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时候,太阳还是一轮金色的圆盘,沉沉地浸在横条纹状的灰云里。远远的灰蒙蒙的天穹,正静静地暗下去。后来,太阳就完全看不到了,公路两边的山变成了黑乎乎的巨影。视线当中出现了一个被柳林包围着的通行站,来来往往的车辆都要从那里经过。那里灯光正耀眼。
“喂,你报备了吗?”我在车上,开着左边的窗户,正慢慢地向前行进。站在小屋子外面的一个小伙子低着头冲我喊。
“报备?没有报备啊。”我知道所谓的报备就是向总值班室提前一天填报通行信息,但我却并不认为经过和返回这个通行站是属于需要报备的范畴。“我不知道还要报备。”我说。
“嗯,你要先报备,然后再到那边,那个房间里面去登记。”那个小伙子说,他指着柳林边上的一个白色小楼。
“可我没有报备。”我说。我已经停住了车,挂上了倒档,准备停到停车位上去。
“没有报备过不去的。”他说,“要么就跟单位联系,给总值班室那里打电话,临时说。”
我一下子感到紧张起来。这一次来山下游览,只是突发奇想,根本就没有报告行程。我把车往后倒,倒在了马路牙子上,几枝柳枝折弯在后窗玻璃上。车停的歪歪扭扭,把来往的通道挡住了大半。我又把车往前开,抬头看,那边还有一个不错的车位。停在那边吧!看来我进不去了。
“啥时候到加油站哦,我要买瓶水。渴死了!”儿子坐在后排。这句话他已经在路上说了十遍,可是现在车要停下来了。
“加油站就在前面,过了通行站就是。可是我们要等一会了。”我说。
“为什么呀?”儿子说。
“说要报备,还要登记。”我说。
停下车,我伸手取过通行证,又从腰包里面拿出身份证。“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里面登记。”我说。
“为什么要登记呀?”儿子说。
“他们说要提前报备,”我说。“我去看看。”
我下了车,手里抓着这几样东西,往柳林那边的房间走。走过停车场前的小广场,又走过一个小拱桥,转过小门,迈上台阶,就看到了那个登记的窗口。窗口前面站了六七个人,排成一队。窗户里面有两名工作人员,一个站着,一个坐在工作台前,正在忙碌着。
“谢谢。”窗前的一个男人说着,抓住了从窗户里面递出来的证件和一张单子,高兴地转身往回走了。然后又是下一个人。排队的人还有几个。我想我应该把行驶证驾驶证也带过来。我从房间里面走出来。这时,我远远地看见儿子下了车,站在车边。我急忙加快了脚步。
“登记好了吗?”儿子问。
“没有。我回来把行驶证带上。”我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啊?”
儿子想了想,说,“我不去了。我在这里等你。”
“那好,你在这边,别乱跑。我一会就过来了。”我说。
我把行驶证拿上,低着头再次往那边的小房间慢慢走去。“我是给段同志打电话呢?还是给张朋友打电话。值班的信息能不能补进去呢?允不允许啊?补进去也是要批评的。车子如果进不去,人能进去吗?”我想。“可是人也没有报备啊?”
小房间里排队的人已经都走了。我快步走到窗前,上臂支在窗口上,歪着头对里面站着的那个人说,“我下午刚刚出去,我不知道还要报备,我现在要回去,我有通行证的。”
“你是正常要进去吗?”那个人说。
“是的,我要进去。我没有报备。下午我出来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要报备,现在回来了,才知道。真是抱歉。”
“你带行驶证了吗?”他问。
“带了,都带了。”说着,我把行驶证和驾驶证从那个小小的行车袋里面往外取。可是那个口袋系的很紧,我撕扯了好一会才把它打开,把那两个证件从里面拽出来,交给窗户里面坐着的那个人。
“下午出来的时候,我不知道还要报备。”我说。
“现在执行的是报备模式。”那个人说,他把证件和通行证都放在拍照台上。
“我是下午出去的。我都不知道报备就过去了。”我说。
“好的。你可以走了。”那个坐着的人对我说。
“好了吗?”我有些吃惊。
“好了,已经好了。”那个站着的人说。他从里面推开门走了出来,站在我的身边,“过段时间你就可以直接通过的,现在还需要做登记。等过段时间,就不需要报备了,你就可以直接通过了。”
“是吗!太好了!”我说。“下午我去了一趟北山。”
“没事的,可以理解。放假了都想出去转转。”他说着,和我一起从小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一阵风吹过,那一排一排柳林呼呼地响,柔软的枝条使劲地摇摆着,从左边摆向右边,又从右边摆向左边。公路上的灯全亮了,一个紧挨着一个,把这条通往回家的路都照亮了。儿子上了车,我把车开动。加油站很快就出现在眼前,我打开转向灯,慢慢地把车停进了加油车位。
“去买水吧!”我说,“小超市就在那边。”我看见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他们说着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