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在芜湖的地名中,还有鹅石街这条街名。她虽不怎么显赫,甚至还毫不起眼,但她却真真切切地在芜湖人的生活中存在着。然而,仅短短几年,细说也只有年把时间,鹅石街却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完完全全地消失了,连一点痕迹也没有,唯一还能让我们捡拾的,只有在记忆里。
记忆中的鹅石街是条南北走向的小街,就在河南中江桥旁,与九华山路平行。鹅石街实在太小,几十米长铺有石板或碎石片的街面,几十户墙靠墙的老屋人家,四周则是农田与鱼塘。当年我曾在这条小街上呆呆地低头寻找过,想寻找几枚鹅卵石,可惜一枚也没找到,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条街叫鹅石街?
说起来当年我家还不住在街边,而是住在与鹅石街相垂直的一条小巷内。这儿总共八九户人家,门对门成“U”字形,与鹅石街也不相通。据说上世纪七十年代,马圹区房管局见这儿有块空地便盖了一排小平房。很简陋,每户只有一间十几平米长方形房间,后面拖一间三四平米的小厨房。既无卫生间,也没洗漱间,甚至连自来水也没安装,但墙上却赫然钉着块地名牌“鹅石街”。我家就是那时搬到鹅石街的,成了鹅石街上一户普普通通的住户。
我家门前别说鹅卵石了,就连小石片也不见一块,全是泥土路。尤其横在我们几户人家门前的防洪堤埂,进进出出都要爬坡下坡,晴天还好,雨天是泥泞不堪,一踩一滑,简直寸步难行。有时雨后初晴,我们进出还得穿胶靴,堤埂上烂泥不仅深还特别粘稠,脚踩下去都拔不动。有时劲用大了,脚拔出来了,胶靴却陷在泥里不动,真让我们吃尽了苦头。那时河南还没有防洪墙,每年防汛全靠那道不太高的堤埂。别看堤埂行路难,可到关键时刻还真管用。有几年青弋江发大水,眼看洪水淹没西街,直逼鹅石街,但就是那道不太高的堤埂勇敢拒水,才让鹅石街人化险为夷,安然度汛。
鹅石街人纯朴厚道,彼此相处亲如一家。谁家有点事,家家都伸手;若遇上困难,个个都相帮。我家门前一块不大的巷道,俨然成了聚会的场所,就连吃饭大家也都爱捧着饭碗凑到一起,边吃边聊。夏天纳凉,各家凉床往门口一放,那股亲热与热闹劲至今都让我怀念。
记得当年我家人口多,兄弟姐妹五个,眼看一个个长大,住房又小,真是拥挤不堪。一间房间隔成两小间,一间是卧室另一间就成了厨房,原来的厨房是间小披厦,正好放张小单人床,便改成住人。白天还好,晚上睡觉则伤透脑筋,临时搭铺或四处捣脚。一天在门口聊天时,街坊四邻相帮出主意。结果对门的孟伯伯帮忙买毛竹,隔壁的马师傅负责施工,还有前面一家的钱师傅正好是瓦工。两边墙上各打几个洞,架上粗毛竹,上铺几块板,就成了一张不小的床铺。仅一个休息天,我家就架起一个小阁楼,一下解决了两个人睡觉的地方,虽然上下床全靠搬竹梯不太方便,但在那个年头真还解决了大问题。
后来我成家离开了鹅石街,但每逢周末仍回去看望母亲,也顺便到老邻居家坐坐,聊聊天。谁家孩子工作了,谁家女儿出嫁了,我依然了解得清清楚楚。鹅石街已成了我难以割舍的情结。
2002年,芜湖旧城改造的脚步终于走进鹅石街。一年时间不到,鹅石街就荡然无存,老邻居们都陆续搬离。母亲恋恋不舍,一直不愿搬走,我知道她老人家对鹅石街的感情比谁都深。但是,看着熟悉的老邻居一家家搬走,房屋一间间不断被拆除,母亲最终还是离开了鹅石街。
临走时,我忍不住又到鹅石街各处转了转,作最后的告别。到处是拆迁的瓦砾,四处是丟弃的杂物,残垣断壁上还依稀可见各家生活的痕迹。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到,但真来到时,还是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离情别绪会缠绕在心间,令人无法拂去,毕竟鹅石街承载了我十数年的人生历程。
如今,在没有鹅石街的日子里,我时常会想起鹅石街,有时还特地再到鹅石街的旧址上去看看。一切都变了,新建的月河星城与万豪白领小区,高大气派,根本不知道鹅石街的故事。只有高高的中江桥和车来车往的九华山路,依然在默默地告诉着我,这儿曾有过的鹅石街,以及在鹅石街上演绎过的普通人的生活故事……
哦,消失的鹅石街,却在我心中依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