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伟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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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伟被带走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两名穿着制服的人出现在了县能源办公室，让尚伟跟他们走一趟。在尚伟被带走之后，他的同事小高立刻给尚伟的妻子林娟打了电话，告诉她：“嫂子，尚伟主任被带走了。”电话那头，林娟的声音充满了焦虑：“被谁带走了？”小高回答：“是两名穿制服的人。”林娟继续追问：“那些穿制服的人是哪个单位的？”小高迟疑了一下，说：“可能是公安局，不对，应该是检察院的。”尚伟的妻子立刻挂断电话，通过四处打听，最终确认是检察院的人带走了尚伟。
事情还得从三年前开始说起，当时省内一所农业职业院校响应国家的号召，实施了“百万扩招”计划，主要面向农村青年群体。该计划旨在提升乡村振兴的活力。得知扩招的消息后，感到非常振奋。他立刻拨通这所职业院校李院长的电话，讨论起扩招的相关事宜。由于李院长与尚伟上大学时是上下届校友，因此两个人彼此非常熟悉，他向尚伟解释说，只要拥有农村户口且初中毕业的青年都符合扩招条件。对于扩招，李院长的态度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尚伟当场打保票，承诺为李院长联系一定数量的扩招生源。
尚伟回到家里跟妻子林娟说，人要运气好，门板都挡不住。他声称自己的发财机会已经到来，这让林娟感到很困惑，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财富从何而来。第二天早上，尚伟便下乡四处宣传，声称只要拥有农村户口且初中毕业，就有机会上大学。他还私下向一些人暗示，如果在入学前能与学校进行适当的“沟通”，毕业后不仅能够获得干部身份，还能得到工作安排。家长一听说能够解决干部身份并确保工作安排，都认为这是解决孩子工作问题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大家都把尚伟视为能人。他们私下里纷纷找到尚伟，有的交了三万，有的交了五万的托关系费用，尚伟就这样在短时间内敛收了一百多万元。有了这笔钱，尚伟立刻变得自负起来。
尚伟有一个酒友，是县公安局的副局长，名叫马步强，马步强的妻子经常抱怨公公和婆婆为何给儿子取了这样一个名字，认为“步强”意味着不强，不强即意味着弱。她认为，如果不是因为名字的寓意，她的丈夫早就应该升任公安局的一把手了，现在一直还是个副局长。然而，在饮酒方面，马步强却一点也不弱，人们私下里都称他“马不倒”。喝上一斤到二斤白酒对他来说根本不成问题，尽管喝酒喝多时有些摇晃，但他从未真正醉倒过。尚伟经常与马步强一起喝酒打牌。他们两人坐在一起时，总能找到许多共同话题，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他们都是各自单位的副职领导，尚伟在能源办担任副主任，他常常为自己的怀才不遇而苦恼。每天遵循着朝八晚五的工作时间，他的人品还算端正。然而，他并不愿意随波逐流。尚伟和别人在一次闲聊中，得知马步强的姐夫是临县的县委书记，即将因工作调动来到本县担任县委书记。听到这个消息后，尚伟非常高兴，他想确认一下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一天下午四点多，快要到下班的时候，尚伟拨通了马步强的电话，提议说：“大哥呀！晚上咱哥俩找个地方喝点。”马步强爽快地答应了。两人约定了时间和地点，很快就坐到了一起。几杯白酒下肚后，尚伟问马步强：“听说咱姐夫要调到咱们县里当一把手，这是真的吗？”马步强肯定地回答：“千真万确，他昨天刚刚到任。”尚伟心中暗自窃喜。接着，他请求马步强：“大哥呀！弟弟想求你一件事，姐夫来到咱们县里当领导，能不能帮我搭个桥，认识一下姐夫，将来好有个照应。”马步强拍着胸脯说：“兄弟，根本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马步强继续解释说：“我姐夫为人很好，虽然是领导干部，但一点官架子都没有，说话办事都很爽快。”说完，他从衣服兜里掏出了手机，摇摇晃晃地走出包间打电话。打完电话回来，马步强告诉尚伟：“明天你就去县委找我姐夫吧！我跟他说好了，我姐夫说等着你。”
第二天清晨，尚伟拎着一个沉甸甸的牛皮纸方便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县委大院。保安人员拦住了他，并询问了他的身份。尚伟向保安理直气壮地解释自己是新上任曹书记的好朋友。保安人员坚持原则，即便是曹书记的好朋友，也必须经过确认才能进入，于是他们给县委办公室的王秘书打电话核实。保安询问尚伟的姓名，尚伟回答道：“你只需告诉曹书记，是马步强的朋友前来拜访。”借助与马步强的交情，尚伟得以结识曹书记。在曹书记的办公室内，尚伟表达了来访的目的，并在告别时将沉甸甸的牛皮纸方便袋留在了曹书记的办公桌上，恳请曹书记将来给予帮助。曹书记满脸堆笑，当时并未多说话，就送尚伟出了他办公室的门。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县能源办的一把手老张就鬼使神差地被调到县信访办担任一把手。信访办被大家普遍认为是县里没有实权且杂事繁多的部门。他心中始终有一个未解之谜，自己明明工作干得相当出色，业绩也极为突出，为何新来的曹书记第一刀竟然砍向了自己？领导怎么把自己说调离就调离了呢？哎！老张一声叹息，暗暗叫苦。即然组织找到了自己，那就服从组织安排吧！老张离开后，县委组织部紧接着对尚伟进行了干部考核，不久尚伟的名字就出现在县委网站和组织部的公示板上了，拟提名尚伟为县能源办主任。公示期一结束，尚伟便正式成为了县能源办的主任。尚伟就这样顺利走马上任，开始履行他的县能源办主任的职责。
尚伟上任的第二年，省里启动了农村沼气池清洁能源项目。该项目要求各县选派有意愿建造沼气池的农民前往省培训基地学习相关知识。每县需派出二十名学员，参加为期一周的培训和实地考察。尚伟迅速响应，确保了二十名农民的选派，并在省培训基地完成了学习和考察任务。培训结束后，省里开始在各县推广该项目，并将推广资金划拨至各县能源办，以资助农民进行沼气池建造项目。尚伟所在的县得到了省财政六十万元的资金支持。
沼气池建造项目起动半年后，省能源办派遣工作组前往各县，对沼气池能源项目的执行情况进行检查。得知消息的尚伟非常焦急，像热锅上的蚂蚁。尽管六十万元的资金已经到账，却让他挥霍了不少，真正用于农民的补助项目的却所剩无几。前期沼气池建设了十几个，都未能成功运行，原因是农民不愿意投钱，导致项目停滞不前。有人给尚伟出了个馊主意，在省里检查时，只要让沼气池点着火就能蒙混过关。点火使用煤气罐即可，尚伟听后精神一振，拍着自己的大脑门说：“我怎么没想到呢？”说完，他立刻找到自己的亲信，下达指令，立即行动，对搁浅的十几个沼气池中的五个进行重新改造，让下属准备好煤气罐，并事先隐藏好，确保在省里检查时保证沼气池能够点着火。
省里派遣了一个由省能源办林副主任带领的四人检查组。他们一抵达县里，尚伟便安排他们入住当地最受欢迎的大酒店。在那里，他们尽情畅饮，大家喝的非常尽兴，劝酒声在包间里此起彼伏，双方推杯换盏，个个喝的红头涨脸。直至下午三点多钟。林主任提出，即便喝酒也不应耽误工作，建议立即开始实地考察。尚伟迅速安排了两辆豪车，一辆是奔驰大G，另一辆是奥迪Q7，带领省里检查组连续参观检查了四家沼气池。四家沼气池都顺利点火成功。林主任现场对尚伟的能力表示赞赏。尚伟透露，他已将省里划拨的六十万元项目资金全额投入到了沼气池建设项目中。林主任进一步表扬了尚伟工作的扎实，并提议将尚伟所在的县作为全省推广沼气池工作的试点县。尚伟感到有些心虚，表示自己的工作还存在许多不足，希望能向其他兄弟县市学习。林主任则让他不必谦虚，表示就这么定了。林主任第二天早上离开后，尚伟才稍微放松了那颗一直悬着的心。
在此期间里，也就是尚伟刚担任能源办主任不久，他迅速与县规划办的孔洁建立了联系，孔洁，人们都称她小孔。两年前因个人作风问题与丈夫离婚，独自抚养她九岁的儿子。县里有人背后称小孔“无孔不入”，意味着她对男人开放的性格。由于工作关系，小孔和尚伟频繁接触，很快两人便有了私情。每当尚伟喝完酒后，就会前往城东小孔的家中过夜。然而，事情无法永远保密，纸里终究包不住火。由于尚伟经常夜里不回家，林娟开始与他争吵，指责他对婚姻不忠，在外面包二奶，林娟看尚伟对她的指责无动于衷，很生气，林娟也不是个善茬。
不久后的一天晚上，林娟提前下班，在小孔居住的小区等着小孔下班，两个人相见分外眼红，林娟直接上前揪住了小孔的头发，两个人瞬间就扭打在一起，双方拳打脚踢，互相破口大骂。林娟骂孔洁更来劲，“你个狐狸精，离开男人你活不了。”孔洁也迅速回应，“就离开你男人活不了。”瞬间小区门口聚集了好多人看热闹，看热闹的人不怕事大，为双方的助威和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最后小区保安把两个人勉强拉开，拉开后两个人还在不停地对骂。小孔的鼻子流着血，林娟的脸被小孔挠破。两个人都弄的头破血流，身上穿的衣服也都互相扯破了。尚伟知道两个人互相掐架后，对林娟说：“你闹什么呀！我又没让你缺吃少穿。”林娟很气愤：“尚伟你个王八蛋，你不得瑟出事，你是不能消停。”尚伟也很生气：“你最好闭上你的乌鸦嘴。”随后摔门而去，尚伟从自己的银行卡里取出二十万块钱扔给了林娟，以示安慰。林娟考虑到离婚并没有什么好处，还有一个十岁的拖油瓶，而且在身边有许多先例，夫妻离婚后，女性往往面临更加艰难的处境。基于这些考虑，林娟决定接受这笔钱，以求息事宁人。于是尚伟就更加肆无忌惮，在城东有了小孔，在城西有妻子林娟，醉酒时就去城东，清醒时则回到城西。熟悉尚伟的人对尚伟表示佩服，说他家里的红旗不倒，外面的彩旗还飘着，两边都处理得非常和谐。双方还都不打不闹，尚伟声称，他们谁都不敢闹，谁闹他就收拾谁。外面许多尚伟的朋友，都夸尚伟是真男人。
尚伟这次是因为省能源办的沼气池项目出现了问题，被人带走的，前些日子，省能源办来检查沼气池项目落实情况，那些建沼气池的农民每户拿到的补助款只有三千元，其中有个农民亲属是临县的，两个人闲聊得知，临县每家每户补助三万元，他认为本县也应该补助三万元才对，几个人联合起来到县里能源办找尚伟问个明白，尚伟答复他们说，每个县的情况都不一样，告诉他们本县就补助三千元，其中一个农民就想把事情搞大，就把补助款给少的事还有上次尚伟用煤气罐蒙混省能源办检查的事一并捅到了县纪委，县纪委王书记对此事非常重视，立即成立了联合调查组，并确认情况属实，因此，尚伟就这样被带走调查。
这次尚伟被带走调查，妻子林娟焦急万分，尽管林娟非常不满意尚伟，但他必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她知道马步强和尚伟私人关系挺好，得知尚伟目前仍在县看守所里，她找到马步强寻求帮助，林娟泪眼婆娑，马步强安慰她：“弟妹，你别着急，尚伟兄弟很快就能出来。”林娟让马步强跟看守所的领导打个招呼，让她探望一下尚伟。马步强答应林娟，让她别再哭了，并立即打电话安排，确保林娟随时随地可以去看守所探望。林娟从马步强办公室里出来，到熟食店买了一只烧鸡，又到饺子馆买了二斤三鲜馅的饺子，还到超市又装了几瓶水果罐头，就来到了看守所，看守所的尹所长告知林娟，只能给她十分钟时间，原则上尚伟在看守期间家属是不能探视的，但他不能驳马步强局长的面子，林娟很快见到了尚伟。尚伟告诉林娟，过几天他就能出去了，他说曹书记一定会把他捞出去，如果不捞他出去曹书记都有可能沉底。
纪委王书记和检察院的隋检察长向县委曹书记汇报了此事，曹书记告诉王书记和隋检察长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把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他要求立即释放尚伟，看看能源办的账里还有多少钱，给建沼气池的农民再补点钱就得了呗！至于用煤气罐蒙混省检查组过关的事，已经时过境迁，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再追究了。没过几天尚伟真的被放出来了，可是能源办的账户里还剩下不足二十万元，曹书记打电话给尚伟，让他马上给闹事的农民再补助一些钱，告诉尚伟再惹事谁也救不了他。尚伟在电话那头点头哈腰一个劲地道歉。向曹书记保证一定下不为例。
尚伟释放后，马步强第一时间致电给他，“兄弟呀！晚上大哥请你喝酒，给你压压惊。”当晚，两人又如约而至，马步强询问尚伟在看守所里是否有人为难他。尚伟回应说，吃的住的都挺好的，还能抽烟。但别人不能抽，我用报纸挡着监控，管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管我。马步强说，我跟看守所的管教说了，若有人敢动尚伟一根手指头，吃不了兜着走。尚伟告诉马步强，里面的龙头可老狠毒了，他说外面没熟人可遭罪了，里面的龙头如果有新人进来立即就给来个下马威，一桶凉水从脑袋瓜子上浇下去，立刻浇个透心凉，马上就变成落汤鸡了，冻的都直打哆嗦。再就是上厕所，每个人早上就五分钟，多一分钟出来都得挨龙头的一顿胖揍。如果有人闹肚子可遭罪了，龙头手指上摇着带绳的钥匙，就是不给你，憋的你怀疑人生，汗珠子都憋掉下来了，甚至要把屎拉到裤兜子里才给你钥匙。外面的人给里面的人送吃的东西，比如说一只烧鸡，最多能吃到两个鸡腿，能吃到一半就不错了。如果没有步强大哥照着，小弟就得让他们活活折磨个半死。那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地方。马步强说，你进去我第一时间就告诉我姐夫了，我告诉他必须捞兄弟出来。两个人越喝越高兴，最后都喝得醉熏熏的才散场。
林娟根本就不知道尚伟出来，尚伟打车直奔城东的小孔家，小孔在小区门口等着尚伟，尚伟在里面都呆了半个月了，小孔带着尚伟到理发店剪了剪他的长头发，告诉他家里热水都烧好了，让他洗个热水澡。小孔还为尚伟买了内衣内裤和一套西装，还有一双崭新的皮鞋。小孔把尚伟脱下的衣服和鞋子都装到方便袋里，说是要把晦气都扔掉，随后出了门扔到了小区门外的垃圾箱里。尚伟在孔洁家里缠绵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尚伟身着笔挺的西装，脚蹬那双崭新的皮鞋，头发弄的锃亮，神采飞扬地来到了单位。他分咐会计：“把账上剩下的钱做个表格，补给那几个告状的农民，这几个该死的家伙，害的老子在看守所里呆了半个月。”尚伟气哼哼的好像一头疯掉的野牛。
尚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按下葫芦又起了瓢。随着扩招的学生即将毕业，学生陆续找到了他，问他：快毕业了，三年前承诺毕业安排工作的事落实吗？尚伟告诉他们，你们现在两手空空来找我，手里连个毕业证都没有，我咋安排你们工作，搪塞学生拿到毕业证再说吧！一个月后，学生陆续拿到了毕业证，纷纷来能源办找尚伟，尚伟担心在单位影响不好，来一个叫到一边，说不是他不安排工作，是国家政策发生了变化，学生说既然国家政策有变化就把收他们的钱退回来，尚伟心里在想一个万全之策，想用缓兵之计托住这些学生，尚伟说，收的钱都用在与学校沟通和打点上了，学生问他都送给谁了？这钱不拿回来没完，没几天给尚伟拿钱托关系的学生都聚集到了一起，到尚伟的单位就是一顿闹，搅和的单位大楼里其他人根本就没法办公。这事闹的动静挺大，扩招毕业的学生联名向省教育厅驻厅纪检监察组提交了举报信，纪检监察组收到信后，高度重视此事，成立由高校工委和驻教育厅纪检监察组联合构成的调查组，经过调查，确认扩招学校无论是招生还是教学程序非常规范，没有发现任何不当行为。外围问题扫清之后，调查的矛头直接指向了尚伟，他因涉嫌诈骗扩招学生巨额钱财而被再次关押在看守所里。
林娟得知消息后，立即联系了马步强。马步强向林娟透露，尚伟这次卷入的麻烦相当严重，市审计局已经开始审计县能源办的账目，发现尚伟的多笔支出缺乏正式发票，而是用白条来替代，他涉嫌贪污巨额公款，并且还涉嫌诈骗扩招学生的大量资金。林娟焦急地请求：“步强大哥，快帮帮尚伟吧！你去找曹书记，让曹书记帮忙想想办法，只要有曹书记出面，这件事就能得到妥善解决。”马步强一脸的无奈，他告诉林娟，这次尚伟的所作所为让他陷入了困境，他姐夫的情况最近也很糟糕。原来，曹书记三年前在临县审批的一个工程项目出现了问题。这个工程项目经过层层转包后，建造的居民大楼发生地基塌陷，墙体出现大量裂缝，质量出现了严重问题。居民被迫紧急疏散，此事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关注。一周后，曹书记因涉嫌受贿被双规。这次林娟探望尚伟遭到了看守所尹所长的无情拒绝，看守所的管教向尚伟透露马步强已被带走协助调查，曹书记已被双规。尚伟听到曹书记被双规的消息后，恐惧瞬间笼罩着他，他绝望地瘫坐在椅子上，额头上滚落了豆大的汗珠……
作者：何伟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