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摆的墨绿的圆形的树叶,像是一群跳动的小雀儿。五层楼高的塔吊,英文里叫CRANE的,伸出长长的悬杆,正嗡嗡叫着,拂过杨树的树梢。一道狭长的影子投下来,扫过我脚下的那片砖地。早晨的空好像是从天上坠下来的一般,让人如沐如洗,觉得舒爽。
我记起那天和安德鲁去看月亮时的情景。
“老师让我们去观察月亮。”安德鲁歪着头,拿眼睛看着我,认真地说。
“好啊,”我说,“可是,月亮要到晚一点才能上来。”
到了晚上十点多,我往窗户外面看,墨色的天空就像一片黑暗的森林。一簇簇高大起伏的树木像是站在黑夜里的老人。依稀地亮灯的楼房里的窗户像是眨着眼睛的怪兽。月亮不见踪影。
“月亮还没上来呢,安德鲁。”我说。“不过,我们不妨下楼,先去找找看。”
“好啊。”安德鲁说,“我们走吧!”
“我们应该穿厚一点的衣服。”我说。
“嗯。”安德鲁低头在衣服堆里翻找。“我还应该加一件外套。”他说着,找出自己的平时穿着的那件黑蓝色的衣服,拿在了手上。
我看见安德鲁自己找衣服,心里忽然想到,他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我们下了楼,站在楼下的平地上。远远的地方,大树的后面,露出了月亮半个影子。
“快看,月亮。”我说,“真的快要出来了呢。”
“我怎么看不见?”安德鲁说。
“你往那边走走看。走走看。”我说。
他往那边跑。跑了过去,又跑了回来。
“爸爸,我看到了。”安德鲁喊到,“我看到了!”
“我们去大桥那边去吧,那里看的更清楚。”我说。
我启动了摩托车,安德鲁坐在前面。我们沿着一排亮着街灯的街道往前驶去。
车子穿过熟悉的街道。月亮挂在东边的半天上,树叶遮住了它的光亮,一会儿隐藏了,一会儿又浮现出来。我摆过头,看看月亮,小心地驾驶着摩托车往大桥那边驶去。
我们站在大桥上。那是一座年代久远的桥,我曾经很多次在桥上走过。我一直记得我刚来到这里时,推着自行车从桥上走过的样子。往远处望去,那一轮还未全圆的月亮并没有那么大,小了一点,但却是很明亮。他的旁边是一颗星星,晃晃地闪着光。月亮就在那座新的红色大桥之顶。宽阔的河面上闪烁着起起伏伏的微纹。那青色的河水在大桥霓虹灯的照射下变换着光茫,像是一首低沉的乐曲。河旁的芦苇荡里探出长长的苇花,风吹过来,苇杆微微摆动,一下一下触碰着静静地流淌着的河面。
“我们在这里看的最清楚。”我说。
“啊。真的啊。”安德鲁说。
那闪光的小城就在月亮的下面。那些地方都是熟悉的。我们曾经在无数个晚上,从外边赶着时间驾车而来。在茫茫的戈壁滩上看见这些灯光的时候就像是到了家。这种印象长长地久久地印在我的脑海中。我往桥的那一侧看去。在桥的那一边,水来的地方,却看不见一点光亮,桥上的灯带投下去的光亮很快地被河水带走了,只剩下哗哗的水声和远处黑黢黢的夜空。那边,连月亮的光亮也没有照过去。
一阵清凉的夜风吹来,吹在我们的脸上,吹进这黑色的夜中。
“爸爸,我们走吧。”安德鲁说。
“走吧。”我说。
我们骑上摩托车,沿着来时的道路往回走。我仍旧歪歪头,去看那天上的月亮。那月亮依旧挂在天空中。
“你看月亮。”我说。
“嗯,是的,月亮。”安德鲁说,“它比刚才高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