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树林

河的这边，是一片静静的树林。人工栽植的不同种类的树木整齐地排列着。那刷白的树身就像刚刚洗过的白护袖。你看，最近的一片是白杨，长得又高又直，十分挺拔；远处的一片却是松树，松针就是尖尖的绿刺。林地下面生长的那些密密的小草翠生生的，绿油油的，互相缠绕在一起，织成柔软的绿毯，踩上去，就像踩进春天里。

安德鲁往前走去，把我丢在那里。他一晃一歪，手上拿着他的羽毛球拍，在他身体的两侧来回地甩动。有时他回头看我一眼，又转过去，高高地昂起脖子。林地间的小路往前延伸，直到看不见的地方。我站在我们打球的那个地方，远远地看着他。那个半大的孩子往远处走远了。

“安德鲁！”我喊他。“你停下。”

他回身看了我一眼，仍然往前走，没有停。我便往前去追他，他却跑起来。我也跑起来，他又拼命地跑得更快。越过一个又一个土坑，绕过一棵又一棵大树。

我终于追上了他，拉住了他的肩膀。他气喘吁吁，低着头。

“或许我永远只能这样了。”他说，轻轻翕动的鼻翼上沁出微微的汗水。

“爸爸，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他抬起头来，问我。“我没有打好。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爸爸没有瞧不起你。我是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我说，“或许你应该改变一下。”

“我也想改变。”安德鲁说，“可我不知道怎么做。”他流下眼泪来。

一阵风吹过，吹起散落在地上的几片干枯的树叶。我忽然想到，是我自己做的不好，还没有教会他怎样打球，就给他提了很高的要求，是我不够有办法，去教育我的孩子，去培养我的孩子。我忽然像那棵苍老的松树一般紧紧搂住了他，不能让他再跑了。而他就像林地下面的那些嫩草一般，翠生生的，绿油油的，满怀感激地抱住了我，就像在拥抱和迎接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