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羊口
迁徙的古人累了,眠羊口,就有了巴人相传的薪火。
谁能想象,饮马的河岸“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也就成了与“盐”“茶”有关的路。
打开思绪的潘多拉魔盒,想象就长出翅膀携历史的尘烟,在清江上空飞渡。
长长的马队,成群的背夫,踩痛大山。
飘摇的划子船,蓑笠的渡翁,划破碧水。
荤荤的情歌,隔岸的“呜霍儿”,撞碎峭崖……
往事如风,吆吆的喝声犹在。
站在刻满履印的石板,留意被荒草掩埋的泉眼,留意被水淹没的石刻……
思绪如马,让先人风餐露宿的身影,掠过远古的天空,直抵翘望的门扉。
“有捎回的信函吗?”摇头。
“有带去的信函吗?”点头……
眠羊口。血与情筑成的隘口。掩埋牵挂的坟场。
思想的魔镜,已不能还原流逝的岁月。
如今,只留青山,阔水和辛酸与风流的故事。
◇神秘的海子
高山的海子,举过群山之巅,似一樽靛蓝的美酒,邀约日月星辰,对饮了亿万斯年。醉倒了盐道上匆匆赶路的马匹,醉倒了薛乡士信守的诺言,醉倒了子母相拥的似水柔情……
陈酒如镜,映出女儿酡红的浓烈与傩戏云步飘逸的身段……
一个与石头和水,鱼精和青龙,地质与神秘纠结的传说,在茂密合围的树篱里匿藏。
我用猎奇的斧头,劈开飘渺的疑云,走进神秘的腹地,走进心海眷顾的绿洲,走进文人墨客笔下壮阔的画境。
在水一方,湖镜的深处,隐约地闪现先人挥叉捕鱼,倚湖浣沙和摇橹击水的流影。滟滟波褶里,掖着一部“尼斯湖”怪诞的寓言。
我的头顶,白云压伤了树梢,凌乱的发丝上,有天空的味道。
我的脚下,传说压伤了文字的臆想,梳理成章,有灵动与诡异间杂的惊艳奇谭。
立于子潭沙洲,张开双臂拥抱潭中蓝天,闭目聆听,伏流訇然跌落的龙吟。
在风的边缘,窸窣间,女儿们的情歌,巫傩的高亢穿透鼓膜,直抵心底,掀起了随波荡起的舞步。
与先人相比,我是一个弱智的歌者和蹩脚的舞者。但凡对唱起“十想”“十爱”“十摸”的山歌,总会撞响爱情对碰的铃鼓。只要借用白虎的腾跃,鱼翔的动感,就能衍生出亢奋与贲张。
饮马的潭边,怪石横卧,是远古歇息的牛羊。
山树的倒影,是曾经石鹤要塞游商遗留的旗帜。
拍岸的涛声,是鱼精和青龙博杀的喘息……
圣洁的潭水,母亲的眸子,如一轮明月,涤荡我身怀的心灵。
当我用心打开尘封的心锁,湿漉漉的相思,已变成赞美的诗笺。
掬一捧流动的血液,虔诚地举过头顶,让天地交媾,分娩出灵魂回荡的生生不息……
◇再拜姊妹树
在一个故事的腹腔,总有盘根如肠的纠结。当每年神树发情的时节,只有白云揩拭你忧伤的眼睛,只有春雨与你一起泪涌。
我被春风掀进茅古斯的裙裾下,飘飞的茅草下又有一番特有的景致。
山峦低矮,总比水光高远,嶙峋的筋骨,暴露在清澈的海蓝里。
神树脚下的磐石,海鱼的化石记忆着海水退去的纪元与造山运动的亘古。黄檀的种子与长风一起流浪于此,年轻的生命在遗留的海藻遗骨上着床。于是,姊妹俩与古老的厥类开启了新的涅槃。
酸雨,成就喀斯特,成就古怪的岩石。却不能侵蚀柔情似水的树骨……
虬枝横斜,如盛酒的葫芦系于腰间,醉了风景,醉了季节……
鸟巢筑树之上,幼鸟的稚音,也能撕破阴雨浮沉的纱,当阳光发力,就会烘干潮湿的羽毛。
泛红的枝叶,似色彩点缀的衣衫,是谁为你安静的披上?被飞撩起的衣袂夹杂少女的体香,沉香落入清江,醉了鱼,醉了小船……
我记得去年树下的老牛,蟠曲而卧。牧童的竹笛,邀约蜜蜂纷至沓来,牛王刺花上歇满陶醉的翅羽。
我记得去年树下的淘渔者,枕网而眠。衔钩的脱鱼,在讲述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我记得去年树下的朝圣者,手持红绢,灵猴般跳跃枝头……
当再次朝圣母仪的树魂,十指合掌,意念额峰腾起一道道佛光。
在三月,我被姊妹神树的容颜而俘虏……
剥开三月春雨的皮肤,奔流的血管细如弹拨的弦,流淌出一曲曲优婉的春歌。
◇鹿角山四叠瀑
山寂。风静。众鸟不歇。
鹿角突兀,芒刺高举,让过往栖息的白云喊痛。
鹿口悬河,用水的语言,纯净的辞藻,透明的诚意,柔情地安抚。
喊痛的不只是白云,还有星星、月亮、朝霞与彩虹……
在这里,以水疗伤。瀑之圣水只需勾兑炊烟、山歌与灵气。
我以仰望的姿态,品你磅礴的气势,读你寓言的真谛。
鹿口直下的四叠瀑,宛若四匹带着山歌野性的白马,呼啸奔来。撞伤的眼眸,惬意的疼痛,我已随遇而安。
历史藏匿水下,水是历史的唇,用吟唱的方式,婉转一段段喀斯特造山运动、湖广填四川大迁徙、裴姓三兄弟与麋鹿结缘的高亢唱腔。
织一帘氤氲的笼纱,朦胧深闺桃花源的真容,嵌入悠远历史与记忆的白练,高度何止三千尺?
奇山静石,瀑水九曲,清音如弦。
打坐飞瀑之下,我学用裴、朱、周、李、侯五姓的乡音,反复吟诵李白的诗句,借四叠瀑之水淘洗心灵,为处优城市的诟病——浮躁与喧嚣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