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野菜

沉静了一个冬天的大地开始慢慢地苏醒，当大山变的嫩绿，桃花和杏花随即争艳起来。低着头行走在羊肠小道上，背着手远眺如云的花海。灰青色的山峦被山花点缀着，脚下寸草挣脱了大地的束缚，伸着懒腰扭着妙的身姿，在轻风的吹拂下舞动着。

一切都显出了她的生机。春意央然的季节属于这些大地的歌者。

路边的一朵淡黄如雏菊的花朵伏到大地上，懒懒地发着梦呓。它在大地的怀抱里太久了，春天的脚步催促着它成长。一群群如山花般在嫩绿上移走的羊只，咩咩地吵闹着，不时为一棵嫩草而打斗。期间一个穿着单薄的孩童一手拎着蓝子，一手握着小铲，冲着雏菊般的花草铲去。

这雏菊般的花草遍地散着淡淡的青香，淡黄色的花朵在嫩绿铺就的大地上显得特别耀眼。孩童挖着起劲，篮子一会儿就满了。

篮子里装着的，就是农人们常食用的蒲公英。

村子里有的小孩把蒲公英叫晶晶杠，估计是蒲公英花儿谢了之后茎干上顶着如明灯般亮晶晶的花籽的缘故吧。而陕甘山区的农人们会把它称之为“葛闹（音nao，平声)”“闹”（音nao)在陕甘方言中是“苦”的意思，看来村人们对蒲公英的记忆多在于它的淡淡的苦味之中。我记得小时候经常和村里的伙伴们一起拎着篮子挖随处可见的蒲公英，还把蒲公英的茎干切成寸长的节，放到嘴里喊着“抱鸡娃儿”。若里被小一点的伙伴听到了，便会嚷嚷着：“抱，抱鸡娃儿，长大娶个新媳妇儿。”每到这时，总会通红着脸把嘴巴里的半截蒲公英茎干吐出来。

蒲公英开春就成了农人们饭桌上的美食。洗干净以后在开水锅里焯一下，困干水份，农人们撒点盐巴，辣椒粉，一勺烧得翻滚的热油泼在蒲公英上，刺啦一声响，就可以闻到蒲公英熟悉的味道了。农人们这时会倒进些许的陈醋，这时味道会更浓烈了。有了凉拌蒲公英，农人们抓起白面馒头就开始大吃起来。开春时节，大地上的蒲公英就成了农人们的主菜。奶奶生前有她独有一种做法，将土豆丁煮得较烂时放入蒲公英，再将小量的面粉倒进锅里。这种蒲公英面汤的做法据说是奶奶的在大饥荒年代发明的，蒲公英可以果腹但容易饿，加入少量的面粉可以让农人们报取劳动所需的持久的能量。父亲说，没有面粉的时候蒲公英便成了家里的主粮。

我们没有经历那个年代，难以感受先辈们曾经的苦难。

蒲公英在西北还有一种做法。西北农村喜欢自制“浆水”，我曾经见过母亲把土豆切成细丝后和着蒲公英一起在开水锅里焯过，倒入瓮缸里，再倒一碗从村人那里讨来的“引子”，封口三四天便可以食用了。酸酸的浆水里透着淡淡的甘甜。

蒲公英的生命力很旺盛，坚硬的马路边也会是它的家，蒲公英的种子随风飘落，落在哪里便就是它的家了。我曾经梦想着和蒲公英的种子一样的生活，自由自在的成长，在路边，在都市的草地上，在那片广垠的大地上。然而，当我真如同蒲公英的种子一样从西北大山落于东南都市，在繁华的生活中似乎寻不到我的一片天地。身在异地，而心里永远都牵挂着远在千里的故乡。

或许青山之下，羊群之旁边还会有挖蒲公英的孩童。

与蒲公英一起登上了农人们的饭桌的便是蕨菜。蕨菜在春天里满怀着正能量破土而出，它举“拳头”向人们倾诉。

它几乎然而，从我记事起，采蕨菜是我的一大乐事。经济效益让我仅能闻到蕨菜刚从土里钻出来的腥味。蕨菜采了很多次，真正让我们吃到肚子里的倒不多。挖完蒲公英再提着篮子到村子附近的大山里去寻找一根根耸立于山野里的蕨菜。放了学，大家带着准备好的篮子家里不回就跟着老师去了山里。不过我不喜欢到大山里采蕨菜，班主任老师那时说要收大家的班费，不去的话也要交一定的钱给班里。我不想向家里讨钱，只能跟着老师一起到山里去了。最可气的便是周六周天老师还有喊我们去采蕨菜，我更是不情愿，上交给老师的蕨菜只是寥寥数根，气得老师大骂。

说起吃蕨菜，还是在外求学回到家里时母亲为我做的。刚从山里采回来的蕨菜，用刀切成寸长的小节，放在开水锅里焯两三分钟，撒上辣椒粉、盐和味精等，热油泼过，用陈醋搅拌，香味就溢将出来。这个做法有点像村人们凉拌蒲公英的做法，正宗的山村做法便是如此的简单，菜肴里多了些原汁原味。

蕨菜还可以腌制，煮到一定程度，浸泡在盐缸里随时可以取用。还有一种就是把蕨菜做成蕨菜干，食用时用开水泡一会儿。一年四季都可以食用。

现在去大山里采蕨菜的人少了，蕨菜的数量也少了许多。或许是我们小时候太过于追求那些“经济”了吧，采摘蕨菜时我们总是喜欢用小铲连蕨菜的根一并铲了去。断了根，蕨菜就更少了。

蕨菜似乎挥着“拳头”向我们抗议过，然而无声的抗议总是那么的无助。

或许，蕨菜应该歇息一下了，它的确抗议的太累了。

苦菜是夏季里最常见的野菜了，麦苗抽穗时它会跳上我们的餐桌。苦菜很苦，凉拌的多。挖一篮苦菜，经开水焯过仅剩一盘了。它总是用自己的方式向农人们奉献甘甜。

除了蒲公英、蕨菜、苦菜，还有野韭菜、五加刺、五爪菜、马齿苋、水芹菜、刺芽菜、指甲菜、野蒜苗等，到了冬天，白茫茫的雪地下还会有一种叫地软的野菜，通常用它来做包子，味道清爽，让人回味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