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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晓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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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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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父亲节


梦里的父亲,嘴角微微上扬,双手捧着一本我和弟弟用旧了的,已经掉了皮的历史课本,正在细细品读着。我不忍心打搅父亲,就像他从来不会在我学习的时候打扰我一样。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父亲的思念愈来愈烈,就像老家大山缝里流出的那条小河,奔流不息,偶尔还会波涛汹涌。只是如今每每想起父亲,我的眼角少了几丝泪花,把对父亲的遗憾,悄悄弥补在了母亲的身上。

我那慈爱的父亲呀!孩儿已经有整整三个年头没有看到过您了。父亲,孩儿想您了,在这个飘雨的日子,在这个繁花盛开的日子,在这个父亲节即将到来的日子……

父亲,多么深刻的一个字眼,如今我却只能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怀念。有人说,父亲是一家银行,发行知识,支付爱。父亲给我的爱虽默默无言,平平凡凡。但却为我遮挡过无尽的风雨,在无数个黑暗的夜里,照亮我内心深处那些昏暗的角落;在我脆弱的心田里,暖暖流淌至今。虽然父亲在我们姊妹面前不善言谈,也从未对我们谁发过脾气。但父亲在家中的威信,丝毫未减,在他忠厚老实的为人处世之道里;在他勤勤恳恳劳作的麦田里;在他嗜书如命,永不放弃的日常中……

父亲,用他的一言一行感染着我们,教会我们怎样做人,如何做事。我不得不承认,是父亲,在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里,给予了我莫大前进的动力。

记得那年,遭受鼻窦炎折磨了好久的我,心里萌生了辍学的想法。父亲知道后并没有批评我,只见他的身子缓缓蹲坐在了墙角,似乎只要一离开,就会支离破碎一般。父亲低下头,一语不发。我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父亲的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沧桑与疲惫,无助和无奈。

沉默了许久,父亲终于站起身来,用怜爱的目光注视着我,“娃呀!别难过了,爸这就想办法给你凑钱,做手术。”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在我还没醒来之前就拉着养了好多年都没舍得卖掉的老黄牛,匆匆去了集市,换回来一沓皱巴巴的,粉红色的钞票。父亲一遍一遍地数着他手里的那些钞票,眼缝里都挤出了笑意。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要知道那头牛呀,可是家里最值钱的家当,是田里最主要的劳动力。可我分明看到,父亲比平时久旱逢雨的时候还开心。

爸,你把牛卖了?”话还没说出口,转身,我的泪水早已忍俊不禁……

父亲带我去大医院做的手术。那年,我高三,正值学业最紧张的阶段。看着被疼痛折磨了一夜,憔悴了好多的我,“娃儿,喝点牛奶,天亮了我就叫护士给你换药,再忍忍昂。”父亲右手摸了摸我的头,左手已递过来一袋子牛奶。他那心疼的眼神,迟迟未曾离开过我。

一个月后,我重返校园。离开家时,是父亲送的我。

“娃儿,这下病好了,去了学校要抓紧时间补习功课昂……”那天父亲的心情大好,我的病痛解决了,父亲头顶上的愁帽也算摘掉了。一路上,父亲滔滔不绝,说个没完没了,我也跟着他愉快地迎合。

命运似乎只是跟我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又旧病复发。这次,我再也不忍心去告诉父亲;再也不想听到他那沉默的呼吸声里,传来隐隐的痛,我的心跳也跟着失去了节奏,在无尽的自责和抱怨里沉沦。这些年来,繁忙的农活,子女的学费,一家大大小小六口人的生活……所有这些,都压在了这个瘦弱的肩膀上。

父亲老了许多,身材越来越瘦,脊背也一天比一天佝偻。一向乐观精神的父亲,不知何时,在他的眼睛里,我却读出了几丝忧郁。

我的脑海里,一遍一遍地重复孟子的那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偶尔还会跳出一句: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之所以要这样,只是为了转移我身体上那恼人的疼痛。我也不停地安慰自己,“只要死不了,我就得受得了。”

我终于熬到了快高中毕业。不幸的是,就在那年,我被大姐和父亲迷迷糊糊,带进了精神病医院里。大夫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最近睡得好着吗?”

睡眠是片断的死亡,是我们借来用以维持并更新日间所消耗的生命。”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就蹦出来这么一句。

听到我的胡言乱语,大夫低下了头,开始龙飞凤舞,在药单子上密密麻麻写了一长串我根本就不认得的字。

回家后,我成了家里的重点保护动物。弟弟负责陪我玩耍,逗我开心;母亲负责给我做好吃的;父亲负责给我端水喂药……所有这些,我都看在眼里,痛在骨缝里,甚至身体的每一根神经……

高考的前一周,父亲把我带进了医院里,“娃儿,爸带你输点葡萄糖,这样考试时会更精神些。”我冲他笑了笑,开心地躺在了病床上,看着护士把尖锐的针头插进了我手背上最清晰的那根血管里。父亲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我的手背……

那年高考,不用说,我名落孙山。望着考试成绩痴痴发呆的我,被父亲叫到了灶房里,“ 娃儿,我跟你妈商量了,无论砸锅卖铁,学是要让你上到底的,你看你是补习呢还是上高职呢?”

我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那双渐渐凹陷,被岁月带走了所有光泽的眼睛……我不甘心,一点儿也不甘心,即使我要靠药物来维持我那可怜的睡眠,我也想再拼上一次。

我选择了复读。听到我的决定后,父亲异常高兴,因为这也是他的意思。父亲早早就替我问好了学校,待学校一开学,父亲大包小包,领我来到了县城里。在我一个外公的陪同下(外公是那个学校的老师),父亲为我报了名,安排好了住宿。那年,我羞愧成为了一名复读生。父亲时刻提醒我,“娃儿,按时吃药,好好学习,如果身体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天塌下来由我顶着呢,你不用担心撒。”

父亲的这句“天塌下来由我顶着呢”,似乎已经成了他的口头禅,在我的脑海里也早已“如雷贯耳”。但不得不说,这句话给足了我前进的勇气。直到后来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生活中遇到任何过不去的坎儿,依然能有父亲说的这句话做我的挡箭牌。

看着父亲日渐老去还在为儿女们操心奔波,而我那可怜的工资却依旧支持不起我的孝心。正当一切眼看着就要好转,我也计划好了未来时,我的父亲,却悄悄退出了我的人生……

母亲说,“娃儿,一切都是命呀!”任何时候,我在母亲的面前从未反驳过她说的这句话,但我自己却从不信命。

父亲走了,我的心也跟着碎了一半。但我知道,父亲他实在是太累了,他再也为我撑不动那片天了。剩下的路,父亲交到了我自己的手里,“娃儿,你长大了,让老爸休息会,这片天交由你自己去撑吧!”

放心吧老爸,这片天,我不但要撑起来,还要像您一样,撑的好好的。”

写于2019年6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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