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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0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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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晓晴:一寸相思千万绪 人生只有情难逝

小时候读《傅雷家书》,我感叹原来一个人可以做到这般至净。

我喜欢用“情书”式的词语去描述这封家书,情之本身,是傅雷所热爱的一切:至善至美、坚守本我,更无愧于心。

对于傅聪来说,傅雷是一个执着的艺术家,他严谨且谦卑,在芸芸众生里,他有着一份属于自己的认真,但同时也保持着对每一个艺术领域的谦虚和激情,他告诫傅聪,你要先学会做人,其次是艺术家,再次是音乐家,最后才是钢琴家。小时候的我总会对这般说辞产生抵触,我害怕这样严肃的灌输式的说教,可后来,这些我不爱听的说辞却成为了那根阻止我撞南墙的绳索,二十年的人生经历中,我越来越渴望从这些信件中体验傅雷对艺术和人生的看法,慢慢的,他教会了我怎样去走出自己,走进这个他热爱的世俗世界。

“你得千万爱护自己,爱护我们所珍视的艺术品!遇到任何一件出入重大的事,你得想到我们——连你自己在内——对艺术的爱!”

艺术家最需要的,除了理智以外,还有一个“爱”字!你能想象没有爱的世界吗?如果我们失去了爱的能力,那么我们将在心与心之间隔上厚厚的围墙。心灵的沟通无法实现,这个世界将支离破碎。当眼神失去了它温柔的光华,当嘴角失去了它优雅的弧度,当亲吻拥抱再也没有了爱的温度,人与人之间开始变得冷漠之时,我们甚至都不会为此感到悲痛欲绝——因为,爱,不复存在。我羡慕傅雷与夫人一辈子相敬如宾、琴瑟和鸣,更欣赏夫妻间“淡如水”式的交流和那份超出感情的尊重。傅雷对婚姻的理解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他在写给儿子的信中说:“你要培养她,教她各方面的道理,培养她对艺术的修养,但不要与说者自居,而是通过每天的日常对话来进行,这样日积月累,会有很大的收获。”这般教诲,是朴素的,朴素到事无巨细;是赤诚的,赤诚在他希望将自己最热爱的艺术与爱人分享;是热烈的,热烈于制定想要去经营好两人感情的计划,渴望爱人在余生种种的坎坷中与自己并肩前行的力量。

1966年9月2日深夜,初秋的凉风透着馨甜的桂花味,上海江苏路284弄5号院,还亮着微蒙的灯光。夫人朱梅馥立在丈夫身边,为他铺平纸张,看着他写下了三页纸的遗书。写罢,傅雷签名,在名字下方端正地盖上印章,像完成以往任何一部翻译文稿一样,一丝不苟。小院里,长枝的丰花月季被连根拔起,嫣红的花瓣散落一地,暗香如故。铁窗旁,挂立着两个丧失了体温的躯壳,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无比的坚强和优雅。因为有爱,那么多毫无瓜葛的事物才会被联系在一起;因为有爱,世界才有了勃勃生机。爱的光线醒来能够照亮零度以上的风景,爱的光华燃烧能够温暖冰冷的人心。爱如蓝色的多瑙河,绮丽宛转绵延不绝;爱如贝壳中的珍珠,呕心沥血纯真光洁。

“赤子之心这句话,我也一直记住的。赤子便是不知道孤独的。赤子孤独了,会创造一个世界,创造许多心灵的朋友!永远保持赤子之心,到老也不会落伍,永远能够与普天下的赤子之心相接相契相抱!艺术表现的动人,一定是从心灵的纯洁来的!不是纯洁到像明镜一般,怎能体会到前人的心灵?怎能打动听众的心灵?”

傅雷在他的一生中守护着一个艺术家理性的底线,你问他值得么?他用生命告诉你,在人生价值上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我愿意,与不愿意。坚守着自己的本心,接受一切的无可奈何,但求无愧于心。 “赤子之心”,是一颗历经磨难后的珍珠,不论黑暗的颜色多么浓重,它始终会散发出炽热又圆润的光芒,照彻天寒地冻。正如林清玄所说:“一尘不染不是没有尘埃,而是尘埃任它飞扬,我只有我的阳光。”完美的生活是不存在的,若想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需要的就是一种纯洁的态度,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一种在困苦中昂首向前的信念,史铁生身虽残疾却仍微笑着说:“既然苦难把我推到悬崖边,那我就此坐下赏烟霞雾霭,唱支歌给你听。”傅雷用赤子之心的纯洁鼓励儿子寻找音乐中的动人之光;马赫在别人的冷嘲热讽中用火柴搭建属于自己的艺术殿堂,泰戈尔在静谧宁静中成就了作品的宏伟与荣光。这些人在“举世混浊”时仍保持自己内心的纯净,在荆棘满布时仍以一种乐观的态度淡然处之,在尘埃飞扬时仍找寻到自己的阳光,并且用它温暖一生的梦想。

“环境安静对你的精神最要紧。做事要科学化,要彻底!我恨不得在你身边,帮你解决并安排一切物质生活,让你安心学习,节省你的精力与时间,使你在外能够事半功倍,多学些东西,多把心思花在艺术的推敲与思索上去。一个艺术家若能很科学的处理日常生活,他对他人的贡献一定更大!”

推敲与思索,这是取得一份事业多么核心的力量!树木在地底埋久了,才能化成煤;蝉蛰居地下数载,才能在枝头高歌;毛虫在茧中封固一季,才能破茧成蝶。人也一样,只有经历过一段时间的默默体悟,韬光养晦,才能焕发生命的光芒。汲汲于眼前的利益,会使心浅薄浮躁;急切于施展才能,会使心纷乱飘浮。只有沉静下来,认真钻研,专注体悟,才能使眼睛向内,审视心灵。对自己的状态开始疑惑,对过去的经历进行反刍,对深刻的知识主动吸收。在沉静中困惑,在困惑中追寻,在追寻中体悟,在体悟中升华。真理不是一成不变的,所有的理论都是在怀疑推敲中成熟的,保持自己思想的自由,探索未知是一个人难能可贵的品质。“人是一株能思考的苇草”,人生的价值即在于此。当洛伦兹与爱因斯坦走到同一条分岔路时,前者因两千多年的经典理论而畏葸不前,后者则以其自由的思想为人类开辟出一条光明的道路。思想可以比光走得更快,一个人最重要的部分,也正是他的思想。钟南山院士的深沉大气,张文宏医生的幽默务实,哪一个权威缺少过推敲与思索的支撑?

“真诚是需要长时期从小培养的。社会上,家庭里,太多的教训使我们不敢真诚,真诚是需要很大的勇气作后盾的。所以做艺术家先要学做人。艺术家一定要比别人更真诚,更敏感,更虚心,更勇敢,更坚忍。”

生命是一首太过匆忙的诗行,就像一年当中有春夏秋冬,有风霜雨雪,绚丽而又艰难短暂。正如庄子所说:“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但“生命,那是自然给人类去雕琢的宝石。”既是宝石,必定珍贵而闪耀,既是雕琢,必定疼痛而苦涩。李雪峰在《浮生若茶》中说“是的,浮生若茶。我们何尝不是一撮清茶?而命运又何尝不是一壶温水或沸水呢?茶叶因为沸水才释放了它们本身深蕴的清香;而生命,也只有遭遇一次次的挫折和坎坷,才能留下一脉脉人生的幽香!”生命不息,奋斗不止,这本该是每个人的信仰。很喜欢栖云在《点燃岁月》中的一段,“凝重而肃穆的崇山峻岭,并没有因为沉寂而冷漠,并没有因为无人喝彩无人光临就死气沉沉毫无生气,而是以灿烂的鲜花向寂寞挑战,以蓬勃的生机对生命负责。所以,生命中的险恶没有什么恐怖,生命中的孤独没有什么缺憾,生命中的高墙与埋没无关,关键是:即使在始终无人注目的暗夜中,你可曾动情地燃烧,为了答谢这一段短暂的岁月?”欧文·斯通曾这样庄严且豪迈地宣誓:“生命对于我来说是一次艰难的旅行,我不知道潮水会不会上涨,没过嘴唇,甚至更高,但我要前行!”浮生若茶,历经磨难方得清香幽远,点燃岁月,才能让它涌出灼灼的热浪,让澎湃的生命之火,像奔放的火烧云般,霸占整片原本平淡无奇的人生苍穹!

“你考虑这许多细节的时候,必须心平气和,精神上很镇静,切勿烦躁,也切勿焦急。有问题终得想法解决,不要怕用脑筋。我历次给你写信,总是非常冷静、非常客观的。唯有冷静与客观,终能想出最好的办法。”

与其把这百封家信看作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指导和教诲,不如你亲自去听一听这每一个精挑细琢的用词中的声音,这里面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充满了热情,更充满了大风大浪之后的沉静。生活最吸引人的地方,便是它的简单真淳。许多人穷尽一生用财富、地位、权力拼命地装饰着自己的生活,掩饰自己内心的空虚和无奈,孰不知,生命的美不在“金碧辉煌”,而在于质朴无华。正如梭罗在《瓦尔登湖》里写到:“我愿意深深地扎入生活,吮尽生活的骨髓,过得扎实,简单。”过最简单的生活,像赤裸的自然,褪去浮华喧嚣,却成了住惯高楼大厦的人梦寐以求的去处;做一个简单又沉静的人,用手中的刀斩去无端的烦扰,活出自我的格调。世界太大,当你握紧双手拼命抓住,却怎么也无法将它纳入手中,但只要轻轻张开双手,世界便在你的手心。拳头握得太紧时,不妨轻轻张开,有时放下,不失为一种得到。倘若不懂这其中的智慧,便无法理解陶渊明东篱之下采薇而食,种菊悠然的真意;也无法解读梭罗在瓦尔登湖畔优雅诗意地栖居;更无法体会林和靖梅妻鹤子的淡泊宁静……

你是否听见一个宽容随和的父亲在对一个意气风发的孩子的想法有着无限的宠溺与包容?

你是否听见一个严师指引着一个迷途的学生去追寻生命本身而不是生命结果?

你是否听见一个知己在炽热的、真诚的向你表达着他对真理的追寻和思考?

又热烈又朴素、又温柔又高傲、又微妙又率直的世界里,一个父亲的苦心孤诣呕心沥血,一个丈夫的无微不至矢志不移,一个学者“可贵的理智之光”和刚直不阿的品格,一个艺术家对人生对学问孜孜不倦的追求,一个生命斗士对尊严和赤诚的捍卫坚守------

一个大写的“人”字,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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