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心谷
大风踩踏的山谷。
一不小心,留下了我的脚印。
逼仄的山谷,我是拓荒者,是犁耕溪水的牛。此时的风景,服帖如牛。
天空越变越窄,我越变越矮。
地心谷,低到尘埃。
溪水越来越低,如一根瘦长的鞭子,抽打溪岸的水草。
一声声鸟鸣,替水草喊痛。
◇龙潭坝的木雕
木头死掉了,年轮鲜活着。
树的骨骼,还存九分硬气。
那些坚硬与柔软,是树的秉性。坚硬时如刀,可以把意志削成梭镖;柔软时,可以把情义揉成流水。
我驻足一尊雕塑下。
天空的骤雨为龙潭坝木艺代言 ,细说手法的细腻,神韵的灵动,刀功的精准。
雾从窗花里挤进来,湿润涂抹的脸庞,有了肌肤的质感。
我多想抚摸她深深的酒窝,又怕粗糙的指纹,划破细嫩的肌肤。
我的目光是温柔的,善意的。
无邪地吻遍她的周身。
◇日天笋
立于峡谷之巅。
这生命的原初。
人人都能看懂,这父系社会的根脉,在大自然裸露出神谕的风景。铺开大地的纸张,用无邪的文字,写出无邪的诗句,礼赞生命。
巨幅字画的下角。
谁有日天的本事,能把这枚象形文字的印章——盖上。
◇鹿饮潭
鹿角山,坚硬的岩壁。
鹿饮潭柔软的源头。
十道瀑布揉搓的水道,如一束白色马尾,在鹿饮潭拉出咆哮之音。曾经的野鹿,饮过潭边之水,把重音吞进腹中,吐出呦呦欢鸣。
我寻野鹿而来,寻找传说的神秘。在潭边,我找到了那块野鹿饮水的垫脚石,凌乱的蹄印,是关于野鹿的传说。
我学着野鹿站上垫脚石,冲着潭中的百尺清澈,打捞我的倒影,目光上岸。
还原真实的自己。
◇在猫耳山
猫耳山,一个大写的M。
两耳之间,平铺袖珍的林场。
草地。落叶松。夕阳。
调出斑斓的色彩。一群文学爱好者,用笑声的铃铛打破山的寂静,成了这里直立的牛羊,不需要咀嚼草料,就能独恋草料的色彩。
草地起伏,落叶松修长。
露。缀化草尖,有冰的容颜,白苔附着松枝,有雪的隐忍。这夏的躁动,藏着另类景致。
天色主宰的指针,指向苍茫的暮色。
夕阳落下去,抽出炊烟的鞭子。
催赶牛羊归栏。
◇又见地缝
用钨金的硬度,佐以阳光之砂。
打磨和淬出劈山的巨刀。
用尽吃奶的力气砍下去。大山叹息:狗日的,天地之间竟有如此之快的刀!
这一刀,剁醒睡梦。
这一刀,夕阳啼血。
原来,地缝是刀剁出来的,抽出刀,挤压的伤口无法愈合。
地缝,像我的乳名,如此逼仄。
◇饮马槽边
驿道,被历史的尘烟消磨。
仅留下饮马的水槽。
不腐的泉眼,冲刷青苔根须里藏匿的记忆。在饮马的水槽边,怀旧的思想揭开曾经血雨腥风的结痂,血清如水。
铜铃。杵声。喧嚣。
躺在一些轶事里,我用笔的犁铧深耕,故事在一位老人的回忆里,刨出了鲜话的茎块。
在驿道穿行的老街,我如饥渴的马匹,开始留恋水的诱惑。
麂子渡长出逆鳞,留住了原生态涵养的青山丽水。
◇右岸
清江切开山的子宫,诞下故乡。
乡愁在这里生长了亿万斯年。
年轻的村庄,在水的根须上头轻脚重插出花瓶的模样。祖辈们举着磷火,把黑夜点亮。
右岸,我祖辈的江湖。
仰仗拙笔之刀,切割今生与来世,在乡愁的渡口,用灵魂摆渡。
走不出的故乡啊,我将用百年,打造出属于自己的磷火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