的应该迎合罢,我起身,往外走,招呼着。“我去买酒,买肴。”没等他说话,我已经走到门外了。在胡同里,我还听到他在喊:
“家里都有,不用出去买!回来!”
我飞快的走向小卖部,根本没有理会师傅说得话,在一起吃饭,哪能让师傅破费的道理呀。我心里想着,走着。
“哎呀。疼死我了!”
一个姑娘被我狠狠地撞倒在地上,疼的叫喊着。
也怪我,心里光想着不让师傅破费,匆匆忙忙的,根本没注意胡同拐弯的地方有没有人通过。我连忙上前,把姑娘扶起,道歉说:
“对不起,怪我太匆忙,把你碰倒了。没事吧?”
姑娘拍打着身上的灰尘,白了我一眼,然后用手揉着脚,抱怨着:
“干嘛这样匆忙,把人家撞倒了。现在好了,我就是脚疼!哎呀…….你说你?”
“痛得厉害吗?要不,去医院看看!”我惭愧的,关切的说,“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我了。”我有些委屈,辩解着。
她没理我,还继续揉着脚,看来把脚扭伤了。我傻傻的站在原处,也不知说啥是好,只傻傻的站着。一会儿,她抬起头,问道:
“你不是本地的罢?我没有见过你?”
“我…….我是山东的……..来这里打工,今年第一次来。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怪我了。”我又解释着。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她低下头继续揉脚,可能脚挺痛。“听口音你也是山东的。我也是——我家——是,平原的。我在这里读书。”
其实,我早就听出她的口音是山东口音,只不过,我光顾着害怕了,不敢问。我看着她不停的揉脚,又问:
“没有大碍吧!你这脚。去医院吧!也不远的?”
“没有事,放心吧。”她说话的语气——火药味小很多。她又抬起头看我。“我,不讹着你。放心吧!”
“真对不起!谢谢你,谅解我。”
她站起身,走动了一步,笑笑,说:
“我们是老乡嘛!你是哪的?”
“我,德州夏津的。我们离着不太远!”
“我知道,不用你说。”她又走了几步,看来,脚还有些疼,比起刚才好多了。“你来这干嘛?”她问。
“在我师傅家,干活。我师父家就住在胡同的北头第一家,就是。”我解释着。
她又笑了,笑得挺甜。她不是看我了,而是注视着我,仔细的注视。她说:
“那是我小姨家的房客。房子就是我小姨的,租房子的,也是我们平原的。老乡!”
“哦。”
“你跑掉了,我也能找到你了。”她好像在开玩笑,又挺认真的说。“不过,看你挺老实,不会跑的。”
“我哪能跑掉呢!我不是那样的人。”我看着她笑的挺开心的。
也许我们都身在异乡吧,也许我们都是山东老乡吧,也许,我们都是同龄人吧。我们感觉挺亲近,我们的距离从陌生很快上升到亲切,我们的谈话也感到了彼此的亲切,消除了敌意,没有了防范。她又拍打着身上的土,说道:
“你,来这城市干什么工作?你看起来,和我一般大吧?”
“我在家不知道干什么活,来到这里才知道干建筑活。挺累的,不过挣钱。出来不就是挣钱的嘛!”我说,“我今年才十八岁,去年才不读书的。”我看了看她。“我也没有想到,这么累,把人都累死了。”
她咯咯地笑起来,笑得即灿烂又阳光。诧异地问:
“什么?你十八岁?十八岁是吧?我也十八了,哈哈,我们同岁呀!”她忘了脚痛。“你说,你真是十八岁?”
“是的,如假包换。不信,有时间,我把身份证拿给你看。”我是认真的。
“我才不看呢,我信你。你说活累,哪能不累呀!你岁数也不大。”
我对这位姑娘挺好奇,想多了解她的信息,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想知道。”
“不告诉你。”她甩甩脚,微笑了。“你呢?”
“我叫王利。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嘛!不说算了。”
“霍晓莹。”
“什么?”我假装没听见,气她。“叫什么?”
她真生气了,大声叫道:
“我叫——霍……晓……莹,听见了吗?霍元甲的霍,知道吗?我可会武功!哈哈…..哈哈。”
“对了。”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又问我。“你——是几月的生日,能说吗?”
“能说。九月初六。”
“啥?再说一遍。”她非常惊讶,又好像没有听清楚。
我又重复着。“九月初六。我的生日!”
“什么?”她更惊讶了,但是,表情喜悦。“九月初六。我——也是——那天——我生日。”
“是吗?”我也惊讶,又有点兴奋。“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她看看我,我看看她,都笑了,几乎同时说道:
“我们……是……同年….同月……的生日吗?”
她又说。“我,一九七七年的,那,你是?”
我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的,哈哈大笑。
“我…….也……一样………。”
真不可思议,就是苦苦寻找也不是那么容易碰到罢——同年,同月,同日的生日的人,相遇见了。
我们的距离更近了,几乎像好朋友一样,完全忘掉了刚才的不愉快。
“我在本溪机械化学校读书。今天是周末,来小姨家拿东西,不巧,撞见了你。嘻嘻!我们居然还是一天生的,缘分!”她边说边又注视我。
她笑了,我,也笑了,就连天上的白云也笑了,好像在给我们有缘相遇而祝福。
“是呀,缘分!太巧了。”我也说。
我感到从没有过的激动,我高兴,我快乐,我多么希望时间总是停留在此时,此刻。我们相遇,真是上天的安排,缘分!
“我要上我小姨家了。我,走了。”
说着,她移动脚步,看起来有些瘸,不过,不是太明显。我的心莫名的碰碰跳动着,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道:
“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她回过头,看了我一会儿,微笑着说道:
“会的!我每个周末都会来小姨家的。如果…….如果……你有时间…….我们会见面的!”
她说完,一瘸一拐的走向另一个胡同。我呆呆,站在原处许久许久,看着她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同时,我细细回想着她刚才说的话的意思。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一个星期天上午,我和霍晓莹顺着铁路向南走。远远的就可以看到前面的山被开凿的一大块一大块,光秃秃的,特难看——山的一边没有了树木、小草,偶尔还可以听到雷管炸石的巨响声。好好的一座青山,被人在脸上狠狠划上一刀,留下大块大块的伤疤,没有生机,真的特难看,就像人没有肉光剩一具骨架一样。可是人类从不思考,从不停止,好像要把山的血,山的肉全部取走,用完——从不心甘,眼里只有眼前的利益,那还管山的感受,山的情感呀。
霍晓莹望着光秃秃的山坡,忧伤的说道:
“你说,我们总不停的开采,不停地炸山。不是铁矿,就是石头,一个一个,从不留情,全都利用,全部卖钱。”
“这就是地球给我们的资源嘛!”我说。
“你知道吗?我们的脚下,几百米、千米的地方全都是空的。”她生气了,“我们,这座城市,下面全都被挖空了,注入水后,就是只大船,有山有水有楼的大船。”
“什么呀?”我惊讶了。“你怎么会知道!”
“我听煤矿工人说的。”
“是吗?”我又问。
“真的。”她停住脚步,“我们的地球每天,每时,每刻都会有人抽它的血,割它的肉,甚至连它的毛发也不放过。等它什么也没有的时候,会不会把它的骨头拿来榨油呢?”
我笑了,前仰后合的。
“笑话,怎么可能?每个国家都会合理利用资源的。”
“你笑?”她是认真的。
“不是笑。这事情不是我们操心的事,每个国家都有一个部门管理的。我们还是让自己生活的好些吧。”我又说。
“我看环境方面的书籍看多了吧。也许,是我的神经太敏感了。”我们继续前行,她边走边说。“对了,我的那本《机械制图》你看完了吗?”
“看完了,不过,有些地方不太懂。”
“我可以教你的。”她笑笑。“这几天,我要用的。”
“晚上我还你。”我看看她,“还有别的书吗?”
“还有一本《家》,你看吗?”
“看!也挺好的。”我答道。
我们是因为书,因为都爱写作才走的越来越近,我甚至在心里喜欢上她了。我渴求老天给我力量,去爱她,可我没有勇气。我知道,我是一个农民,一个打工者,用师傅的话说,是个氓流。她是那么天真,那么纯洁,那种带着稚气的话语,让人感到亲切。我喜欢,我好像喜欢上她了——真的。
“你看过琼瑶的书吗?”她问。
“看过。讲得全是爱情故事,《匆匆,太匆匆》,《却上心头》,我都看过。还有,最感动的就是《窗外》了,看完后,我都哭了。”我激动了。
“我也看过《窗外》,挺感人的!”她答。
“你说我们如果有……《窗外》的故事经历……多好。”
“会吗?”她似问似答。
美好的东西,特别是美好的爱情,每一个年轻人都会渴望,都想拥有自己的美好的纯真的爱情。我和霍晓莹也是一样。
“你说呢?”我反问道。
我们相对而笑。
“如果结了婚,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她好像在问自己,又好像在问我。
“我哪知道?”我是真想知道的。“要不,我们……试一试!”我开玩笑,不过,真想是事实。
“不理你!”她看似生气,不过挺开心。她微笑着说,“别开玩笑了。如果像《围城》里写的那样,还真不好!”
她思索着。
“不知道!”我拉了一拉她的手,“什么《围城》、‘围墙’的,不知道。”我注视着她认真的表情。“我渴望……哈哈…….。 ”
“你笑!是——一本书。钱钟书写的《围城》,”她打断我,“特有名的书——你,不知道!”
“奥!这样,”我真没有听到过书名,更没有看过了。“能让我看看吗?”我问。
“有时间拿给你看!”她骄傲着说,“我也是借的,不过,我可以转借给你。”
其实,使我更喜爱文学,更喜欢写作,是认识霍晓莹以后。她借给我许多书看,有时还和我讲写作的好处。于是,我痴迷于写作了。我知道,我爱上了她,也爱上了写作。可是,我总是挺自悲的,总认为自己没有文学细胞,写的东西不好,甚至有时把自己的心血烧掉——我,只是一个——师傅说的——氓流。我不该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不该有这样那样的梦想——我没有时间,更没有好的文笔——我更不该有向往中的爱情,因为——我,连吃饭穿衣的问题都解决不了——何谈梦想,何谈爱情呀!可是,我渴望,我想拥有!
霍晓莹每次都鼓励我。每次见面,我都看到了希望,有了新的动力,不变的梦想——写作的梦想。和晓莹交谈,我感到有无比的快乐,无比的能量在流到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使我在心里相信,梦想通过努力会成为现实;爱情通过大胆的追求,一定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们的感情在不断的升温,在每一次见面后,都会期待下一次的见面。我明显的感觉到,她对我的情感也在不断上升,要不然,她也不会和我频频见面。有时,我感到庆幸我认识了她,我傻傻的想,我们会恋爱,会结婚,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爱好,共同的梦想…….。
我们还去了一次——“本溪水洞”玩。
“本溪水洞”——是本溪市最有名的景点,霍晓莹对我提及过几次,每次都说愿意去玩。我为了满足她的愿望,自己也想抛开单调的劳动散一散心,于是,我瞒着工地上的所有人,包括师傅,我和霍晓莹乘车去了——“本溪水洞”游玩。
真的,太美了。那里,是人间的仙境。鸟语花香,青山绿水,空气清新。山,连着山;水,连着水;鸟,在树上,快乐的飞。
…….
我们先进入旱洞,感觉挺黑,不过,走一会儿会有景点,会有灯光,有石像,还可以在景点照相呢!旱洞大大的,高高的,我好像看不见洞顶,不过仔细的细瞧还会看到湿漉漉的山洞顶部的石头。霍晓莹惊喜的又指又叫——她好高兴,我也陶醉其中。
到达旱洞的尽头,就是水洞了。我们要乘船才能进入水洞,每一条船都有工作人员驾驶船只,里面是不让拍照的;每一条船,只能乘载五人;船,有手滑浆的,也有机动的。泉水不停的缓缓的从洞的深处流出,我用手伸到水中,是温暖的,放到嘴里的水珠是甜甜的。
水,是从山洞里不停的流出来的。那么,山洞里的水是从哪里来的,我们两个都不知道了,为此,我还开玩笑说:“水是从天上来,是织女牛郎的眼泪落到山的心里。”。她问我,真傻!
工作人员划船前行。先是宽大的洞,各种各样石钟,石柱在灯光的照射下,好美,好美……。时不时会有小小的水滴从洞顶的石头上,石钟上,滴到缓缓流动的山泉水中,慢慢前行的小船上、人的身上。有一股凉凉的阴阴空气从洞的里面冒出来,不过,吸入肺里却感到凉爽许多。
水洞越来越小,越来越窄,直到只能让小船停下时,直到手指抚摸到山的心脏时,里面还有小小的洞,还有水从看不到尽头的洞里流出来。可以想象,不能进入的山洞还有很长很长。我陶醉其中,霍晓莹也陶醉其中。工作人员划船返回,我们又一次欣赏如画般的洞府,如果我会画画,我一定拿起画笔,画下美丽的水洞。
…….
也就是从水洞游玩以后,我发现,不,不,是感觉——感觉到霍晓莹更加喜欢和我在一起,很明显的喜欢我,爱我。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能感觉的到。只是,没有说明罢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