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烈日灼灼,仿似大火烘烤一般,把原本就干旱的土地炙烤得失去了以往的生机。燥热的地面上偶尔能看到被太阳蒸发而升起的热气,硬生生地把远眺的视线给扭曲着。原本就稀疏的绿意,此时更是少了几分,就连对面山峁上那早些时候还葱茏的绿草,此刻也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在半山腰的田地上,一位看起来有些佝偻的身影,正在弯腰锄着那几亩足有腿弯高的粟谷。只见他头上戴着一顶十分陈旧的草帽,宽松的红色背心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白韵,那不是褪色,而是被汗水浸渍过的痕迹。一双粗糙的大手紧紧攥着锄头,褶皱的手背上看不到有一丝血色,就连指甲边缘都有着一层厚厚的、泛着淡黄色的老茧,唯有握着锄把的手心能有些许光滑,但那却是被干农活磨平的。
“嘀嘀—嘀嘀……”喇叭声是从山峁后面传出来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汽车在按喇叭,轰鸣声久久回荡在山谷间散去。
不一会就看到了西边方向有一股尘土冉冉升起,正向着村口缓缓而来。
当汽车略过这位正在锄地的老人后,轮胎刨起了一大片的尘土,在空中翩翩若舞,久久不愿散落,呛得这位老人已顾不得锄头下的庄稼,捂着口鼻咳嗽不止。
村里好久都没来汽车了!除了逢年过节之外,甚至很难见到有汽车的影子出现。即便仅剩的那些老人们经常把公路修缮的平平整整,但他们期盼子女归来的夙愿仿佛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现在的高圪堵村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繁荣。原本的三百多人的大村子,现在仅剩下了十来位孤寡老人在居住。自从西北大开发以来,村民们大都走向了远方的Y市,有的甚至更远。因为村里十几年前就不设学校了,孩子们需要念书,那就得走出这片大山。那些年轻的男女们,为追求更好的生活,为了给孩子攒下足够的学费,也不得不到那学校密集的Y市去打工赚钱。这样的情况一直在延续,就连附近秦楼乡的学校也仅剩下了十来位学生!所有人都知道,要想让孩子得到更好的教育,那就得让去更远的Y市里读书。要不然,孩子的未来将会和他们一样!
而他们这一走,除了过年时,就很少再回来了。
那些没有老人牵挂的家庭,或许已经在市里安了家,早已忘却了这个偏僻的小村!
最后留下来的,只有那些满面沧桑的老人。或许再过十来年,这里将会成为一片孤寂的大山。
此刻,被满天尘土呛得咳嗽连连的高爱国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些许笑意。他草草的捡起掉落在地的锄头,没有再去理会那一片还未曾锄完的庄稼,大步向村内赶了回去。
一阵清风吹过,吹散了空中被汽车激起的懒散的尘土,田地中的粟谷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好奇地望向这位老农匆匆远去的背影!
高圪堵村。一辆崭新的白色越野车静静地停靠在村口,已经有三两个老妇站在了车旁,与车内走出的青年搭着话。
扛着锄头一路小跑赶回来的高爱国终于到了车前,打断了几位老妇和车主的谈话:“高明啊,你这车开的也太快了吧,真的是只见黄尘不见人啊!你看看那边路上的尘土,还在飘呢。呵呵……”
高明转过头见到是高爱国,笑着说道:“哎呦,爱国叔,半年多不见了,依然是这么健壮啊。”
“你小子出息了啊,居然买了这么好的一辆车,挺贵吧!嗯——不错,不错。”高爱国打量着车,对着高明夸赞到。
“不贵不贵,那个叔叔婶婶们,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高明打开后备箱,拎出了几个袋子,显然是给他父母买的补品。
当他关好车门正欲走时,高爱国终于问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那个——高明啊。你这次回来待几天?”
高明说:“估计明天就走。这不,刚在Y市做完一个项目,趁着有点空闲,就回来看看二老。后天还得去谈一个项目呢。”
好爱国听后,连忙说道:“那你走的时候给我们家强子捎点东西,你不是和我们家强子熟嘛,到了Y市后打电话让他来你那里拿一下。”
高明笑着说道:“行,行,没问题。”
“高明,高明,走的时候给我我们家莉莉也捎些东西。”
“高明啊,走时给我们家顾城也捎点吧。”
“高明,走的时候给我们给我们小子也捎点。”
……
几位老妇见爱国开了口,也陆续说出了她们的目的。高明听到后都一一应承了下来。然后朝着自己家有去。
一位村妇赞道:“看看人家高六家的这孩子,真有本事,这么年轻就挣得买了这么好的一辆车。”
另一位老太太也附和道:“可不是嘛,你看看人家高明多会说话。哪像我们家那个顾城,就是一个强板筋。”
高爱国说道:“你们聊,我回去给强子收拾东西了,呵呵。”说完就笑着向自己家走了回去。
二
村南边的一个种着许多蔬菜的院子里。高明提着车里拿出来的东西,跨进了大门。
“妈,我回来了。”高明刚跨入自家院门,就大喊了起来。
正在院子里的菜地上摘西红柿的母亲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后,急忙转过了头。那白色的苍鬓在烈日下凝结着时光留下的痕迹,眉宇之间的皱纹好像一下子舒展开了不少。她的双眼凝聚在了那一道久别的身影之上,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她站起来朝着高明走了过去,笑着对着高明说道:“好,回来就好。嚷嚷那么大声干嘛呀,妈又没有聋。”
高明用胳膊肘挠了挠头,笑着道:“我这不是准备给你个惊喜嘛!”
母亲憋了一眼高明,这孩子是她从小带大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高明刚才挠头的动作分明是在撒谎,他这就是被自己给说中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都这把岁数了,也该是耳背的年龄了。她接过高明手中的两个袋子,喃喃道:“回来就回来,没钱还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高明道:“妈,我现在可有钱了,还买了一辆车,就在村口停着呢。”
“那也不带你这么浪费的,我们可吃不惯城里的那些稀奇玩意儿。上次回来买的那些牛奶都差点放坏了!”母亲说到。
“咋?买车了?”父亲高六从家里走了出来,扶了扶头上的黑色前进帽,对着高明问到。
“是啊!爸,刚前两天买的。”高明看到父亲,诚恳的回答到。
父亲捧着烟杆使劲吸了一口,继续问道:“花了多少钱?”
“也没多少,就三四万。”高明挠了挠头说到。
也只有母亲看到这个动作后,才能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她好像猜出了点什么,但却没有道破,心想指定不止这么个数。
父亲责备道:“你说你,挣钱了也不寻思着找个媳妇回来,净这样胡乱的花。”
母亲瞪了一眼自己的丈夫道:“你咋这么多事呢?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你看你,这婚姻是头等大事,他这都快奔三十的人了,却还是一条光棍,这不让人着急嘛!”高六面色焦急地跺了跺脚,对着媳妇说到。
高明听后,连忙打断了父亲的话语,说道:“哎呀!爸,我才二十六都不到,距离三十还远着呢!”
父亲翻了个白眼,说道:“那也差不多了。唉——行了行了,赶快进屋吧!提这么多东西不沉啊?”
“爸,这是给你买的,还有这个。妈,这个你戴着一定很好看……”
“我一个受苦人要这没用,这多浪费啊!有机会给你姐送去。”
“你这孩子也太能胡乱买了,这个一定很贵吧?”
“唉,对了,你去过你姐那吗?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啥光景”
……
屋里传出了一家三口祥和的话语。
三
村口,一道消瘦的身影在车旁转悠了好几圈,细细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村里来车了,高秋生心里暗暗赞叹着这辆车的精致,要比起去年春节时停在这里的那几辆,这辆看起来更要高一个档次。
“秋老头,你干啥呢?”
秋生向着来人撇了一眼,说道:“我能干啥?就是欣赏一下这辆车呗。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比去年过年开回来的那几辆都要好看啊!”
“嘿嘿,猜不到吧?我可是我们家高明新买的。”高六笑着朝车边走了过去。
高秋生愣了一下,问道:“啥?我没听错吧?真是你家高明的?”
高六得意的说道:“那当然,我们家高明现在可出息了,也不比别人家的孩子差,哈哈。”
高秋生看到高明陪着他母亲走了过来,赶忙上前搭话:“哎呦呦,高明啊!你这车可真带劲,比那个李胜的车可强多了。”
高明回答道:“呵呵,也强不了多少,都是四个轮子。”
母亲看到车后,狠狠捏了一把高明的胳膊,小声说道:“你小子能耐了啊!你爹不知道你的那点花花肠子,我可是清楚的很。说,这到底多少钱买的?”
高明痛的咧着嘴低声道:“妈——你先放开啊!哎呦喂——疼疼。我说了你可别告诉我爸啊。哎呦,我说,我说,二十万。”
“真的?”
“真的,真的。”
母亲继续问道:“你哪来的钱?”
“妈,我对天发誓。这是我自己挣得,绝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
看着高明真诚的表情,母亲这才放手,双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有在说话。朝着车走了过去,与老伴高六打开车门,观摩着儿子的座驾。
秋生走到高明身边,夸赞道:“啧啧——不错啊高明,这车都买了,准备啥时候领个媳妇回来?”
高明笑着打趣道:“叔,这话可不该从嘴里问出来啊!”
高秋生信誓坦坦地说道:“这有啥不能问的。也不怕你笑话,你别看我虽然是个老光棍,但年轻的时候也风流过一段时间。”说完后,就给高明讲了一段他年轻时的故事:
在我19岁的时候,家里过的特别苦,唉——那时候和现在可不一样,是个早婚的年代。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十五六岁就结婚了,因为家道贫瘠的缘故,从来都没人给我说过媒。估计你也知道咱们这以前早结婚的习俗吧?那我就不细说了。不过,也不是说完全没有人给我介绍对象,还是有那么一两个媒人来过的,可也太瞧不起我了!头一个介绍的是个瘸腿的,你是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腿呀,一条腿还算正常,那另一条和一根柴似的,那一辈子也离不开拐杖,更别说下地干活了,我一个庄稼人,合适吗?在说了,我当时可是一位大帅哥,那小模样,简直就是帅的一塌糊涂……
“哈哈……”高明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个锤子,就你小子这模样,和我年轻时跟本就不是一个档次,哼!”秋生瞥了眼高明说到。说完又款款讲述了起来:
第二个媒人介绍的居然是个傻子,一天只会嘿嘿傻笑,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家虽然穷,但也不至于就这样的过一辈子吧。在一次赶集卖粮食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位很投缘的姑娘,她长得很美。我们在一起待了有两个多月。可他们家死活也不同意这门亲事,就是嫌咱穷啊!在她父母的逼迫下,我亲眼看到她从悬崖上跳了下去却没来得及阻止!后来,才知道她居然还怀了我的孩子!她为了我,可以放弃生命,我为她坚守一辈子贞操也是理所当然的!
秋生说完后,双眼已经盈满了清泪。高明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脾性看起来像个孩子似的老顽童,居然还有着这样一段悲惨的故事。这让他不由得又对高秋生更加敬重了几分。想想自己在城市中牵挂的那位姑娘,虽然没有秋生那般生离死别的命运,但又何尝不是一种牵肠挂肚呢!自己之所以能有现在的成就,全是因为那位姑娘的出现,为了她,他从未放弃过一丝机会,他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得到对方的认同。
“叔,谢谢你能跟我分享这个故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相信,很快就会把媳妇带回来。”高明拍着秋生的肩膀说到。
母亲走过来看着高明和秋生,一脸好奇地问道:“你俩坐在那干嘛呢?怎么还抱上了?”
“啊?没什么,就是听我叔讲了个故事。”高明抽回了搭在秋生肩膀上的手,不好意思的回答到。
高六冷哼一声道:“哼!他那个故事,我都听过不下十遍了!耳朵都能听出茧。估计村里的人都听得厌烦了。”
秋生急忙对着高六喊道:“哎——我说六,咱俩可是打小玩到大的,你怎么说也得同情我才是啊。怎么能这样说呢!”
“不是我这样说,是全村都这样说。”
……
黄昏,那锯齿般的山峦像是一幅磅礴的画卷,在碧空下越显迷茫,不断冲击着人们的视线。赤红的残阳渲染着一排排安详的云朵。仿佛炙热的火焰在天际不断往地下倾倒,渐渐淹没着目所能及的每一处地方,一片浓稠的血色将山川缝隙填满,缓缓消逝于暮色。同时,村子的轮廓在眼前越来越显迷茫,直至彻底被黑暗轮罩。
四
第二天早上,高明早早的就起床了。起来给母亲帮忙做一些家务。
不得不说高圪堵村夏日的早晨,是非常美丽绚烂的。那天空竟然是如此的宁静,高远而又湛蓝,仿佛被海水洗过了似的,让人忍不住沉迷。那洁白的行云像是羊群般在高空飘荡,如羽毛般的轻盈,在阳光下缓缓前行,再细看时,又仿似一块块棉花糖惹人陶醉。扑入眼帘的景致,使人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触。目所能及之处,那碧天的云、蓊蔚的山、被露水洗涤过的野草,俨然像一位饰着礼纱的少女,裸露着奶五彩斑斓的胴体,在莹莹素风中婆娑起舞,展现着消魂的倩姿。伫立在山颠的晨阳,宛若一尊威武的战神,气宇轩昂,抖落鲜血浸染过的战袍,把光芒溅在草丛中,缓缓扩散,再渗入山下的小溪时,泛着数不清的涟漪,呜咽地向外流淌,幽幽长长,从古流到今,从辽远的过去流向那茫茫的未来。
吃过早饭后,母亲大包小包的准备了许多东西,对着高明嘱咐道:“这是妈早上摘的西红柿,比城里买的可强多了。这里面是馒头,还有黄瓜,这个是韭菜……”
高明对着母亲说道:“哎呀,妈,我哪能吃得了这么多,少拿一点就行了,我又不是猪,这得吃多长时间啊!”
母亲斥责道:“让你带着你就带着,咋那么多废话。你一个人在城里租房子也不容易,多带点能省很多钱呢!我可听人说你在城里追女朋友了,你得给人家也带些,这些可都没上过化肥和农药。”
高明斜着眼嘟囔道:“你听谁说的?没有那回事。”
“你甭管听谁说的,还有啊!你买这件衣服应该送给人家那位姑娘才对,给我算个什么事。”
高明见母亲要把衣服塞进包里,连忙阻挡了下来:“哎——妈,妈,别啊!这可是孩儿特意孝敬您的,这个可不拿啊。”
“咋?难道不应该给人家姑娘买件衣服吗?”
“不是,她的衣服可多了,根本就看不下穿这种。你就别……”
母亲得意地朝着一旁的高六使了个眼色,问道:“哎!老头子,听到了没?”
“听到啦,好小子啊!藏的够深的。”高六把烟杆里的烟灰磕了出来,脸上泛着温暖的笑容。继续说道:“要是人家姑娘愿意的话,给你们在Y市买个房子也可以,这些年手头还是积攒了一些的。爸啊,早就盼着你结婚的一天了。”
高明在刚才说话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没想到还是说漏了嘴。看着父母脸上和煦的笑容,他也只能妥协了!
五
村口。十几个年迈的身躯已经在高明的车旁等候多时了,他们手中都领着一两个包裹或纸箱子,眼神中充满着各种期待。
高六看着车旁站着的人,对高明说道:“高明啊!这么多东西,能放的下吗?要不就别给捎了。”
母亲叹了口气道:“不捎的话得得罪多少人啊?你看能捎多少就拉多少,实在捎不了就别捎了。千万不要逞强。”
高明看到有这么多人后,心里也不由得开始发怵。虽然车身不小,但那么多的东西根本就放不下啊!可看着那些人眼中流露出来的渴望,实在不忍心拒绝,只能想方设法的往车里塞。其中有土豆、萝卜、蔬菜、衣服等等各式各样,用五花八门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在半个小时的折腾下,车内已经被塞了个密不透风。从所有的座椅和脚垫,一直堆到了车顶,只留下了他开车主驾那里的一点空间。不过,索性大家的东西都算放了进去。
“高明啊!你看能不能在挤一挤?把这两颗西瓜也给我家强子捎上。孙子常常说要吃老家的西瓜,一直没有机会给往城里拿。”高爱国先前已经把一些东西放了进去,此刻手中又多了两颗西瓜。
“叔,你也看到了,在没有地方放了。”高明指了指满车的货物,对着爱国说到。
高六一脸不高兴地说道:“是啊!爱国,你看都满成这样了,哪还能放得下啊。你就不能等下次啊?”
“对呀!爱国,人家都满了,不是不给你捎。”周围的人也开始了附和,但谁也不愿意把自己家的拿出来一点。
高爱国干瘦的身影站在车旁,手指颤抖的指着驾驶的地方说道:“高明啊!那个地方不是还有空余吗?那个脚底下就能放下了。你咋就不能哄你叔了?叔虽然年龄大了,但眼睛还好使着呢。”
高明无奈地向着爱国解释道:“叔,放那里会影响开车的。”
高明的母亲说道:“爱国,你还是算了吧!说不定哪天还会有车回来呢!放那里万一影响了高明开车怎么办?”这得罪也不能得罪,放上了又会影响开车,让人很是为难。
高明的母亲道:“要不把咱们的拿出来吧?”
父亲说:“那都是给未来媳妇带的,拿出来不好吧?”
高明叹了口气道:“咱们的都被压在底下了,根本抽不出来啊!”
母亲朝着众人喊道:“上面放东西的,你们有不要紧的可以等下次再捎,给人家爱国挪个地方吧!”
连续问了两遍,始终没有一个人说话。
高明看着爱国那失魂落魄的眼神,实在不忍让这位佝偻的老人伤心难过。便无奈地对着高爱国说道:“叔,那你就放进来吧!”
高爱国听到高明给捎了,凄凉的脸色立马就缓和了过来,连忙把两颗西瓜放在驾驶室的脚垫上,还对着高明说了许多的感谢话语。
母亲看着将远去的儿子,心里不免发出一阵酸楚,嘱咐道:“你路上开慢点,注意安全。到了之后记得给家里回个电话过来。下次回来时一定把她带回来让妈看看啊。”
“妈,你就放心吧!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高明说完后,只听一声马达声响起,车子的轰鸣声回荡在了众人的耳膜中。
高明在车窗伸出了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然后就看到车子绝尘而去了。所有人望着汽车远去的影子,都挥手告别。此刻,他们脑海里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寄给儿女们的那一份真情即将抵达,他们内心的思念,已渐渐被欣慰代替。
从那天开始,高明的身影就在这个世界上蒸发了,连同车与车上拉着的货物一同消失不见。
从高圪堵村到Y市的公路,是倚在黄河边一条沿河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