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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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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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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头之山

山里长大的我,对自然景观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大小各异、高低不同、形态迥然的山了。

我常常惊诧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妙,超出了人之想象;虽奇,却又处处合乎人之情理,让一座座土石之山生出温暖的人情味来。它们有的圆如馒头、有的锐似矛尖;有的一山连一山绵绵如波浪、有的孤鹜傲立自成一山风景;还有的状如人间场景,像极了对弈的老人、授课的师徒、背小孩的媳妇和得道升天的羽人,还有的貌似生活用品,如笔尖、石磨、大刀背、轿子顶,等等。就连最难象形的人之五官,我这个孤陋寡闻的人也知道一两处,一处在江西,称为“伟人峰”,另一处在重庆黔江,叫作“仰头山”。

仰头山这个名字被谁命名?起源于什么朝代?县志上没有明确记载,问了许多年老的长辈,他们也说不清楚来龙去脉,只知道这山之所以叫仰头山,就是因其形而取其名,如果有人给它另外起一个名字,肯定是叫不响的。

民间倒是流传着这样一个美丽的传说:远古,女娲炼五色石补天,来到此处,见群山起伏、重峦叠嶂,林海浩瀚、古木参天,群兽嬉戏、百鸟欢鸣,漫野山花、姹紫嫣红。禁不住心旷神怡,信手拈来一撮黄土,捏成一男一女两个黄土人。从此,黄土人在山间伐木造屋,狩猎开荒,生息繁衍。夫唱妇随、其乐融融,好不逍遥自在。一天,他们劳累之后仰卧小憩,不觉酣然入梦,梦见一女神立在云端,高声喊道:快随我来!刹那间,黄土人的魂灵飘飘然跟随女神而去,留下凡身肉体凝固成山守护在这里。

站在黔江老城的任何一个地方,抬头朝东北方望去,就可看见一座对天仰卧、貌似男性头颅的山峰。他朝东顺北而卧,圆圆的头颅、饱满的额头、深陷的眼眶、高高的鼻梁、厚厚的嘴唇被络腮胡般的绿色植物覆盖、翘着的下巴显出男性的刚毅。他微闭着双眼,仿佛在深深的沉思、在默默的聆听。既像一个参透凡事的仙人,又像一个思想深邃的长者,栩栩如生的模样莫不让观者心灵随之一震。

据说,在逶迤的山脉之中,只要站在仰头山上一个非常隐秘的位置就会看见另一座五官酷似女性的仰头山。她有饱满的前额、飘逸的长发、精巧的秀鼻、灵动的嘴唇和圆润的下颌。惟妙惟肖、巧夺天工。这景象应了那个美丽的传说,因而,有人又将仰头山称作双佛山。黔城人说,如此阴阳平衡、天人合一,自然能保佑这方水土生生不息、欣欣向荣。

仰头山横亘在黔江城和地震堰塞湖小南海之间。时间倒推到清咸丰六年夏的某一个清晨,黔江城人却因了仰头山的护佑避免了一场自然灾祸的波及。那年,一场大地震发生在仰头山的另一面,“山崩阻溪成大泽”(笔者注:摘自《黔江县志》),而黔江城区安然无恙。在老黔江人的记忆中,“地震”这个阴影曾经是心头挥之不去的鬼魅。很多来自长辈之口的民间传言我至今还记得很清楚。有说“黔江城就是一个小盆地,观音崖的公母山一旦合上,黔江城就是第二个小南海”;又说“如果不是仰头山挡住,那些水(指小南海的水)就会流过来淹没黔江城”,等等。这些传说故事,加上流传者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添油加醋,不觉让人毛骨悚然,搅得很多个雷雨交加的漫漫长夜噩梦连连。

光阴易逝,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地震没有发生,公母山没有合拢,城区没有淹没。人们常在私下里暗喜:黔江城自然是得到神山护佑的。生长在这小城中的我,每每临窗仰望,常常心生感慨。如山有灵,这仰天的头颅是谦虚还是骄傲?我们是否也要在终日低头忙碌中适时抬头望天?感云卷云舒世间万象莫过于此,叹花开花落春秋无意变化无常。昨日是好友,今日成敌对;刚刚各自算计,转眼握手言和。不追忆,不计较,如眼前的云朵,飘过,就是过去;此刻,便是永久。

埋头干活是踏实,抬头看路是远见。聪明人已懂得在人生路上快慢进退的把握。古人云:“一日三省乎。”有谚语道:“不要走得太快,不然灵魂跟不上。”有诗人用富有哲理的诗句提醒世人:“山景总须横倒看。”都无一例外地表达出同样的思想,人生路上不能盲目的匆匆前行。仰头看天,感悟天理;抬头看路,认清世相。人生长途中,心底就更踏实,脚下自然就更坚定、更有劲。

那么,这座仰头望天的山也是在如此的思考吗?或许是为了给世人以警醒才摆出了如此亘古不变的姿态来?

古人云,仁者乐山。我在心底暗想,喜欢山的人不敢妄称都是“仁者”,而山,才是永远的“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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