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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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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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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君此去几时还

序: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十二年前夏天,榕冰因迷路而误入浙江很偏僻的小镇——湖南镇,从此与这个小镇结下了不解之缘。

一晃十二年过去了,但当年小镇的印象还历历在目,小镇非常小,在乌溪江畔,也就一百多米长的的街道,有一个单人值班的小邮局、供销合作社的小百货等,小镇偏僻而宁静,能听到的是乌溪江的流水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镇政府就在一百多米长街道的中心位置,管辖破石、山尖岙等17个自然村,靠近镇政府门口有一个小饭店,从小饭店的后窗就能看到乌溪江。

那天中午,店老板见来了三个生人,满脸笑嘻嘻招呼着:“你们三位想吃饭?”榕冰一行三个人因迷路,已经半天没有吃饭,正好肚子饿着,见老板客气,便说:“随便弄点,有什么可以吃的?”“听口音你们不是本地人”店老板问道,榕冰说:“从上海来。”“上海?路好远唉,这里吃的比较简单,比不了上海,饭管饱,红烧肉喜欢吗?”老板正说着话,店门口有一猪脑袋伸了进来探视,榕冰吓了一跳,老板开玩笑地说道:“它听说客人要猪肉,主动送货上门哩。”榕冰看门外街上还有几头猪在溜达。正和老板说着话,有二个小男孩进来叫老板三叔,看样子是刚放学的,老板把他俩拉到一边,轻声吩咐几句,那二个小男孩一跳一蹦出门而去。

老板说:“你们客人先到包间坐一会,我去弄饭弄菜。”榕冰环顾四周,所谓的包间一张八仙桌,四条长凳,地上没有铺水泥而是黄泥地,上面有一个三片风叶的吊扇,吊在大堂和包间之间,包间有两片风叶可以享受,大堂只有一片风叶,饭店旁停着一辆北汽吉普车,大概是镇政府的唯一办公用车,看着轮胎沾满了泥巴。

榕冰一行三人正品着茶,没过多久,老板把饭菜端上桌,有白米饭、酸菜汤、还有两个菜实在叫不上名称,问老板:“这是什么菜?”老板说:“这个叫石鸡,另一个叫野竹笋,都是山里的东西。”吃完饭才知道,石鸡和野竹笋就是刚才哪俩小孩抓的和挖的。大概是肚子饿,还是山里的野味特别好,反正特别好吃。老板过来问道:“味道怎样?”榕冰说:“味道太好了,但有几只苍蝇飞来飞去。”老板说:“这苍蝇在乌溪江里洗过脚,饭菜吃了没事,不会拉肚子。”引得榕冰他们三个人哈哈大笑。

榕冰刚刚结束了一段维持六年的婚姻,平时在《人与自然》杂志社编辑工作时,专心致志,但一空闲下来心情有些莫名烦乱,一直想去趟湖南镇,到那里走走看看,平复一下烦乱心情。今年秋天,正好有十天的年假,榕冰跟父母说:“想到一个安静地方去走走,也想拍摄一些作品,不用担心我。”

驱车从上海出发,为了多拍摄一些照片,选择不走高速公路,一直在大山里前行,走走停停,跟着感觉走,原野的呼唤可以使人忘却烦恼,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离目的地湖南镇还有五十公里依山傍水的公路,因急着赶路,晚饭也没顾得上吃。山里的晚上安静得出奇,车子前方漂浮着雾气,榕冰打开近光和远光车灯还是看不清前面的路,只能又打开了雾灯前行,把前方的路照得雪白。打开车窗,能闻到了山里特有的清甜空气,晚风吹拂在榕冰脸上,感觉无比的神怡。当前方出现湖南镇地标牌时,榕冰眼前又浮现了十几年前湖南镇印象......

车子开进了湖南镇,看车子仪表盘的时钟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街道还是一百多米长,但有了路灯照明,街道上最显眼的饭店是老三饭店,招牌写着吃饭住宿,榕冰把车停饭店斜对面,下车遇见一个带孩子妇女,问道:“以前的镇政府门口的小饭店还开着吗?”那妇女指着斜对面的老三饭店。

走进店堂,里面放着二张桌子,靠门口放着一个铁笼子,因灯光不是很亮,也看不清楚里面关的是什么动物,左边有一排柜子,里面放着各种酒,柜台里有一个中年妇女正在全神贯注低头看手机,榕冰习惯性叫一声:“有人吗?”哪个中年妇女抬起头来,笑着回应道:“我不是人吗?”榕冰急忙对中年妇女说声:“对不起。”然后问道:“你大概是老板娘?”她笑着默认了,“是住店?”老板娘问道,“是啊。”榕冰环顾四周,底楼是吃饭的店堂,二楼看上去像是店主自己住的,我睡哪而?老板娘好像看透了榕冰的疑虑,从门外叫进来一个中年男人,榕冰一眼认出了当年讲苍蝇洗脚哪个小老板。

老板把榕冰带到饭店后面的房子,房子有好几间,打扫的也挺干净,热水电视一应俱全,老板说 :“这是这个镇上最好的住宿了,房间后门有阳台,开门就可以看到乌溪江,阳台上有茶几椅子,坐着可以望江品茶。”

全部安顿好了已经八点多了,榕冰觉到肚子很饿,重新回到老三饭店,已经关门了,想找一个吃饭的地方,一百多米的街道,三分钟寻了个遍,愣是没有看到其他的饭店,看见有一个小超市灯亮着,进去一看,有方便面和自热米饭,榕冰从货架上拿了一盒自热米饭,结账时问店主:“烦你能告诉我拍摄乌溪江最佳地点和时间吗?”店主答道:“小镇周围都可以拍摄,景色都很美,时间么,要看各人喜欢,有的人喜欢清晨的朦胧,也有人喜欢阳光下的小镇之美。”

第二天凌晨五点闹钟响起,榕冰朝窗外一看,东方有一点鱼肚白,想起昨天店老板跟他说的拍摄时间,匆匆忙忙洗漱一下,抓起相机打开房间后门,乌溪江的朦胧美景呈现在眼前,江面吹来的凉风,赶走了榕冰因早起的倦意,榕冰抓紧时间拍摄,因为最佳时机只有半小时,江面上晨雾袅袅,一群白鹭从江边湿地飞向天空,晨曦中的日丽慢慢照亮远处的山涧......

早餐后榕冰到小镇上随便走走,小镇虽然偏僻,也出过举人。举目眺望,不远处有一座廊桥,听小镇的人说,还是当年举人当官后出资兴建的,以方便乡亲们出行。

今天下午要到破石村采风,榕冰要把房间钥匙还给老三饭店的老板,在店堂中,榕冰今天才看清楚这笼里关的是小刺猬,榕冰从小喜欢小动物,不忍心小动物被伤害,就跟老板商量:“钥匙八十元押金不用退了,就把小刺猬给我吧。”老板说:“可以,实际上野生动物乡里早有规定,不可以杀生,我只不过用来招揽客人。”榕冰把小刺猬小心放在布袋里,来到乌溪江旁的山丘林里,打开布袋,榕冰对着小刺猬说:“你自由了。”小刺猬从布袋里钻了出来,走出十多米远,又回头看着榕冰一会,待会消失在茫茫树林里。

小镇旁边的乌溪江上游有座多孔桥,去破石村必需经过多孔桥,多孔桥距离湖南镇二公里左右的路程,下午榕冰开着小车沿江而上,到了桥面上,视野豁然开阔,榕冰在相机镜头前加上了偏振镜,使蓝天白云能拍出更好的效果。远处的乌溪江在湖南镇拐了一个急弯,江水告别小镇奔向远方。榕冰从不同的角度拍摄了十多张照片,正要收工去破石村,南边山上视野里出现了一大片橘子林,大概有五六亩地,依山而种植,在橘子林的中间,有人工开挖的一个大蓄水塘, 水塘的水面平静如镜,蓝天白云倒映在水塘的水面上,在橘子林高坡处有二间红瓦小屋,有条小路经过水塘,向山坡高处拐了一个S弯通向那小屋。

榕冰把车停在水塘边上,下车寻找拍摄橘子林最佳的角度,突然有一条大狼狗,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对着榕冰汪汪叫,榕冰在水塘边脚没有站稳,一个踉跄掉水里了,水到也不深,也就到腰部,在榕冰感到非常狼狈时,背面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正要发作,谁在取笑?转身看到一个三十出头点的年轻女子站在水塘边,眼前这女子似曾相识,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大汪,回来!”她把狗召唤到身边。榕冰想动一下,脚却很疼,大概摔下去的时候脚扭了,对着那年轻女子说:“你帮一个忙好吗,帮助拉我一把上来。”年轻女子笑着说:“把手伸过来。”当俩人把手握在一起时,榕冰犹豫了一下,女人的体温传递到了榕冰手上。榕冰被从水塘里拉了上来,此时榕冰肤腿上全是泥浆,年轻女子对榕冰说:“真不好意思,太对不起你,大汪把你当小偷来着,要不你到我山上小屋里换洗一下。”刚说出这话,连她自己也感到吃惊。

榕冰一瘸一瘸走到车子的后备箱,打开后把里面的行李箱取了出来,年轻女子帮忙拉着行李箱,榕冰跟着年轻女子后面,一瘸一瘸往小屋走去,路上年轻女子自我介绍:“我叫盈凤,在这里看守橘子园。”榕冰对盈凤说:“你叫我榕冰好了。”

到了盈凤看守橘子园的二间红瓦小屋,看那小屋外面有一口水井,小屋周围有篱笆墙,围成一个小院,小屋一间是睡觉的,里面有床、镜子、桌子、椅子和一些女人用品,桌子上放有好几本书,书里还夹着用干树叶做的书签,另一间堆放一些干草、门板等杂物,还有一个生火做饭的灶台及坛坛罐罐。盈凤打了一盆热水,让榕冰把湿的衣肤换了,榕冰关上门,用热水擦洗了一下身体,打开行李箱,取出干净衣肤换好。

因为刚才惊心动魄,还没有对盈凤好好端详,只见她身材姣好,穿着紧身牛仔裤,上身淡橙色的针织衫,黑发飘逸,鹅蛋脸,棕色眼眸,抿着的小嘴,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就是皮肤稍稍黑一些,有一种和城里姑娘不一样的美。

盈凤对榕冰说:“你脚也扭伤了,也开不了车了,也只能在这里养几天伤,这里山里挺安静,只有我和大汪,一般没有人来打扰,万一有人来,就告诉人家,你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便是,到这里搞创作来着。”

盈凤吃惊自己从来没有想到,会留一个陌生男人住这里,但是自从第一眼见到他,内心有一种没法拒绝的感觉,是好感?自己也说不上来。

盈凤从屋里拿了一把椅子,叫榕冰在院子里坐着,别再走来走去,这样伤也能好的快一点。盈凤看榕冰换上干净的衣肤,比刚才在水塘里捞起来榕冰俊秀多了,标准的帅大哥模样,但能看出来,这么白净的皮肤肯定是坐办公室的。

榕冰刚坐下,下意识拿出手机看下时间,并想和上海的父母报一个平安,糟糕!刚才掉水塘里,手机进水了,怎么也打不开了,看来真要在这里吃几天软饭了。

盈凤从院子外面进来,手里的篮子里有豆角和一些蔬菜,还有鸡蛋等,趁盈凤起锅烧饭那功夫,榕冰仔细环顾四周,小院边上种了些蔷薇花,靠里面还种了一些药材,榕冰能看懂的只有鱼腥草,屋檐下有大汪的屋,榕冰想一个女人在偏僻山上,没有大汪还真不安全哩。

吃晚饭了,一张小桌,俩人面对面坐着,饭菜简单,盈凤说:“不好意思,山里不像城里,只能简单吃点,明天我下山,去湖南镇上买点排骨,你的脚伤了,算是我补偿你。”说话间,大汪把脑袋往榕冰身上蹭蹭以示友好。

盈凤问榕冰怎么一个人跑到偏僻的山上来了,榕冰说:“我在上海杂志社做编辑,每年有十天年假,本打算利用这十天多去几个地方,现在到好,在偏僻的山上小屋吃起软饭来了。”盈凤看榕冰谈吐风趣而不失文雅,再加上刚才从榕冰换下来的衣服口袋里,看见了印有杂志社标志的门禁卡,眼前的这个男人说的应该是实话。

吃过晚饭,榕冰借用盈凤的手机和母亲告平安,并告诉母亲自己的手机进水了,这几天就不联系了,我在这里挺好的,放心好了。打完电话,把手机递给盈凤,交接中榕冰的手碰到了盈凤的手,双方眼睛对视一下,微笑,有点尴尬。

盈凤对榕冰说:“今晚上我在杂屋间里用门板搭一个床,你睡在我那间。”榕冰想哪能让女人睡杂屋里,找了个理由,“闺房大男人不可以随便进去,我还是睡杂屋间吧。”

今晚上天空是那么晴朗,星星布满了天空,因为今天榕冰真的累了,没多久进入了梦乡。

天蒙蒙亮,趁榕冰还没有醒,盈凤把昨天榕冰换下来的有泥桨肤子和衬衣在井台边洗,先把肤子上的泥桨洗掉,然后拿起榕冰的衬衣,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若有所思,手里停了下来,忽然听到榕冰起床开门的声音,赶紧把榕冰的衣服浸入水中,脸上有些不易察觉得的绯红,闷头洗着榕冰的衣服。

今天盈凤到橘子果园施有机肥,白天榕冰一个人在山上小屋里,手机又坏了,非常无聊,只能把这么多年来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梳理一遍,从来没有这么多闲功夫,让一个人可以静心反思,这到也好,在这里什么都可以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

盈凤忙碌了一天,下午回来时淋了一场雨,榕冰关心地对盈凤说:“施化肥省时省劲,早点回来也不至于淋雨。”盈凤却认真起来,“施有机肥虽然成本高,费工费时,但结出的橘子甘甜,这就是因果关系。”榕冰想盈凤哪朴实的哲理,是我读了好些年的书也达不到的境界。

晚饭后,俩人个自回房,突然,二间房间里的灯都灭了,一片漆黑,山区停电了。盈凤拿出应急的蜡烛点上,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不时有闪电在天空划过,榕冰到盈凤房间门口,关切地问盈凤是不是有点怕,盈凤说:“今夜里有你和大汪在,不是很害怕,但今晚风雨太大,看来一时半会也睡不着觉,还不如咱们说说话,打发这漫漫长夜。”

“你来了二天了,也没有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在山上看守橘子园,难道一点不好奇吗?”盈凤说完看着榕冰,榕冰他看着烛光下盈凤的脸,充满了期待,但榕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盈凤先开口。

原来盈凤有一个弟弟,比她小二岁,盈凤家里比较穷,盈凤读书成绩一直在班里前三名,老师讲按这样的成绩,进重点高中应该没有问题,但家里要同时负担二个读书的,经济上非常困难,盈凤她父母又有重男轻女思想,女儿反正要嫁人的,要靠儿子来养老,要盈凤读完初中就不要继续念书了,让弟弟读高中,但弟弟又不是一个读书的料,高中考不上,跟别人打工去了,前年谈了一个女朋友,对方的彩礼要八万元,家里东拼西凑也就二万元,根本不够,二亲家坐下来合计,要不,彩礼不要也行,条件是把盈凤嫁给弟弟女朋友的哥哥,实际上就是换亲。

盈凤嫁给的男人是个傻二愣子,那傻盈凤也忍了,他还要把家里的钱拿出去赌,十赌九输,输了拿盈凤出气。盈凤为了躲避赌徒丈夫,一个人跑到丈夫找不到的山上,帮人家看管橘子园,说完盈凤挽起胳膊,在烛光下给榕冰看,上面还有被打的伤痕。

榕冰不知道怎样去安慰盈凤,握着盈凤的手,盈凤也没有抗拒,榕冰感觉到盈凤的手微微颤抖,榕冰问盈凤:“后来离了吗?”榕冰问了就后悔,我一个外人不该问这个问题。盈凤答道:“离了。”榕冰听到离了二字,哪正是他希望的二字,盈凤把榕冰握着的手慢慢移向自己的胸前,头靠在榕冰的肩上,秀发在榕冰的身上铺撒开来,榕冰闻到了哪种只有女人身上特有的淡淡的香味,抬头看盈凤脸,在烛光下她眼睛里闪着晶莹亮点。

今天一早雨停了,天气还有点阴沉,经过二天的休息,脚伤已经好许多,不痛了,走路也比较轻松了。盈凤今天怎么还没有起床?榕冰对着房间叫了几声,没有回应,推门进去,发现盈凤还睡着,榕冰一摸盈凤的额头,额头很烫,回想起盈凤昨天施肥淋了雨,可能是着凉感冒了。盈凤朦胧中感觉有人摸自己的额头,睁开眼睛看到榕冰在床边上,“今天我非常不舒服,你能帮我去湖南镇买些退热片,回来后园子里采些鱼腥草熬汤给我喝好吗?”榕冰说:“我马上去。”榕冰快步走到水塘边的汽车旁,打开车门,大汪也从院里出来,围绕着榕冰不肯离开,好像要跟榕冰一起到镇上去,榕冰对大汪说:“屋里大姐姐生病了,快回去帮我照顾哈。”榕冰摸了摸大汪的头,大汪依依不舍回屋里去了。

榕冰急急忙忙从镇上买了药回来,看见大汪老远过来迎接,到小屋后,杯子里倒了些温开水,叫醒盈凤,像哄孩子一样叫盈凤把退热片吃了,转身去弄些鱼腥草熬汤,汤熬好了,加少许糖,把汤碗放在脸上试试温度,不烫了才端给盈凤喝。

这一天榕冰一直守在盈凤身边,忙前忙后,一直忙到傍晚,盈凤热度也退了,也吃了大半碗稀饭和一个煮鸡蛋,在榕冰的细心照料下,盈凤的病好了许多,但还有些虚弱,盈凤心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温馨甜蜜。

今天盈凤精神不错,她仔仔细细在镜子前端详自己,好久没有在镜子里这样看自己,对自己感觉还满意,又在嘴唇涂了暖色调的唇膏,身体对着镜子转过来,又转过去,还冲着镜子嫣然一笑。

榕冰的脚也恢复了,“我也想和你一起去橘子园干活。”榕冰说着要跟盈凤出门,盈凤看着榕冰,笑着冒出一句:“少爷种田,我可侍候不了。”说管说,俩人还是出门去了橘子园。

橘子园种的品种是晚熟橘子,已经结了很多橘子,但还是青的,山上缺水,榕冰也拿了水桶到水塘挑水,毕竟没有在农村干过,动作很滑稽,被盈凤看见笑的直不起腰来。

下午活不多,俩人便坐在田埂上聊起天来。榕冰因工作关系,去过好几个国家,今把那些异国风情和奇闻趣事讲给盈凤听,这时候盈凤就像是一个小学生听老师讲故事一样,跟着榕冰一会到非洲,一会儿到欧洲,听的入神。榕冰开始还一本正经,看那盈凤那么认真的样子,榕冰想开玩笑,对盈凤说:“还想听故事吗?想听的话你得叫我榕老师。”盈凤讲:“你脸皮太厚!”盈凤撒娇似的在榕冰大腿上拧了一把,并正言道:“想得美!”

收工时,倾斜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在地上留下他俩长长的身影,大汪一会儿追到他俩前面等他们,一会儿又跑到他俩后面。

俩人回到小屋后,弄晚饭,榕冰给盈凤当下手,洗菜、淘米,添柴,锅里米饭飘香 ,等弄的差不多了,榕冰从灶台后面出来,盈凤没有忍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叫榕冰自己去照照镜子,榕冰到里屋拿了盈凤的镜子一照,自己也笑出来,添柴火时把自己弄成了大花脸。

盈凤问榕冰:“想喝点酒吗?我这里有自己酿的野葡萄酒。”榕冰回答说:”好啊,反正晚上也没事,手机也坏了,一边喝,一边聊天。”盈凤把酒倒入碗中,递给榕冰,自己也倒上大半碗,盈凤认真地对榕冰说:“谢谢你,这几天给我带来好心情。”榕冰也说:“这几天和你在一起,我也非常快乐。”榕冰没喝上几口酒,脸上已经红了。盈凤问榕冰:“你这次出来,好几天了,家里哪个也不着急?”盈凤故意把妻子说成哪个,实际上盈凤在回避妻子这两字。榕冰答道:”家?已经没了,我已经单身一人,这次到山里来,主要是心境的疗伤。”盈凤暗想,我怎么没有克制着自己,冒味的提这个问题。

榕冰跟盈凤说:“我的前妻是大学同学,毕业后我在杂志社工作,经过努力,提升到专栏编辑,而妻子在跨国公司当文员,结婚头二年里夫妻恩爱,自从妻子被提拔为总经理秘书,工资翻了好几倍,经常出国,家里出现女高男低局面。榕冰的妻子几次叫榕冰放弃杂志社工作,到外企找一份工作,但榕冰非常喜欢现在的这份工作。随着时间的推移,夫妻之间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温柔缠绵,这个家最终走向了谢幕。”

盈凤问:“今后有什么打算。”榕冰说:“暂时还没有考虑好,要不就跟你一起过山上田园生活也不错。“盈凤脸红着说:“在山上种橘子,太委屈你这个秀才了。”盈凤嘴上这样说,但心里还是希望榕冰能走进自己的生活。

今晚榕冰翻来覆去睡不着,还回想着盈凤在橘子园里一颦一笑,榕冰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有那么清晰印象,这种奇妙的感觉在心里骚动,他什么也没有做,但感觉好像又做了一样。

盈凤今晚也失眠了,她今天抱着枕头睡,以前从来没有过,一直在回味榕冰握着她手的那种感觉,她内心的那根琴弦被榕冰拔动了。看着窗外一轮明月,问自己我还有资格被人爱吗?榕冰确实对我很好,是哥哥对妹妹的爱护、同情?难道寻找真爱还掺杂着一半的痛苦,是不是下半辈子要过寒窗孤月的日子?我不知道,我现在像一只迷路的羔羊。

这不是梦,是真的,橘子园的偶遇彼此一个眼神,感觉似曾相识,仿若前世旧识今生再见。为爱千里寻寻觅觅,暮然回首她(他)近在咫尺的房间中。

转眼十天假期快用完了,今天榕冰要回上海去。一清早榕冰在屋里没有看见盈凤,出门一看,盈凤在帮榕冰洗车呢,榕冰走近盈凤,叫了一声:“盈凤

。”盈凤没有搭理,看上去盈凤今天心情特别失落,没有往日的欢笑。榕冰问:”今天怎么了,到底怎么了?”盈凤没好气地说道: “你还好意思问,你们男人都是和雄性动物一样,你离开这里,肯定会把我给忘了,我的心会变成孤独的心。”榕冰见盈凤眼泪汪汪,一脸的委屈的样子,上前把盈凤拽了过来,紧紧地搂在怀中,盈凤感觉自己仿佛在风中、在雨里,有一双带着体温的双手为她遮挡着千年风雨。榕冰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盈凤的心跳的很快,呼吸也急促起来。“我的胸只装下你盈凤这颗心,容不下别人的心。”榕冰一边说着,一边把嘴唇堵住盈凤的嘴……

下午四点,山里起风了,榕冰把晒在院子里的衣服收进来,叮嘱她一个人在山上注意身体,盈凤催促榕冰赶路回上海,虽然盈凤心里不愿意这么说,但超过下午五点,山里暗的很快,山路上很危险 ,榕冰把准备好的行李箱放入小车后备箱,发动了车子,坐在驾驶座上,没有挂挡,迟迟舍不愿离去,小院门口盈凤和大汪站在风中,盈凤要目送榕冰开车离去,看那心爱的人,从遥远的地方来,又回到遥远的地方去,她泪水禁不住湿润着脸颊。榕冰车子还是没有挂挡,从副驾驶开着的车窗里看到盈凤在风中泪别,内心还是舍不得盈凤,跳下车奔向盈凤,紧抱住盈凤,在她的耳边说:“等着我……”

车子沿着S弯下山的小路慢慢离开小院,在水塘边他又停了十几秒,继续前行,盈凤和大汪的身影慢慢地在反光镜中越来越小,这时车上的收音机播放着《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榕冰回到上海,第一件事把进水手机看看能不能修好,店家告诉榕冰,手机进水已无修理价值,榕冰只能买了一台新手机,把旧手机里的SIM卡取出,插入新买的手机,开机收到的第一条消息是盈凤发来的:希望在我感冒发烧时,能有一只手摸我的额头,我和大汪等着你,到明年的橘子黄了,如果还不能见到你,我就南下去了,祝你安好。榕冰的视线一下子模糊了。

他已经感觉到,湖南镇的十日和千年没有区别,这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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