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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晓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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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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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老家


南方的六月,微风吹来的气息已经能暖到人的骨子里了。这暖意犹如母亲臂弯里的暖阳,温柔的没有任何瑕疵。恋家的孩子,此刻精神抖擞,正提着沉重的行李箱上了火车,火车很快就开动了。似乎是有些不堪负重,火车在急躁的空气里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早就忘了疲惫是种什么样的滋味,只顾着目视前方,即使看到的都是一双双扑腾扑腾闪烁的蓝眼睛和一个个圆圆的大脑门儿。我的目光还是一刻也不想离开这里,离开向着窗外的方向。此刻的脑袋里被“火车是否快要到达终点站,火车的速度是否会再加快一些”这样的问题所填满。

十年,十年了,人生还有多少个十年可供我们别离?老家,我的老家,生我养我二十年的老家;父亲,我那已被黄土淹没了的老父亲;母亲,我那已被岁月吞噬了多半容颜的老母亲;羊群,那群早已不知去向,空留大山在那里寂寞呻吟着的羊群;麦田,大山脚下的,那一道道早已被郁郁葱葱的青草侵占的麦田呀……

老家,我是真的要回来了!

我的思绪,随着这火车的节奏肆意飞奔,或许早已超越了火车奔跑的速度。五味杂陈的心情,把我对老家那些依然未尽的爱,在此刻,撕扯的支离破碎。我是真的要回来了,回来看一眼我离开了整整十年的老家。

我的思绪被定格在了老家的大山缝里。我清楚地看到,我的父亲,他佝偻着身躯,一手拿着皮鞭吆喝,一手扶着扶了三十多年,老的不像样的老犁,慢悠悠地耕作在田间地头。父亲回头望了一眼已经犁好的,整齐有序的田地,我看到父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多么熟悉的场景,多么和谐的画面!如今岁月留给我的,只有这感慨不尽的生活!我在岁月的这头,父亲捧着我的童年,屹立在岁月的那头。我的心被一股莫名的力量使劲拉扯着。童年,我那意犹未尽的童年,父亲,我的父亲啊,我还想像童年时候一样,在你耕作的时候,开心地送馍馍和水给你。你看,你那干裂的嘴唇,一定是忍耐好久了吧?

无暇顾及座位上呼呼大睡的人们;无暇顾及和我一样挤在过道里的,摇头晃脑,眯着眼睛的一个个大脑门;无暇顾及一阵一阵恼人的呼噜声;无暇顾及一阵一阵,从前面车厢传过来的脚汗味儿……心中荡起一丝丝涟漪,联通老家的大山沟,蜿蜒曲折,层层叠叠,在我的心窝里延伸,攀爬……

“各位旅客朋友们,列车即将到达银川车站,请在银川车站下车的旅客,拿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

列车员暖心的提醒并没有唤醒还在摇头晃脑做着美梦的旅客。这些疲惫不堪的脑袋儿却被列车停靠时的一阵剧颤所惊醒,“这个是我的;这个,我的;昂,这是你的吧;你是不是拿错了……”车厢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口热锅,乘客都站立起来,犹如团团乱转的蚂蚁,吵吵嚷嚷,拥挤的密不透风,空气被挤出了窗外,送来了一股凉气。我赶忙贪婪地多呼吸上几口,无意间想起了我新买的眼镜,“算了吧,丢就丢了呗。”一番自我安慰过后,我拉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出了火车站。

“妈,我回来了,我们一起回老家看看吧!”

“娃,你外公外婆身体还好,现在都进城里住了,你还回老家干啥子。”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母亲不断的叮咛。我知道,母亲也是好久没再回趟老家了,她不是不想回,而是老家早已没了她牵挂的人。而我的心,却被老家大山的心弦紧束着,没有丝毫的松动。

弟弟开车来接我,坐在他的车上,顿时神清气爽。想想前两年还在为生活奔波的毛头小伙,如今已成了有房有车的人。于是不得不感叹,短短的几年里,生活竟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望着窗外,山清水秀,一切都像是新的。我的心里,摇曳着对母亲的思念,兴奋地飘了一路。到家后,弟弟把车子停在了车库,我看到母亲早已等候在楼下。

“妈,我回来了。”来不及去拉沉重的行李箱,我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年迈的母亲。我分明看到,母亲的眼角,几滴晶莹的泪滴慢慢划过。

“妈,进屋吧。”我拉着母亲的手上了楼。

还没等我换上拖鞋,弟媳妇热腾腾的燕面揉揉已摆在了我的面前。

“这是妈做的,趁热吃吧姐,妈说你最爱吃这个了。”端起散发着幽香的燕面揉揉,我边吃边和她们拉着家常。母亲说着一些家长里短的事,还不忘看着我的碗说句“快吃吧娃”。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母亲说话总爱重复。我认真地听着,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不懂事,说出反驳母亲的话了。母亲异常开心,即使清晰的鱼尾纹霸占了她的整个眼圈,母亲的眼神里也没有一丁点儿疲惫的意思。“娃儿,以后别去那么远去打工了,回来近处找个活干……”我知道,母亲年纪大了,这次是真的不会再让我出远门了。我连连点头答应她,好好好。

饭后,我和母亲一起进了卧室,“妈,明天跟我一起回趟老家吧!”

“回老家干嘛,不去。”

多年来,只要一听说要回老家,母亲总是不乐意。可能是因为如今早已物是人非,那里有太多不堪回首的岁月吧。自从父亲走后,每次一提到“老家”两个字,母亲的眼神就会暗淡下来,不愿再多说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收拾洗漱准备向老家出发了。

“娃儿,真要回呀?”母亲看来是早就醒了,不对,应该是她本来就没睡着。

“妈,多年没回去过,趁现在闲着,回去转一圈。”

“娃,那我也跟你转一圈吧。”听母亲这么说,我也高兴坏了。

“好,好,好。”我连连说道。

母亲和我真的回了趟老家。

客车在平坦的柏油马路上行驶没多久,进入了蜿蜒曲折的大山里。一道道弯犹如一条正在快速爬行的蛇,一路向着陡峭的大山缝隙里爬伸出去。巍峨的大山,裹着厚厚的一层绿装。清新的空气中,一股股淡雅的桃花香从窗外跑进来。一路上,母亲甚是精神,给我讲着那些过去的事情,滔滔不绝。

经过整整两个小时的车程,我终于看到了生我养我二十年的那座大山,我赶忙扶母亲下了车。站在苍翠的大山之顶呐喊一声,“嗨,我回来了啦!”

望着这座承载了我所有童年的大山,不知怎地,我的眼角早已挤满了泪花。

母亲站在我的身边。

“娃,你看那山,那时候光秃秃,而现在……”

“是啊是啊!”

“妈,下山去吗?我背你。”

母亲一脸的笑意,“就你那样,咋背得动我?”

我立马俯下身子,让母亲爬在我的后背。母亲这次真听了我的话。脊背上的母亲,被岁月的风雪吸干了水分,枯瘦的不堪一击。我的脑海里突然闪出小时候的画面:母亲脊背上背着我,手里提着粪篓子,大步走在山坡上……那时候的母亲,精明能干是村里出了名的,全家八口人的生活,在她的精心打理下,过得有模有样。

“娃,放我下来,路不陡了。”走了没几步,母亲突然发话了。

我缓缓放下背上的母亲。“可把我娃压坏了,哎,人老了,不中用了么。”母亲叹息道。

走在大山脚下,这里,绿树成荫,曾经父亲栽种的杨树早已亭亭玉立,曾经的麦田早已变成了草地,曾经熟悉的一条羊肠小道,早已被杂草霸占,看不清她原本的面目了。我和母亲在丛草中摸索前行,“妈,小心有蛇。”我不停提醒母亲走慢点。不知为什么,母亲今天变得异常精神,走起路来也一点都不输我。

好不容易来到了我曾经住过二十年的那个窑洞。院子里的杂草已有半人高了,窑洞还是那个窑洞,窑门敞开着,只是变成了空洞的摆设。曾经的一切,都淹没在了童年的回忆里。“哎!可惜了,可惜了……”母亲一遍一遍地摇头叹息。我的心里驻留的回忆,在此刻都被牵连了出来……

母亲深情凝望着她几乎住了大半辈子的窑洞,我分明看到,她的眼里闪着泪花儿。

“妈,走吧。”母亲没有挪动,也没有出声。

“妈,我们走吧,这里草太厚了,小心有蛇。”母亲似乎没听到我叫她离开的声音。

伫立了许久,母亲的视线终于离开了我们曾经住过的窑洞,母亲终于转身了。

此刻也不知为什么,看着花白的银丝在风中摇摆不定,转身,我的泪水早已忍俊不禁……

我搀扶着母亲,慢慢行走在老家的林荫小道。

“哎呀,老家的变化太大了,还是共产党好啊!”

我知道母亲的感叹是发自内心的。老家,在我们离开后,变成了山清水秀的风景区。老家,在我们离开后,也再次腾飞了。

和母亲漫步在清凉的羊肠小道,望着眼前的绿水青山,一股莫名的暖流排山倒海涌入心怀。

“人去空流水,花飞半掩门”,老家,一缕剪不断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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