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之——《爱,如此心痛》( 三)
死亡对我来说并不恐惧、害怕,使我无脸面对的是父母双亲,是别人寒冷的目光与面容,是冷淡的话语和瞧不起我的人的内心的伤害。我虽然穷苦,虽然有知识,虽然也知道,我的离去会使父母更加伤心,更加痛苦,但,我还是选择了离开。我虽然牵挂着父母,但我无法面对眼前的一切,我没有勇气生活,我只能选择离开。
我朦朦胧胧的来到天堂的世界。那里,好多的人,说笑着,劳动着,快乐着,他们平等的交谈,愉快的做事,没有穷富之分,没有低下与高贵的区别,更没有冷酷的面孔与讥讽的语言——那里,人人平等、善良,人人和睦相处。可是,天堂的天使不给我开门,他说我的阳寿未尽,他说我还有牵挂的父母双亲,和父母牵挂我的那颗诚心——使我,进不去天堂之门——天使不能给我开门的。
我昏昏沉沉睁开了眼睛,眼前,是惊喜的父亲,是牵挂着我的父亲,他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了。他见我醒来,慌忙拄着双拐走向医务室,嘴里不停的大喊着:
“医生,医生,他醒来了,我儿子,他醒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医生跑向我。他给我检查身体,我用无力的无神的目光看着医生,一句话也不说,任凭他怎样摆弄我身体的任何部位。检查完后,那医生说:
“闭上眼睛,好好睡一会儿吧!”他很和蔼。
我顺从的闭了眼睛,还听到他对父亲说:
“你儿子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会完全康复的,你,放心吧!一定能好的。”
“谢谢你!谢谢!你们了!”我听到父亲用感激的话语说,“真是太感谢了!”
“是你发现的早,送来的快,才从死亡线上把你儿子救回来。”医生谦虚的说着。
我苏醒后的几天,天天打吊瓶,还不停的吃药。父亲,面色苍白,身体又不好,可他还是日夜守护着我,拄着双拐守护着我,他那颗挂在半空中的心,放下了。我能感觉到,如果我救不过来,真的不在人世了,他会活不下去,他也会随我而去的——我是他的希望啊!我错了,我真正感觉自己想一死百了,是错误的,大错特错的。就父母亲来说,我也要活着,坚强的活着,不应该再去思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了——我要生活下去。这时,我才知道生命是重要的,是大于一切的;我活着,就是,就是对父亲、母亲最大的安慰,最大的爱——我感觉到了。
从此以后,我真的坚强的生活着了。珍惜生命。生命,是值得珍惜的。
再后来,我躺在医院的病房上,总是呆呆的唱《梅花三弄》的歌曲,一遍一遍的,不停的唱。我还给父亲要来纸和笔,在病房里,写下了一首小诗:
《生命》
死神拉着我的手
在高呼着——
你来吧, 来吧
这里美好
父亲满脸泪水
祈求老天——
儿子, 睁眼吧
你, 睁睁眼吧
我 飘来飘去
飘在生与死的河——
这边是死, 那边是生
这是
死神又在高呼——
你, 来吧 来吧
这里没有烦恼
没有名利
也没有 争斗
你——来吧!
这生与死的河呀!
很小 很小
小的只有一条线宽……
我 飘荡荡
拉着死神的手
慢慢, 慢慢的
走过去……
朦胧中
许多人的呼喊, 许多双眼
许许多多渴望的手
拍拍打打
回来吧, 回来吧!
我 飘飘荡
难舍的亲情啊
——恍惚之中
我 挣脱
挣脱死神的冰冷的手
因为
这生的一边
还有我的 父亲
母亲!
(完)
经过生与死的河之后,我再也不会有死的念头,再也不会放下父母亲不管,自己一人悄悄的走开,悄悄的在人世间消失了。在这世上,我还有亲人、关心我疼我的亲人呀!我还有我的,心中的理想与事业,我还年轻呀!我不能为别人而生而死,我更不能为舆论,为出身低下而放弃生活,放弃生命呀!真的,死不可怕,父母亲怎么办?年轻…….怎么办??
说真的,在以后的日子里,就是生活再难过,内心再怎么苦闷,我再也没有轻生的念头了。我知道,生活不易,活着更不易,生命,值得珍惜!
出院后,我短短休息了几天,就与舅舅家的表哥,去北京打工了——我愿意出去,不愿意呆在村里,因为我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
那是九五年的春天。北京西边(卢沟桥的地方)修建火力发电厂,叫“九五一一工程”。我们两个就在那里干最简单的小工活,就是壮工。从那时起,我喜欢上了写诗,还爱写小说,不过,写诗写得多些,——是因为写诗短小,有情绪就可以写下来;写小说就不同了,写小说有些烦人,不光是构思,还要天天写下去,可是,如果干活累了,就没有精力没有心情了,倒在木板床上就睡,第二天,又是又苦又累的工作,等到有精力有心情了,构思的故事也就都忘得差不多了。所以,小说,断断续续的只写了一两本,比起诗歌来,要少很多的。
有一天,表哥拿着一封父亲的来信,递给我。我也不知道,父亲是从什么地方要到的地址的。我们来北京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干活,来到后,我根本没有写信给家里——我是想,自己一人好好静一静心,忘掉,或者说,是从身体里清除掉,我那不良的情绪。我不想和家里人通信。
打开信,我看着看着,哭泣起来了。不过,信的最后是让我回家,是说母亲非常想念我,还说有人给我介绍对象,让我见一见面,就是相亲罢。那一晚,我来到厂区外,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乡间的土路上,路边的麦子已经发黄,再过几天,或者十多天的时间就要开镰收割了。空气里弥漫着,麦香。又是一个丰收的季节,又是一个丰收的年景。天空繁星挂满,眨呀眨的,和我说着话……。
我不想回去,回去,想起以前的事情,伤心。我没有勇气面对婚姻,我根本,在心里不想再面对婚姻了,我想一个人生活。一个人生活,也是很好的,为什么,为什么父母亲还要,或者说,非要给我介绍对象,让我成家呢?也许,在农村找不上老婆,是低人一等,不如别人,让人嘲笑的事情吧!
不想面对的,还要面对;不想拥有的,却强加给你。人,就是这样的,生活着的。
过了很久,我沉闷的走回宿舍。
“你去什么地方了,我找你好半天呢?”表哥等待我好长时间了,生气的说。
“到野外走了走。”我无力的回答。
“你爸来信,我也看了看!他们想你,让你回家。”
“嗯。”我回答。
“你回去?”
“我不想。”说着,我躺下,听着宿舍里的嘈杂的各种声响。
“不是还要你,相亲吗?”
“我——知道。”
“那,你还不回家?让大人挂挂着。”看样子,表哥生气了。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是打碎了五味瓶一样,不知是什么滋味。
“老大不小了,也应该让父母省一省心了呀!”表哥劝说道——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也是为我父母亲着想。
“我……我只是不想再面对……婚姻了。”我想哭。
“你是懦弱,你怕了。”
“我怕了,我知道。”
“可是,农村,在农村有几个不找媳妇的?”
“很少。”我答。
“就是嘛!你还是回家吧,不要让你父母再牵挂了,他们身体又不好。”表哥说。
牵挂,想到牵挂,我心隐隐作痛,是呀!我应该让父母亲省省心了。我心动了,理性终于战胜了自私的想法,战胜了我害怕的内心,我,回家。我坐起身子,认真的说:
“我应该回家。”
“那是啊!”表哥坚决的说。
“那……好吧,明天我就走,支了工钱就回家。”
“这就对了嘛!”他高兴了。
······。
回到家,原来只是相亲,没有别的事情。
我把挣到的钱交给母亲(母亲一直管钱的),感觉自己特轻松,特愉快,因为这是我下学后,也是人生第一次往家里交钱。以前,我都是从家里拿钱花的,这次,我对家庭有贡献了,我有能力担起家的重担了。内心的喜悦冲淡了忧伤;愉快的心情淡忘了往事——我又找回了自信。这证明,我有能力挣钱,有能力养家了。
“好孩子!”母亲把钱收好,挺高兴,“吃过饭,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明天和你二爷去王庄,相亲去!”
“行。”我没有反驳,答应着。
“要好好的,不要搞黄了。这可是我求你二爷说的媒呀!要重视。知道吗?”父亲拄着自己制造的拐杖,嘱咐着。
“知道了。”我回答。
我根本没有问是谁,多大了,家里有什么人。我,挺自卑的。我哪还有资格问这问那的,人家愿意就不错了——我的名声太不好了。父母亲高兴的说个不停,问个不停,哪里还有我插嘴的份呀!只有他们说的,问的,我只是点头,答应,回答着,他们也不容我有说话的机会……。
第二天,我拿着母亲买好的酒、瓜子,还有糖果,和二爷来到王庄。
这是三间土胚房子,看样子还不如我家富裕呢。也是,如果富裕了,地位好了,能答应和我这样的人见面吗?人,是往高处走的,水,才往低处流的。
迎接我们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看上去有些苍老的男子,和一位走路不太好,好像刚得过脑血栓病,从医院出院回家的女人。他们都微笑着把我们两个人,让进房屋里。那男人示意让我们坐下,女人忙着沏茶,倒水。简单的谈话之后,也不知二爷和那男子说了什么,那男子对着他妻子,用手指了指里屋,就和二爷走到院子里去了。我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的情绪骤然而生,我站起来,向外张望,看看二爷他们在干什么,然后又坐下。那女人见我紧张起来,笑了,她对着里屋喊了一声:“灵灵,出来吧!”说完,她也走出了屋子。
我低着头,害羞,也不应声。
过了好一会儿,我听见轻声的咳嗽声,才抬起头。
四目相视,我们,都笑了,同时惊喜的说:
“怎么……是你呀!”
“真没有想到,我们会是这样的方式见面!”我笑了,先开口。
“我,也没有想到,”她害着羞笑,“我本来不想见面的,一想到岁数差不多,就答应下来,见一见面吧!成不成的,也不叫父母生气吧。没有想到,会是你。”她看着我。
“缘份。真是缘份!缘份吧!”我不好意思的注视着她。
“如果……。”她又撇嘴一笑,“如果我不同意见面,我们也没有缘份吧。”
“哈哈……哈哈,你,不是同意了,同意见面了嘛!真逗……你!”我又笑着说。
我们会意的相视而笑。
“这一年,你在北京干什么活?”她低着头问我,“我是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她解释着。
“干建筑,出苦力的。”
“你刚刚下学,能承受?”她关心的问。
“还行吧!”
“没考上?”她故意的。
“没有。不走运呗。”我失意了,“你……你,不怀好意呀…..你?”
她咯咯的笑起来,抬起头,又看一看我,表情严肃起来,说道:
“你应该,去复习。”
“我家,没有条件。去不成了。等下半辈子吧!”我心情不好受。
沉默,好长时间的沉默。
“你在北京不少挣钱吧?”她打破沉闷的气氛,说。
“一天,二十元,不管吃。累,挺累的。”我说。
“又挣钱多,又不累,你想得倒美?”
“你……笑我。”我用手指一指王灵灵,笑着说,“你…..你,是不知道我在北京,干的是什么活?真不是人干的活。”
“你才下了几天力?我,早就干活,下力了。”她有些伤心,“你在北京挣到不少钱吧?”她问。
“还行!”我困惑着,她怎么知道我在北京干活的,于是,我问,“你是怎么得知我在北京的?”
“是听媒人说的,就是你二爷爷。”她解释着,“当时,我也不知道是你,媒人是你亲二爷爷——是父母逼着我见面的。以前,上门说媒的都比我岁数大,我死活不同意,父母也拿我没有办法——如果我不愿意,他们硬逼我,我会死,他们也就拿我,没有办法了。这次,我一听岁数相当,就答应下来——真是,缘份!”
“那…….你会拒绝我吗?拒我千里之外?”我开玩笑的问道。
“你——傻帽,你……说呢?”她笑一笑,反问道。
在我看来,王灵灵的笑,特迷人,我喜欢,说不出的喜欢,喜欢她,喜欢她的笑,喜欢她的人。和第一个四川女人相比,心情大不一样,真是,天壤之别。我也能感受到,王灵灵也喜欢我,爱我,非常的爱我的。我能从她的一言一行,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微笑,每一个动作中感受到——相信第六感吧!朋友。
缘份来了,挡也挡不住;爱情来了,你不爱也不行。
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因为快麦收了,我们第三天就去县城买些订婚用的东西:衣服、鞋子、礼品、烟酒等等。最重要的是,让我们在一起说说话,相互交流交流情感,增加相互的了解,加深感情。
中午,我们找一个小一点儿的饭店,匆匆吃些东西——王灵灵挺节俭的,她舍不得花钱,她知道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看来,穷苦的孩子早当家呀!王灵灵就是过穷苦日子惯了,知道节俭——我,喜欢。
我们边谈边走,不知不觉,来到城南的田野。笑声,愉快的笑声,传遍麦田,传遍城南的小树林,传遍整个天空,爱的气流也传入我们两个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因为我和王灵灵从前就相识,彼此都有好感,所以,我们彼此都感到非常亲切,交谈起来自然也就无话不谈了。
我们来到小河边,在一块麦地前坐下。王灵灵不怀好意的笑一笑,说:
“听说,你花钱买了一个四川媳妇,后来逃跑了?”
“嗯。”我心里难过。我在想:她问这是啥意思?我们都订婚了,干什么还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呀。
“你……。”她犹豫着,又笑笑,鼓起勇气问道,“你,和她没有‘那样’吧。”
“没有。”我果断的回答。我知道她说的“那样”是夫妻生活的事情。
“噢。”她想了想说,“你知道,别人说什么吗?······。”她显得有一些犹豫,好像不知道该不该把她听到的,或者内心担心的事情说出来。反正,她看上去特矛盾。
“不知道,说啥?我根本不知道。”
“说你有神经病,说你……说你……。”她很犹豫,但是,她还是把话说下去了,“说你……说你……性无能……。”王灵灵说完,脸通红通红的,她害羞了。
我听后,哭笑不得,心里只有难过,只有麻木了。我不回答她的问话,大笑着。我近乎冷酷的大笑着。
灵灵注视我,却非常认真的又问:
“是真的?”
我,还是笑。我不能解释,我也不想解释什么。我突然有一种想要王灵灵的冲动,一种想得到王灵灵的性冲动——我中邪了,我怕失去王灵灵。我那时感到自己特坏,特卑鄙。我是卑鄙小人吗?我不知道,我只是跟着感觉走,我只是特想证明自己,只是特想得到王灵灵。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把王灵灵搂抱到怀里,疯狂的亲吻着她——可,我的心里痛苦着。我知道,她是在怀疑我,怀疑我性无能,怀疑我有神经病,她害怕将来嫁给我以后……不敢想,她和我订婚是有压力的。她的心地善良——她是真诚的,我都能看出来。她是真心喜欢我,爱我的,要不然,她是不会和我订婚的。但是,她真的害怕,真的有害怕的心情,所以,她才大胆的直言问我。
王灵灵也亲吻着我……。
心,不停的跳动,都快要飞出我俩的身体了。
我能感觉的到,王灵灵一开始用手推我,反抗着,可过了一会儿,她也搂抱着我,而且越抱越紧,还迎合着我,吻我。我们的呼吸都越来越急促,彼此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我起身,突然抱起王灵灵,走进飘香的麦田深处。我,抱着她,一边用脚踏出一处空地来。我把她放下,压在她的身上,亲吻她,紧紧的楼抱着她,爱着她。她,微闭双眼,迎合着我,享受着爱情的甜蜜。
远处的柏油路上,传来汽车经过的马达声;天空的白云,微笑着注视我们这对情侣的疯狂;麻雀、燕子也在天空翱翔,鸣叫,它们也在替我们害着羞。
两颗心就这样走到了一起,没有山誓海盟,没有金钱铜臭。我们,我们的爱就是这样的简单,我们的第一次,就是这样简单。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