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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桑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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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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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江南

            

 人人尽说江南好,我却倚窗怨江南。

 白墙青瓦,绿萝抚面,小巷人家,江南有着独特的韵味,似眼朦胧曼妙的女子,轻纱拂面,一眼便是万般柔情。

 江南风景无限好,游人如织,来往叹如此,我心向往亦如此。

又是四季暮春,我来到江南,在小镇徘徊许久,竹楼灯塔眺望许久,终是等不来属于我的江南。我心中的江南,是眼前的小镇,小桥流水人家的诗意盎然,亦是风景旧曾谙,同我一起灯塔夜说的江南。

           〔一〕

再来江南,我见到依旧如此的江南风景,却见不到我心心念念的江南才俊。

我第一次来江南,那是一个暮春,我同家人来到江南小镇探亲。那时,我眷恋江南美景,那如诗如画般的生活,着实令我陶醉。书中千姿百态,不如眼见一番。那时,最令我难忘又充满神秘的是不远处竹楼上的灯塔,来江南小镇已有些时日,那竹楼上的灯塔每晚都会准时亮起,夜晚我从未见过它何时熄灭,每每望见那暖黄色的灯光,我总会分外兴奋。

直到后来,我相识了他。

一日,邻居阿婆邀请我们一同去她家用餐,饭菜刚呈上饭桌,恰巧他从大门迈进中堂,阿婆邀他一同用餐,他望向我们,家中突然多了几个不相识的人,多来有些错愕。阿婆向他介绍我们,他点头微笑示意。茶饭间阿婆说这是她的孙儿小袁,大人的谈话我并未过多在意,见他出门,我好奇跟了过去。

坊间,我竟跟他来到了竹楼灯塔前,他停下,转身,看向我。我驻足,微笑表示我的善意,或是年龄相仿,他邀我坐下,头顶灯塔里的暖光照在我们身旁,他的侧脸,照耀一层金黄。

看向远方许久,他主动问我姓名。“念念”我不解但也缓缓出声。

“阿婆的儿子姓袁,我的母亲姓江,他走后,我便姓江,单名一个南字。”他言语声色稳重,若不是我在他身旁,或许会觉得他在自言自语。

“江南,你好”尽管有许多不解,但我尚且明白,有些话旁人愿说,有些话旁人不愿说,听者不论,便是尊重。

那时,他还说了许多,我只是听着,看着他的侧脸,布满暖光,许是那晚灯光太暖,使我醉了几觞心事。

           〔二〕

听闻江南水乡一如它的名字一般,有着十足的温情,令人遥想难以忘怀。

又听闻,人一旦执着某个瞬间的美好,便会常常回想,久之,便入了梦乡。

不远处竹楼的灯塔依旧每晚都会准时亮起,我不再好奇它的神秘。或许人就是这样,有了新的渴求就会抛弃旧的,生活馈赠给人的是一张白纸,想绘怎样的色彩,从来都是自己决定的,因为年轻,所以肆无忌惮,因为自由,所以放荡不羁。但是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高度以自己的态度看同一件事物,总有不同的看法与选择。就像我看竹楼的灯塔,觉得神秘而温暖,而对于当地人来说,平淡如水,无奇如风。

就如江南,小镇的人们都觉得他性格沉闷,不爱说话。可那晚的他,让我觉得有着不属于同龄人的沉稳。

后来,待住小镇的那些日子,竹楼灯塔夜晚依旧会亮,我也依旧时时眺望,可是,接连一个礼拜,都没有再见到那个素衣男孩。

又一次阿婆招待我们,席间,大人们相谈甚欢,而我因不善与大人交谈,性子腼腆,碗中的米饭早已由轻软变得坚硬。阿婆无意间提起江南的名字,原本席间无趣到无所适从的我突然变得警觉,就好像纠结了许久的谜语终于要揭示谜底一般。

那晚从阿婆家离开后,心情变得异常沉重。

原来这世间的许多人,看似稳重的外表都包裹着或多或少的艰辛与无奈;原来沉默寡言的人其实内心掩藏着无限的言语,只是不知如何诉说便作罢;原来江南的故事并没有小镇名字那般温情。

小时的江南,一如小镇的每个孩子,有着嬉戏玩闹的童年。十岁那年,江南的父亲与母亲分离,听说父亲在北方的城市定居了,有了新的家庭,再也没有回来,江南一直和母亲在一起,母亲在小镇教学,不免听到些关于儿子江南的消息。老师在课堂上点名袁江南,他争执自己姓江不姓袁,那年,他才初一。

江南学习优秀,却沉默寡言,有着异于同龄人的早熟。后来母亲听说父亲生病,想去探望,却不料出了意外,而父亲毫不知情母亲的消息。那一年,他高三,弃了高考,学了抽烟。

人脆弱时总不知所措,所有情绪的积压不知如何倾吐,想在黑夜里寻找一份温柔,纵使黑夜无限漫长,光亮只有一丝。

我仿佛明白为何那晚江南会向我一个并不熟络的人开口诉说。

越是熟悉,越是小心翼翼,越是细思极恐。

             〔三〕

 我相信夜晚里的光亮,有治愈的温暖。

 在小镇已住一个多月,我和家人决定返程。离别前一晚,望着远处依旧亮起的灯光,我想赌一次相遇。

 没有人的夜晚,寻找一处光亮,救赎内心的孤独, 我想,他大概会来的。像那晚一样,双手抱膝,蹲坐在暖光下的木板上,静静地等待着。

似乎听到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我回头,见是他,一如之前的微笑表示我的善意,这次,我邀他坐下。

静默许久,终是我先出了声。

“我明天要走了”。

他不语。仿佛有什么心事,又仿佛没有听到。

“听说夜晚的光亮很美好,像拥抱一样温暖,你以后可以常来这里坐坐。”没有太多的情绪波澜,我继续道。

等他回答应话的同时,我看向他的侧脸,暖黄色的光与他周遭的低气压显得格格不入,但我相信,光亮一定是暖暖的。

“之前,我经常来这里,后来有了抵触,就不常来了。”

其实我知道,在江南心中,那大抵是他最柔软的地方了。小时候的故事很美好,越是美好,越是不愿想起,仿佛这样就可以适应现在的离奇。但是,人不能永远活在痛苦里,就好似年以继日的煎熬一直折磨着自己。

我与江南并不算熟识,但我却为他感到真真切切的心疼,想要祝福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却又在低头那刹那久久酝酿。

直到那晚离开,直到第二天他站在阿婆身后目送我们离开小镇,祝福的话我们终是没有给予对方。

           〔四〕

再次来到江南小镇,我带着对江南的美好祝愿以及之前未说出口的祝福。可是,我并没有如期见到江南,阿婆说他离开小镇了,就在不久前。没有见到江南的我,失落到了极点。我这次只身前往江南小镇,其实就是放不下一直以来对江南的羁绊。说来又是遗憾。

我想起一年前从江南小镇回去的路上,我在心底默默地为江南留下的祝福:江南,如果再见时你生活有了更多的光亮与温暖,我便在心底祝福你;如果没有,我便在心底埋怨你。

可惜,两次的祝福江南都没有听到。

江南,我怨你。

江南,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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