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与老人

春天如约而至，故乡却一别千里。

在深深的夜里，我禁不住会问自己：家乡在哪里哟！我往窗外的黑夜望去，心中久久地念着乡音。

窗外有一颗大树。每天早上，小鸟会在那里唱歌。它们叽叽喳喳，忙忙碌碌，早早地把我唤醒。

那是一颗很大的树。茂密的树冠遮住大片园子。从大树旁边走过，我说：“估莫这棵树有五六十年了。一定是从有这个园子的时候就有这棵树了。”我说：“百年树人，十年树木，这句话或许应该倒过来说。你看，是百年树木呀，一百年的树很常见。十年树人哩！一个人真正的黄金时间，真正的培养时间，也不过十年吧。”你点点头。

时间的流驶总是滚滚向前。

春节休假的时候，我又一次回到故乡，在老家简单地居住了十几天。我常常会问起家乡的一些人，了解到一些事。那些人和事，丰富了我对家乡的记忆，使我更像是这个村庄的人了。当我再次离开的时候，车子行驶起来，我才从后视镜里看见母亲瘦小的身影。风吹起来，扬起一片沙土。

我感到胸膛冰冷，如同浇进了凉水。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流下来了。我记得刚刚回家时的喜悦——那辆黑色的大汽车载着我所有的家人，在早晨微微的晨光中穿破黎明，刺破宁静，打出耀眼的光，驶入我熟悉的故乡，伴我成长的地方。

可是我很快又走了。

我们如同田野四季的作物，静静看着岁月的变迁，默默收获着人生的谷物。在家的十几天时间里，我甚至没有和母亲认真地说一句话，没有细细地看看她的脸。可究竟是忙什么呢！

在出发的地方照张相吧。母亲匆匆赶来，裤腿上挂着许多面粉，那是她忙着给我包饺子，起前起后弄上去的。我使劲拍打她的裤角。

小鸟总是在树上栖息，那就是它们的故乡。老一辈人如同大树，我们都是小鸟。每当我们回去的时候，我们会到大树的茂密枝干里去唱歌，那是多么幸福的时光。那里，大风吹不进来；烈日晒不进来。当树叶微微响动，总能听得到风声。

对于我自己的父母而言，又或者对于我自己，或许也在变成这样的大树。“我们终究也是大自然的一棵树啊。”我抬起头看窗外，半圆的月亮已经挂在了天上。

“生命，就是这样啊。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愿意虚度了它。”我的心里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