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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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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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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老父亲讲那过去的事情

年纪渐长后,特别是临近退休这一年,工作不再繁忙,空闲时间总喜欢去和老父亲聊聊天,听老人家讲讲过去的事情。

老城的“模样”和“味道”

黔江城地处武陵山腹地,四周大山环抱,中间这块很小的一块盆地就是县城所在地。虽说小,却是一块福地。

五十年代的黔江城不到现在的十分之一,全县城的城市居民,多数还是半工半农的身份,加起来也不过5000人左右,与现在的20多万城市人口比较,发展之迅猛是我们这一辈人年轻时想都不敢想的。

当时有一首歌谣就唱出了县城面貌:小小黔江县,三家豆腐店,衙门打板子,四门听得见。

“四门”就是指记不清是哪个年代修建的城门,东南西北各一个,就分别称为东门、西门、南门和北门。衙自然在城市中间,当打犯人时的板子声音,四个城门的人都能听见。实可谓弹丸之地。

城市虽小,但美食却有很多代表性品牌,彰显了“民以食为天”的精神。至今还记得黄凯家的八炸鸡,据说是把鸡放在油里反复煎炸八次(又说不是把鸡直接放锅里炸,而是把烧热的油往鸡的身上淋八次),直到整只鸡又酥又香可以连骨嚼,且满口生香不说,还香味飘到左邻右舍的门里去。还有南门洞的鲊肉、蒲家的牛肉干、董胖子的饺子、袁家的花生糖、陈瘸子的包子等等,美食多得数着数着就流出口水来。记忆中方家的小酒杯也很有名气,他家虽然说以卖酒为主,但是,吸引人的却不在酒,而在下酒的泡菜上。老城人喜欢来到他们家要一杯酒,就着主人送的一碟泡菜喝得津津有味。现在是凉菜、热菜、荤菜素菜一大桌,下酒菜虽然极度丰富了,但却占了酒的香味,抢了酒的风头。

这样看来,当年的黔江城虽然很小,但美食小吃已经自成一派,可见,黔江城虽然地处偏僻,但是,仅以美食为代表,可见当时的黔城人安其居、乐其俗、美其服、甘其食,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大山深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上世纪70年代才有了汽车站,但马拉车依然是拉货的主要运输工具,一匹或几匹骏马拉着木板马车“得得得”从老城唯一的一条街上跑过,留下的一堆堆马粪并没有让人觉得讨厌,因为很快就有附近的居民拿着扫帚簸箕扫了去当肥料用。

随后,修建了第一条水泥路,算是告别“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脚泥”的里程碑。

城市再小也是城,是手艺人和小商小贩的聚集地。记得有一个专门卖油炸粑粑、麻花儿的一个小商贩,为了节省门面开支,就在家里边儿把粑粑和麻花炸好以后放到竹篮子里,扛在肩上着街叫卖。因为他说话有点结巴,口齿不太清楚,他的吆喝声也成了这一条“独肠子”街的独特风景。成立合作社以后,把他招入进去,他又是个热心人,常常在大家办红白喜事的时候主动充当礼仪。在招呼顾客吃饭的时候,他热情地大声喊道:八个八个,一桌八个八个坐起。因为说话口齿不太清楚,把“坐起、坐起”说成“诺起、诺起”,看他热情认真的样子,大家乐得都咧开了嘴,又不好当面笑出声音来,无形中给宴席增添了笑盈盈的喜庆。

直到很久以后,老城人无意间聊起有趣儿的往事,都会不约而同地把这一段儿拿出来,学着吆喝一下。虽然每一次都惹得大家哈哈大笑,但心里都没有恶意。

那时候的黔江城虽小,但是庙宇宫殿却不少。因为当地人有的信佛教、有的人信道教。就分别有三元宫、城隍庙、玉王阁、文昌宫、禹王宫、万圣宫、关帝庙,等等。这些宫殿庙子,后来逐渐被改为其他用途。文革后,大多销声匿迹了。

黔江本地人还喜欢唱山歌,那又是一景。就是现在河堤上散步休闲的老人们,还常常三五扎堆在一起唱唱山歌。这些活动没有正经部门组织,更没有人策划,全在一帮人的兴趣所致,而这些兴趣,就是从上一辈、再上一辈口口相传传下来的。

朋友也喜欢听老父亲讲故事

父亲排行老四,被老家楠木园的人尊呼为“四爷”。天长日久,老一辈人逐渐老去,老人少了,少年多了,“四爷”俨然成了“名号”,与辈分没有多大关系了,连外姓人也顺嘴尊呼他一声“四爷”。

不光是自家小辈们喜欢听老父亲讲故事,我的好几个朋友也说喜欢和老人家聊天,他讲的故事有趣、有料。

老人家心态年轻,特别爱和年轻人聊天。他不是一个爱说家长里短那些没有意思的故事的人,说的大多是年轻这辈人没有听过的事、见过的旧事。过去时光里的人和事,在他风趣幽默的聊天中,仿佛穿过了时光隧道、栩栩如生地呈现在眼前。这些故事虽然发生在几十年前,但今天听来仍然有趣得让人或忍俊不禁、或令人深思、感悟。不由让人感叹虽然隔着长长的时间距离,但人与人之间的故事版本几乎一致,只是换了不同时代背景而已。

先来分享朋友眼里的“四爷”讲过的两个故事吧。

第一个故事讲的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县体育局办公室的一位副主任是外地调来的,他擅长打篮球,人也很帅,但他最大的优点不在体育项目。而是很会为人处世。

怎么个会为人处世呢?

比如新来了领导,他会第一时间把球鞋呀运动服呀送到领导手里,并贴心地建议领导要多锻炼。打篮球时如果有某位领导上场,他就一定也上场,卖力地满场跑。只要球到他手里,无论领导在什么位置,都会把球传给领导,专业术语叫“喂球”。

但即便他如此煞费心机地“为人处世”,在调离时也没有把“副”字去掉。算是郁郁寡欢地离开的吧!

四爷感慨万千地总结道:“怪了,我们不能‘茁壮’成长,正常呀,因为从来不懂得、也不会做给领导‘喂球’那类拍马屁的事,也不懂得主动去给领导‘汇报’思想。但那个副主任那样会‘为人处世’,也博得了很多领导的喜欢,却一直得不到提拔,真是难以理解。”

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其实,我们都明白个中原因,只是觉得不想说破,因为说破了也没有什么意思。

第二个故事,四爷讲了他年轻时在办公室当秘书时的一件至今让他耿耿于怀的“苦恼”事。

有次,他们单位的一位领导给四爷交代了一件工作,那位位高权重的领导只甩给四爷一句话——“给我写篇讲话稿”,人就走开了。

那时候的四爷太年轻了,没有那么多的脑容量一下子就领会到领导意图。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因为领导没有交办清楚写什么内容的讲话稿,哪怕告诉他要在一个什么样的会上讲话也好呀。

时间紧、任务重、无外援,愁眉苦脸的四爷只得壮起胆子找到领导,颤抖着声音问:“领导,写什么呢?”

这位领导大声地、一字一顿地回答这位在他眼里有些愚钝的下属:“讲——话——稿。”

明显有火气在领导的心里往上窜。

被领导吼得晕头转向的四爷感觉头脑里更是乱麻一团,但还是又再壮起胆子问:“领导,我是想知道讲话稿写什么内容呢?”

领导再也忍不住了,大发雷霆地吼道:“讲话稿就是讲话稿,还问我?”

我猜想那时刻的四爷不过就是二十刚出头的小年轻一个,肯定已被一顿吼吓得战战兢兢的。内心倔强的四爷虽然不敢向领导发火,但因为苦于无从下笔,没有按时将讲话稿交上去。

后果当然很严重。领导就专门为这件事跑到大领导面前告状,说他领导不了四爷,要求换人。还说出什么不换四爷的话,他就不在这个单位干了的话来。连旁边人听了也纷纷议论说当领导的讲这样的话有点不合适。

大领导耐着性子听完,哈哈一笑,并没有正面处理这个事情。领导和四爷都没有调离原岗位。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只知道像老黄牛一样埋头干活的能干的四爷并没有得到“正常”的成长。朋友问四爷:“您后悔过吗?”

已经是耄耋之年的四爷回答得很干脆,没有半点迟疑和含糊:“不后悔,有哪样后悔的,那件事我又没有错。我是一个共产党员,要听党的话,按党章办事,而不是听某个领导的话。他(那个领导)没有当领导的水平和胸怀,我要是跟他计较,那我不是就变得也没水平,也没胸怀了吗?”

大家听得“哈哈”大笑,纷纷向四爷伸出了大拇指。

老人家讲的过去那些事情,也并非全都成了“过去式“,有的故事现在还在继续。或许,这就是故事的魅力之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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