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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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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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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伦·孙的独自忧伤

“原来,我最大的放松方式就是读小说,写小说,那种短篇小说,那种有一种淡淡的意境的小说。”阿伦·孙躺在床上,他平躺着,身边是熟睡的小东西和发出低低喘息声的女人。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风呼呼地刮着,路灯的幽暗的发黄的光照到窗户上,很昏暗。阿伦·孙从枕头底下掏出电纸书,转而又放下了,那屏幕的亮光会刺伤到他的眼睛,那疲倦的大脑已经容不得再有一点波澜。他需要休息,他需要恢复。

那个愤怒的压抑的孩童的目光在阿伦·孙的眼前晃来晃去,那是他亲爱的孩子。那孩子的眼睛里充满了怒火,那眼神是阿伦·孙所不曾见过的。那眼神让他感到失魂落魄,让他感到到惊诧幽愤。那眼神像是两道黑暗中的电火,从阿伦的眼睛直刺向他的心脏。

“你干什么?”那孩子举起两个拳头,一高一低,又咬住自己的牙,使劲地说,“你要干什么?你要打我吗?”

阿伦·孙刚刚把窗子打开。他看到这个暴怒的孩子,一下子不知所措,“哪一句话说的过份了?”阿伦回想他刚刚说过的那些话。

“你中午不睡觉,”他把一本英语练习册在桌子上甩了下去,“不睡觉就写作业,做英语。”

“我不写英语,我不写英语!”那孩子突然喊起来,“我要睡觉!”然后他就举起了他的胳膊,缩到了墙角,他嗞嗞地怒着,脸上憋的通红,眼泪流了下来。

“我可是一个小学生了。”那孩子叫道,“你来啊!”他喊。“别以为我打不过你。”他又伸了两下拳头,“啊,”他叫着。

阿伦从房间里面退了出来,那个孩子仍然气呼呼地。阿伦不知道怎么办,他想生气、发怒,同时又感到难过。他终于克制了自己的怒火,而是让怜惜占据了心头,眼里噙满了泪水。这样一个孩子或许是感受到了哪里的不公平,而心中存满了怒气,在哪一句话的冲击下,一下子暴发了出来。

就是刚才,刚刚回到家的时候,那个孩子躲进自己的小床上看着书,看他喜欢的小孩子的书,看到爸爸的第一句话,是“爸爸,我下午不想去上学了。”

阿伦的心中一阵紧缩,脸上的表情有万分之一秒是僵硬的、发怒的,而这万分之一秒却被那个小孩子准确地觉察到了。

“为什么呀?”他问。

“没什么,没什么,”那孩子改口道,“我跟你开玩笑的。”

然而,这万分之一秒的发怒却改变了阿伦情绪的轨迹,让他不再平和地说话,不再有柔软的腔调,而是一句比一句放大了不满。

“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干什么?”他在外面喊,“你把门打开!”

阿伦推开门,进了房间,那个孩子拿眼睛怯怯地看着他。然而,阿伦并没有停下那已经发起的怒火,“你把窗户打开,看你的屋子里什么味道!”

“看你的书架!”

然后,他拿起一本英语练习册,甩在桌子上,说,“你做英语,做英语,反正中午你不睡觉!”

就是这个时候,那个孩子忽然放下了手里的书,缩到了墙根,举起一高一低的拳头,头发似乎也立了起来。

“或许是我不对,”阿伦想。他翻开电纸书去看时间,1点38,从睡下到现在,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他想起自己的孩子,心中满是焦躁,或许还带着一点悔恨。“或许是我不该那么多地批评他,或许是孩子感受到了什么,或者就是在学校里,或者是同学,或者是老师,而这些,他都还没有告诉我。”

阿伦侧过身,他要赶快睡着。然而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许许多多工作上的人和事。“那个汇报材料很费脑筋。那是一篇自查自纠的报告,那是要揭短露丑啊,当着七八个兄弟单位的面,当着各部领导的面,揭短露丑啊,怎么说,怎么写?”

他从床上下来,穿上拖鞋,走出卧室。墙上的时钟一刻刻地响着,就像一滴滴的水珠滴到他的心上。他站到镜子前,看他的头发,看他的眼睛。那黑色的头发中夹带着白丝,黑色上面仿佛落满了灰色的尘。那眼睛里充满了疲倦。阿伦·孙分明感到一些惧怕,那是对未来的惧怕,那是对面对以及失去的惧怕。

阿伦回到床上。这个世界静悄悄的,他不想打扰到任何人,每个人都很忙,就让自己去面对这寂静的一切吧。他躺着躺着,好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又似乎是醒着。他跟他的一位同事说话,那个同事笑了笑,很真诚地说,“这件事你可以改变一下。你睡的太晚,可你又醒的太早。”

“啊,是的。”阿伦说。那个同事又笑了笑,很真诚地。

又是一个起风的早晨。那风声低低地持续地呼啸着,仿佛把整个城市都带入了高速行驶的轨道,而时间就像是迅疾而过的窗外景色。天色一刻比一刻亮起来。阿伦·孙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拉住夜的手,只能与他说一声再见,转而要面对白日的种种生活,他的忧伤便又陡增了一层。

当那一轮朝阳升起的时候,阿伦多想也和那朝阳一样,圆圆的,胖胖的,暖暖的,壮壮的。可是,当一夜的睡眠被夺走,当新的一天如约而至,他除了站起来,往前走,别的什么都做不了。他轻轻地关上了房门,往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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