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最西边,在大树遮蔽的天际的一角,出现了赤褐色的霞云。那霞云呈现出放射的形状,从西边的天际遥远的一点发来。那霞云层层皱褶,布满了宛若羊毛卷一样的红团。那霞云一个弧段是赤的,又有一个弧段是褐的,像是交替旋转着的轮盘。赤褐色的霞云静静地张开手臂,罩住了半个天空,直把整个小城和每一个小人儿都包容了进去。
“喂,你扔钥匙下来哟!”女人在远处喊,“小东西的鞋子丢了一只。我骑车去找!”
一只挂着遥控器的钥匙被包进一只棉手套里,又装在塑料袋中,轻轻抛了下来。“我就来了!你去找。”男人说道。
女人骑着车子去了。男人和孩子等在那里。
过了一会。“那是妈妈吗?”孩子说,“那好像是妈妈哟!”
“哦,是吗?是不是找到了。太好了!”男人昂着头往远处看。一只亮灯的小车子慢慢近了,它越过一条十字街。刚好有一辆汽车从小车子前面驶过。男人的心里倒是一揪。
“找到了?在哪?”孩子高兴地问妈妈。
“就在那个路边。我该让你去找。”女人说。
“饭怎样了?做好了吗?”女人转身问男人。
“十五分钟吧!”
“还没做好啊!”女人说。
男人抱起小东西上了楼。他回过头来看了看,那片赤褐色的霞云挂在天际,留在了身后。
小东西发热已经三天了。精神头还好,就是热。有时热的就像是蔫掉的花朵儿,抱在身上发烫。使劲晃晃,就要睡着了似的。女人说,“或许是要发疹子吧!”男人说,“精神头好着哩!”女人给他喂药,男人给他做饭。男人和女人焦急地盼着小东西好起来。中午的时候,男人和女人起了争执,就像是爆发的一场战争。小东西哇哇哭着,做饭的小锅子也成了两半。女人气呼呼的,男人也仿佛受了炼狱。
“快来看,快来看!”女人在卧室里喊,“看小东西出的疹子!”
“是吗?!”男人放下手里的东西,掀开了门帘,到卧室里。
“我也看看!”孩子从小床上下来,跑了过去。
“看看,”女人说。她掀开了小东西的衣服,星星点点的小红点子,在小东西滑溜溜的肚皮上现了出来。“还真的是出疹子啊!”女人高兴地说,“放心了!出了疹子烧就能退了!”她长舒了一口气。
“我们的战争以小东西的疹子结束了。”女人看着男人,眼睛有点湿润。
男人看着那些小红点的疹子,一个一个,一片一片,在肚子上、胸膛上,又在后背上。小东西被挠得直痒痒,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刚才吃饭的时候,你把汤撒了,妈妈说你了。你不是故意的,我不该说你。妈妈不对。”女人看着孩子说。
孩子哇的一下子哭出声来,“妈妈!”他哭喊着。
男人也想到了一些什么,眼睛红了。“啊,你不要再这样了。你对自己再改变一下,让自己对别人再包容一些,再理解一些吧!”男人留下了眼泪。
四个人儿,三个人在留着泪水。小东西在中间翻来覆去地笑着,欢快地笑着。他们哭着又似乎开心着。
在泪眼朦胧中,小东西的疹子多像是那片赤褐色的霞云啊!眼睛透过闪烁的泪花看到的光线一层一层交融起来,汇集到一起,全都到了天边的一角,又呈现出放射的形状,有一段是赤的,又有一段是褐的,挂满了半个天际,慢慢地把这四个小人儿全都包容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