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记

当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仿佛一切喧嚣都压了下去。翻滚的热浪和嘈杂的声音被推远了，大地归入平和的夜色之中。

我问会场的李振华，“上午的演出怎么样？”

他看看我，笑了笑，说：“反正我是没什么感觉。”

我把眼光垂下来。这是我们的一次演出啊，倾尽了全力。

其实在我第二次、第三次阅视这个节目之后，确是渐渐疲劳了，我看见这里面牵强附会的东西，刻意造作的东西。感动渐渐淡去了，无法再激励我，感染我。我把拳头攥紧。我想起我们曾经为了其中的情节而争论。

主席台下边站着四五个人，其中有两个穿着浅蓝色的长褂的工作服。他们围在一起，顶上的空调吹出来清凉的风，发出呜呜的声音。

“星星，什么星星？”其中一个长褂的人说，“和本子里的其他故事没有关系，不能激发观众，无法推动情节。”

“是的。没有关系。”另外一个穿长褂的人也说道。他的脸上有一副认真而不容出错的严肃，他把头转过来盯住那个高大的但是头发有些稀疏的人身上。

“啊？”高个子着急了，“哎呀，这可怎么弄？”他很为难，很懊恼的样子，他不愿去删掉那个星星的创意，那是他想到的一个很不错的创意，他一直这么认为。可是现在，这两个人竟然都要把它删掉。

“星星拿掉。”第一个穿长褂的人说。

“拿掉。”第二个穿长褂的人也说。

高个子抬起头来，望向会厅的上方，那里空旷而平静。他的眼里似乎有点眼泪，他不愿意舍去这个部分，他不甘心。

“这个星星的创意就留作以后再用吧！”第一个穿长褂的人说。

“以后再用吧。”第二个人也说。

其他的几个人站在那里，没有说话。改变是痛苦的，接受它需要点时间。

我想起这些来，这是我们为节目创作付出的努力。月亮更加明亮了。艺术就如同人的眼睛，盯上去看有时也会让人生畏。它怎么不像月亮一般呢，那样轻柔，素雅的色调铺染天地。但是有一点我似乎忘记了，它有满月的时候，也有缺失的时候，而美并不总是出现在满月的那一刻。

我这样想着，朝着夜色中的大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