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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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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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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行

一个父亲能够给予孩子的,或许只是一次远行。我和安德鲁在一天的时间里行走了16.78公里的路程,那还是在戈壁滩里。那可真是一段遥远的距离。现在想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许多的场景我还能清晰地记着。这种感受充分地诠释了生命的意义——如果你想要充实饱满的生活,那么你就去迎接许多新的东西;而那些东西,往往并不是容易的。

当我们再次靠近红色小汽车,离购水的地方越来越近的时候,我发觉自己已经有了脱水的迹象。因为我感觉到不适,如同喝醉了一般。回来以后,晓燕说,“如果你真的脱水了,晕倒在那里怎么办?”她迫责地诘问我,“安德鲁还是个孩子。”我不愿意相信她的忠告。因为在我的心里,我一定要为自己和孩子创造一段独自行走的旅程,即便充满艰辛。

最开始和安德鲁提起这个想法,他摇摇头,“太远了,我走不下来。”

我说,“我们可以休息,中间会有补给。”我把所有的保障条件都说给他。还告诉他,“我们可以去购物,去买一切我们所需要的东西。”他终于心动了,甚至在出发的时候,十分坚定地看着我:“我一定能坚持下来的。”

那个尖尖的山头,的确是有很长的一段路哩!

当我们开始行程,我就开启了轨迹记录。我们越过铁路桥,走进戈壁滩。那里铺满了许多破碎的瓶瓶罐罐,许多丢弃的垃圾,破碎的玻璃瓶在阳光底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我用随身带的防身木棒打开阻隔我们前进的铁丝网,我和安德鲁依次钻了过去。这时,我们往后看,铁路桥那里高大的杨树离我们远了,而在前方,就是狼心山高耸的山头。它那尖尖的峰顶,越过所有的山峰,孤独而又雄傲地矗立在那里。是的,我们就是去那里。

“走吧,安德鲁!”我转过头向安德鲁大声说。

“好的,爸爸!”他热烈地回答我。

我们迈开了大步向前,向着狼心山山尖的地方出发了。

(一)第一个休息点

前面不远处是几处高高的沙山,连接成一片巨大的屏障,隔开这边的平地和山后面的河道。那些沙山有着白色的沙地,绿色的灌木,看上去是一处多么干净而轻松的地方。我想我们可以把这里作为第一处休息点。

要沿着沙山往上爬,先要越过一道沙岭。我们爬上去,然后跑下去,这才开始登上这座高大的沙山。

一步步迈上去,软软的沙子,几乎埋没了我们的鞋子。坡面接近40度,但是我们有力气。

“加油,安德鲁!”

“好的,没问题。”

我们互相鼓励。一步又一步,我们如同丈量大地的弓手,一步上,一步滑,一点一点冲上山顶。每一步前行,沙子都失去了原有的平静,留下一个深痕,而浮动起来的沙子,则呼呼啦啦地往下淌去,一直到慢慢停下来,形成一个垂下的绸缎。沙子均匀而干净,呈现出淡黄褐色。我们登上去,找到一点小灌木遮起的树荫。我们坐下来,从包里拿出了瓶装水和小吃食,开始了第一次补给。

(二)第二处休息点

第二处休息点是一处白沙滩的小沙岭,极低矮的一个小岗子。白白的沙子,看上去多整洁、多干净。还在很远处的时候,我就在寻找这样一个休息点了。当我把手指指给安德鲁看,说道:“喂,在那里,下一处休息点。”他高兴地答了“是。”我说,“你累不累?”他说不累,一点都不累。我心想,这个小子还真够结实的,都说他不能吃苦,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我们在小沙岭那里坐着休息,远远的狼心山头却还是那么遥远。“看山跑死马”,远看的山峰往往要比实际估算更为遥远。

(三)一片绿林地

我们把一片绿林地当成第三处停靠点,那是远看上去的一片狭长的林地。地势低洼,长满红柳灌木和芨芨草。我们在林地里穿行,寻找可以通行的小径。地面可见羊群留下的野便,说明常有牧羊来到这里。我们找到一处有阴凉的地方,吃下几块零食,喝掉了不少的水。事实上,我们已经走过了很长的一段距离,而且,越过这个林地,就将到达狼心山的领地。我们都显得很高兴,匆匆休息不久,就嚷着要继续赶路。

这片林地,得益于低洼的地势,雨季便会形成水洼,草木得以滋养,虫鸟兽得以繁衍。当我们从远山返回的时候,仍然经过这片林地的另一个角上时,无意中却发现了一只奔跑的野兔,从灌木丛中跳出来,左突一下,右跳一下,往远处奔去。我和安德鲁说,“快看,那里,有野兔。”我才意识到,这里的小动物不会少的,除了野兔、野鸡,甚至会有野狐狸或狼。

(四)登山

当我们从绿林地前方的铁丝网底下钻过去,那里的沙丘起起伏伏,刚好可以有一处可以钻过去的通道,我们终于进入了狼心山的属地。可是高大的山峰却分辨不出来了,变成了一座一座连贯的山脉。之前从远处看到颜色灰黄的山体,现在却变成了一片又一片清晰的石块,而对于山的高度而言,我们似乎没有了概念,不知道他究竟是多么高了,只看见挡在我们面前的巨大山体,而我们已经变成了大山脚下的子民,如果要想看见山顶的景致,那么就开始登山吧!

真正的高峰是在眼下这座山的后面。

上山都是碎石,几乎是同样颜色的石块,被风和阳光风化了的,灼裂了的。偶有浅浅的发白的小沟痕,那是下雨时难得的积水冲出的小道。这些小道有时又太过崎岖,并不适合行走。我们走一走,停一停,站在一个点上寻找下一处可以放脚的地方。

起先的这一座不高的山坡是到达后一座山峰的必经之路,也恰好成了我们练习登山的地方。安德鲁背着他的背包,我背着我的。当然了,他的并不怎么重,但也够他受得了。我们就如两只岩羊一般,有时是手脚并用,不一会就站在这座小山的山脊上了。远远看去,那最高的山顶近了,就在不远处了。往下看,沙漠戈壁沉静了,那片绿树林子成了背景,远远地也看见更远处的塔架了。

“并不难吗!”安德鲁喊道。他迎着风,头发被吹起来。

“我就觉得你可以的。”我鼓励他。

“我们继续登最高峰吧!”他的劲头倒是挺足的。

从这座小山峰上下来之前,我们在相对平整的山脊上走了好一会儿。那儿是人们早已多次行走走出的小道,与此同时,我不住地规划着攀登下一座高峰的登山路线。

“安德鲁,我们从左边走还是右边走?”我向他问道。

“你定吧!哪边好走就走哪边!”他说。

其实,哪边好走哪边不好走是比较出来的。我只好凭着直觉选定一个方向,“走右边吧!就走右边!”

我们要从这个高处下到山谷里,然后才能再次往上登。当我们往下走的时候,脚下踩松的石块滚落下去,哗啦哗啦地。我心想,下山可不比上山,一个不小心可要掉下去的。我说:“你别着急,一定要能刹住车。”我拉住他的手,脚下一脚一脚地挪动着。两个人四只脚就如同一个四足的机器人,稳稳地踏在石块上,一步一步往下挪动。直到快到山谷的软沙地时,我才跟他说,“放开手,往下跑吧!”我们跑起来,耳边一阵风呼啸而过,我们就已经到了谷底。

继续吧,下一个山峰就是这次远山行的目的地——狼心山的主峰了。远远看去,那里似乎有一处平台,斜斜地拉着条绳,上面挂满彩旗,那种样式是蒙古营子常见的图腾或纪念。对于那里,我还从未登上去过,眼看着,目标就要到达了。

“加油!安德鲁,”我给他打气,“我们就要到达最高峰了。”

“嗯,加油!”

我们首先往右侧山脊上直冲而上,那里有一处深一些的石沟。我们往上而行,中间有一处巨大的石头,横在小谷的正前方。我跃上去,坐在上面,看着还在后面攀登的安德鲁。

等我们到达了山脊那里,才发现那里有清晰可辩的山间小道,那是人们常常行走而形成的。可以确定的是这条小道必然将要通达山峰,我们的信心油然而生。

然而,最险的一段却是从这条山脊往山峰冲顶的那段路。当我们渐渐走上去,小道开始变得模糊,似乎是这一条,似乎又不是。

(五)主峰

我们在满心向往中往山顶望去,那里飘荡着旌旗,从中心的木顶上拉下斜的绳,绳上全是三角的小旗。我们看得到那些,那是给我们目标的指引,那是我们力量的旗。我和安德鲁开始背着背包,弓下身子,手脚并用,仰着头向着山顶登去。汗水流下来,很快就被风吹干了,身体倦乏了,听得到心砰砰地跳着。就在碎石上歇一会,擦一把额头的汗水,仍要回头望一望山顶,那里,是的,就在那里,就是我们想要去的地方。有许多次看见别人去过的,而自己却从未找到路的那个地方。今天终于可以实现了,就要实现了。这个山峰是这片区域的最高峰,它以雄雅的身姿傲然挺立,早已成为人们心中的地标,而今我们就要用双脚踏上这里,与它握手,亲切地注视它。天地之大,人之渺小,但是谁又能阻挡人对自然壮美的追求呢?

我已经远远地登上前面去了,可是那里已经没有道路的痕迹,就在就要登上最高峰的地方,就是说哪里都是路,哪里又都不是路,你要上去你就上去,没有提示没有指引,没有路牌,就看你的了。我尽量迈出大的步子,用出最饱满的力气,往上攀着,身后传来安德鲁的喊声:“爸爸,等等我。”我才意识到,我只顾往前爬,已经把他甩在半山腰了。我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我等你,”我跟他喊。

他仍然昂着头,费着很大的力气往前爬着。他的眼神透出坚定,他可以的,我相信。

山上的石块是松动的,如果不留意,石块就会滚落而下。我心想更要锻炼一下他,他一直背着自己的背包,尽管里面的东西并不多。“自己的事情自己干!”他这样说。

我从背包里抽出那根短棍,我想让他用棍子撑一撑,这样似乎可以省点力。我说,“喂,这个,用吧,给你!”说着,我把短棍往他那里丢过去。可是那根短棍旋转起来,首先就打松了一块石头,率先向下滚起来。这是我所没有料到的。可是那里离我太远了,我只能喊起来,“安德鲁,小心有石块!”

他抬起头来,石块就到了他的跟前了。他一抬手就把那块石头捉住了。“嘿嘿!”他笑笑,然后,他又抓住了短棍,我心里的石头也就落下来了。

“快来吧!到这里来,到这里来休息。”

我们休息在石块上,往很远处望望,我们离地面已经很高了,地上的小土丘变成了一点点大,更远处则是一段一段的土墙,那是曾在这处山凹里安营扎寨的劳动者曾经住过的土坯房子,那是这里的第一批居住者和建设者。

“往上爬?”我问他,征求他的意见。

“嗯,往上爬。”安德鲁说。

再转过几处险些的小陡坡,我们就爬上了第一处壕沟,那里都是用石头垒砌的。我想起之前,我们曾经在敖包山上游览,那里就有这样的壕沟。我们跳进壕沟,抚摸那些在风雨中守在这儿已经六十多年的石块,来不及感叹。我们发现了两张小小的方形印符,我想那一定是山上飘下来的。

“往上吧?”

“往上!”我们仍旧是鼓鼓的热情,要往山顶去了。爬出壕沟又往上攀,就看见山顶的平台了。那里就是山顶的观景台。我惊异于观景台的平整,是一条条木条拼接而成,很宽敞。方方正正,在进入平台的入口处,还有一个烧纸的炉口,那两张印符就是从这飘下去的。看得出,这里很多人曾来过。杂物箱里面堆满了饮料水瓶,很多人来过了,但是我们才来,但是我们终于来了。

我和安德鲁围着平台走了几圈,各个角度的风景全部收入眼底。那远远的塔架,遥远的十号,我们的家的地方,全部包裹在绿色的树木之中。往敖包山那个方向,竟还有一条蜿蜒而上的木梯道,转回转去,踏步而来,拾级而上。再往下,竟也看得到白色的砂路,那一定是驱车游览的道路。原来,我们登山的这条路是一条鲜有人行的险道啊。

我给安德鲁拍了几张照片。他举着蒙旗,做出十分骄傲的神情。在望着黑河的方向,我发现了一个湖泊,就是那个我曾经想去的湖泊,平静的水面,墨绿的植被。对了,就是它了,我看见这个湖了。

“安德鲁,你往这个方向看,”我指给他,“就是那个湖泊,是不是这是称之为狗肺湖的湖吧!”那湖泊多美啊,可这个名字似乎不妥,一定要依着狼心山,狗肺湖,这样的名字流传下来吗?其实,我觉得这个湖泊更应该叫作“琵琶湖”。我说,“我们一会就往那里去,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一定要到跟前去瞧一瞧。”这样,我们就定下了下一个目的地。

下山的时候才发现危险更多了。稍不留意就会随着滚落的石块滑下去。我拉着安德鲁的手,一边探着找更稳固平整的路,一面往更远的的地方看去。

这次来了,我还想捡块石头回去呢。我似乎走了神,脚下一滑,安德鲁的手使劲抓住了我,我一屁股坐了下来,坐到地上。他说多危险,我说,就是的。我不捡石头了,我们好好往下走吧!

(六)水泊

还在山顶的时候,我就看见了那个湖泊,并且下定决心要去那里走走看。

我们越过了那片来时经过的灌木丛,长满了红柳。快到跟前的时候,我就似乎看见了一个什么影子似的从树丛中窜出来,待赶快就看时,才发现是一只野兔,竖着长长的耳朵,披着一身灰黄的皮毛,正在左冲右突地警觉地奔跑着,一会下子又踏起一突一突的尘土,跑进远处的草地里去了。我赶忙唤安德鲁去看,“嗨,野兔!在那里!”安德鲁也看到了,“噢,是啊!一只野兔子。”

走过树林,迎面就看到了一片沙岭。它太整洁了,高高的一条,精细的沙子平平地铺在上面。这个岭子有五六米高,有二十几米长,如同一座高墙一般。我让安德鲁在这座沙墙前面照了一张像。他斜着身子,背着背包,脸上被晒得又红又黑。

我们走上沙岭,脚印出现了,很快就被软沙子埋没。

翻过沙岭,站在高处,就看见那片湖泊了。就在眼前,就在脚下了。我叫起来,“终于找到你了。”我和安德鲁快跑着向那湖岸边跑去。

水光粼粼,美极了。风从远处吹来,吹向这个口子,把沙子推上去,又沿着沙岭滑下去。湖水清澈,平静如画。我和安德鲁在岸边走,穿过一丛丛小沙柳,还有开着小黄花的野草滩。我曾经有很多次想去定位这个湖泊的位置,寻找它的方向,如今我终于来到了它的身旁。我拿出手机拍下了许多照片。

(七)行走

我们在水泊那里看了个够,水面平静。湖上有小鸟儿,或者是水面上的小鸭子正在嬉闹。风吹动那些长杆儿的野草,整齐地摆向一边。湖边是湿湿的沙地,开出淡黄色小花的嫩草儿。

这会儿正是下午两点来钟。我和安德鲁找到一颗低矮的红柳丛,我们坐下去,地面不平。我们又蹲起来,丛背包里拿出面包、火腿和罐头。

“吃吧,儿子!”我说,“这就是我们的午餐。”

水,在这个时候是多么渴望啊。一瓶两瓶,再多的水都会被我们几口就喝完了。我们大口嚼着吃的,汗珠从我们的面颊上滴下来。

再次起身的时候,我们拍拍身上的沙土,擦擦汗珠子,往前方走。往那个方位走,那是我们出发的地方。

(八)胡杨树下

穿过许多起起伏伏的沙草地,这时的阳光已经成了暴晒。我们逐渐地远离了山,远离了湖。我回过头去看时,狼心山又那样远了,就好似我们总没有来过似的。

有一处胡杨林,是在河边的,沙子是洁净的,树荫是大的。我和安德鲁躺在那里,有时又起来看在沙子上使劲爬行的小甲虫,柔和而清凉的风吹来。这里真是一个好地方。

起先,我以为到了这里,至少是返程的一半了,但事实上,远远还不到一半。

我们离开这片树荫的时候,还是信心满怀的。但是当我们走起来并再次确认一下行程距离和方位时,我才发现,我们已经走偏了不少的地方了。

“呀,安德鲁,”我说,“你看,还远着呢。”

安德鲁晒得脸色通红,汗珠满脸。他不耐烦了,又热又渴,“爸爸,我走不到了。”我什么也没说,从他身上接过他的背包。我又打开了手机上的音乐,听了许多歌曲。我迈开大步子往前走,奇怪的是,安德鲁总能追得上。

后来,音乐都听得烦了,只有无声的行走。这时我想起了古时候的行者,当他们走在烈日下的戈壁滩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情景呢?从河边的砾石滩,到满是玻璃渣的土堆岗,再到满是小绿植被的土沙包,我们不停地走下去,我已经说不出什么让人鼓舞的话了。我知道我们刚刚走偏了方向,而且是大意了。明明以为快要到了,快要回到出发点了,而实际上还差得远呢!

当我们终于走到那片烽火台的时候,我们都高兴起来,因为那是我们才来不久时候曾经走过的一处标志地,我和安德鲁还在那里照了几张相。到了这里,说明我们重新又折回到来时正确的道路上了。这样,大约再走一个钟头或许就可以走到出发点了。我心里想着,把背包里的水瓶拿出来,我说,“安德鲁,你喝水吧!我们快要到了。”安德鲁接过水瓶,拧开盖子,我又补充了一句,“你还是要留下一点水。”

他喝了水,我把水瓶装进背包。我抿了一下嘴唇,我也渴,但是我必须还要留下一点水。

(九)高树的谷地

我看见远处许多高大的杨树,哪一处是我们来时的出发地呢?我问安德鲁,他说,是这边。我又往河岸边看,看见蜿蜒的河岸一直延伸,直到远处。我知道,我们是过了桥以后才来的,所以,我确信我们出发的林地是这一处,而不是那一处。我高兴地对安德鲁说,“对,是这里。这回我们不能走错了!”我们迈开步子,正在烈日下经受考验。河岸那里有一个黑影,很高大,直直地立在那里。我想,那应该是一个人呢,可是怎么会有人呢?我正纳闷着,我问安德鲁,他说不知道。

一个人怎么会站在水边,是什么呢?

我么不断地走近的时候,终于有那么一下子,那个影子突然伸出了大翅膀,腾地一下飞起来了,原来那是一只大鹰。“我的天呀,”我不禁惊奇道,“好大的一只鸟啊!”我和安德鲁都看着它飞起来,飞向远处。我们都没有停下脚步。

近了,近了,终于近了,我们更加地确认方向,确认不远处的铁路和斜坡,那是我们下到这片地方开始出发的地方。这时我只想再喝点水,我渐渐地有些焦躁,有些困顿,还差多少,还差不多了吧?我开始想我们怎么上车,怎么回去。我们要赶快回去了。

安德鲁最后喝了一次水,我们的水见底了,我们再也没有补给的水了。我们越过铁丝网。这是最后的一片地方,出口就在那里,一切都可坚持到的。

我环顾左右,认真地看前方,后方,确认没有火车要来。我们踏上铁轨,站到了高处。

我说,“好了,安德鲁,我们就要胜利了。”这时,安德鲁却回过头,看看远处的山,还有那片漫长的沉下去的沙地,他缓缓地抬起手来敬了一个军礼,煞有其事地说:“再见了,狼心山!”

我快步走在铁轨上,走在枕木上,安德鲁则在一侧的小道上。我们又开始变得欢快起来,那个小小的红色汽车已经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了。

“累不累,安德鲁!”我问他。

“不累,爸爸!”他说。

我们终于回到了出发点,小红车还躲在树荫里呢。我坐上车,给晓燕发了信息:“备水,多一点,快回去了!”然而,我们还是迫不及待地要喝到水,我已经渴得不行了,脑子都开始变得混沌起来了。安德鲁说想去商店里买水,我说好。我关闭了手机里程,正好定格在那个公里数上:16.78。

我们在超市里买下四瓶水,每人差不多喝了两瓶,其中有一瓶我是一口气喝完的。

这些都是我的回忆。在回忆里,安德鲁变得坚强。我们走了一路,我们说了一路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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