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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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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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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姨夫徐德山

这夜,窗外一片寂静。我想起了我的姨夫徐德山。

十年前,我去东北,在记忆中第一次构建起姨夫徐德山的形象。他坐在椅子上,拉着我的手,说,“23年,23年呐!”他指的是23年前,第一次到东北时的情景。他说的是时间匆匆过,岁月悠悠走。那个时候,他对我有印象,我却没有。

姨夫徐德山身材魁健、性格谦和,待人真诚,是个十足的好人。他笑起来总是开怀大笑,说话声音又大,让人觉得生活没有什么难事!

有时候,他也感慨万千。他说,“人啊,”他拿大手揉一把脸,“人生不容易啊!”

待我有了孩子以后,在电话里,他说,“把孩子带大哇,好好地把孩子带大。”他嘱咐我。

关于姨夫徐德山的性格特征,小姨曾跟我说过一件事,足见他为人的坦直。

那还是在生产队的时候,姥爷还在掌管着家业百事,当着这个大家庭的家。这个大家庭的主要产业,就是我舅舅跑的货运,还有小姨家的农业劳动。徐德山身体结实,是个干活的好手,以前还在食品厂干过,能杀猪宰牛。这样的活,往往是一般的人干不了的。因而,生产队每遇杀猪宰牛的事,就有人叫他去。姨夫倒乐意为之,顺便能使两把手艺,倒也十分骄傲。但是我的姥爷却绝不同意姨夫去干这样杀生的活计,尤其容不得杀牛。姥爷一辈子养牛种地,靠牛来干农活,体恤牛的辛苦一生,从来不使劲打牛一下。他见不得别人打牛,更不消说杀牛。他绝不会允许他的女婿去干这样的事。这也是出了名的。

这天,生产队里要杀一头牛。人们自然想到了徐德山,自然也想到了爱牛的姥爷。便悄悄把他叫到一边,小声说,“德山,杀头牛啊,行不?”

“行是行。就是老爷子不许啊!”徐德山张大了嘴,哈哈地说。

“不告诉他不就行了吗?”那人说,“别人都干不了啊!”

“这,”姨夫很为难。

“帮个忙。”那人说。

“那行!”姨夫说。

“到时候给你割十斤牛肉。”那人说。

“不用。”姨夫说。

姨夫拎着刀就去了。这事能瞒得住吗?还没到跟前,姥爷就从院子外面跑来了,他气吁吁地拿着一根扁担。

“我打你这个混东西,”他喊着,进来就要打人。

姨夫“哎呀”一声,扔下刀就往外跑。

“谁叫你来杀牛的!”姥爷喊,“牛杀不得!咱不能杀!”

姨夫一边跑,一边往回看。

七十岁的姥爷,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褂,手中横着那根扁担,立在院里。他瘦削的脸上挂着几分怒气,又挂着几分悲悯。

后来,姨夫好久都没有跟姥爷说话,每次看见他,就低下头往一边走去了。

牛后来还是杀了。那人觉得挺对不住姨夫,提了五斤牛肉给他。

去年夏天我又去了一次东北。那时姨夫看起来似乎老了很多,头发已经全白了,看上去很是疲惫,但还是热情地招呼我们。到今年春节前的时候,我听说姨夫住院了。

“啥病?”我问。

“胃里的毛病。”表弟说。

“怎么样?”

“不好。”

天各一方。我只能多一份挂念。

一天,母亲给我打来电话,说,“你姨夫走了。”我才恍然一惊,“我再也见不到那个拉着我的手说话的姨夫了。”

窗外忽然刮起了风,吹得那一排杨树呼呼作响。我站起来,走到窗前。“又起风了。”我伸手关上了那扇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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