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

西部风情带来无限的回忆与向往，山川隽秀中带着粗旷的豪情。一段西部的生活，充实着我。精犷与细腻，传统与时尚，一切相互对立的东西，似乎都在这里，都能联成一个完美的整体。

  ——题记

碎花终于望到从山的那头开过来的一辆农用三轮车，灰乌乌的砂土在车后形成了一条长龙，像一架新式的喷气式飞机掠过天空。今天是碎花和平娃订婚的日子，在碎花的眼中，一切在今天都是美好的，就连她现向特别讨厌的小黑狗，她今天也觉得特别的可爱。

农用三轮车在经过长时间的颠簸之后，终于停在了碎花家门口。第一个蹦下来的，是平娃。碎花一见到平娃，疯一亲地奔过去。平娃达（方言：爸爸）也跟着平娃下了车。碎花本想和平娃来一个城市恋人般的拥抱，但看到平娃和另外一个年纪大一点的男子，却停下了脚步，抑止了内心的火热。

平娃对碎花傻笑，碎花也对着平娃傻笑。年纪大一眯的男人这时也下了车，笑着说：“天气真好，哦，这就是平娃的对象吧？”碎花有点不好意思，转过头拉着平娃的胳膊就走。平娃不情愿地甩开，说：“干啥吗？这是农村，不是咱以前打工的城市，别让我在你们这里丢人现眼。”碎花放开平娃，还是一个劲地傻笑。年纪大一点的男人是平娃的干达。干达年轻的时候经常到外面闯，见的世面多，笑着说：“年轻人都是这样，都是现在的电视把人给影响了，我们那时候，啊哒（方言：哪里）有这么好，一直把人取进门进了洞房才能见上自己对象的第一面。”

说话间，平娃一行跟着碎花进了碎花的院子。院子不大，种了许多的万年青。院子在绿树的一线下显得生机勃勃。碎花的达妈早在院子里候着，看到平娃几个人，都笑着，把客人邀到上房。碎花妈端来些招待客人的茶水，大家七七八八地拉起了家常。平娃问碎花咋还不开始。碎花说等人呢。平娃又问等谁呢。碎花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等我一个亲戚，你不知道我们这里相亲订婚都要有很多的媒人的。

大家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说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屋子里的气氛也很活跃。碎花和平娃挤在一个单人沙发上，很默契。碎花的爷说，我们的碎花命里是你们家的人，你年他们两个人就像是对兄妹。大家冲着碎花和平娃笑。

等了大半天功夫，终于来了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大汉。碎花说是她的大大（方言：叔叔）。大汉的身块大，声音也响：“刚才约我的一个侄儿说了门亲，来晚了，对不住大家。”平娃的家人要下炕迎接，被大汉止住了，说别客气了，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

大汉说：“咱们今天只是走一下过程，其实人家娃娃早在外面都谈好了，要咱们说媒，实在是太抬举咱们了。”平娃达说：“虽然是自己谈的对象，但老祖宗传下的规程还是要走的。”

大家边品尝着碎花妈的橱艺，边聊着天。平娃达本来不想的，碎花达说：“别担心，放心的吃吧，就是亲事不成，仅凭着碎花和平娃两个娃娃一起找过工请你们吃一顿饭还不行吗？”平娃达虽然心里有所顾忌，但还是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鸡肉咀嚼起来。

碎花叫平娃去吃，平娃说没心情吃东西。

终于谈到大家最关心的正题了。

大家所说的正题，就是彩礼。本来还是一起开心的边吃边说，一提到这个问题，大家都停下筷子坐了起来。平娃小声的问碎花，你有没有给你达讲。碎花说，从小到大，我达都顺着我的，更何况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达肯定答应了。平娃笑了，碎花接着说，就是我妈有些嫌少。平娃不笑也不问了，静静地观看着看坐在炕头上可以决定他一生命运的人们。

碎花达逗着一个出生两个月的婴儿玩，不时地做着鬼脸。碎花大大催着碎花达说：“碎花是你的女子，你先说，说了后我们再圆谋圆谋。”碎花达不吱声。碎花妈也不吱声。只有平娃达和平娃干达的脸上露出了紧张的表情。碎花大大呷了一口茶说话了：“依现在我们的行情，大众一点为就是一万六。”他怕别人不相信，接着说，“我刚才给我侄儿说了一门亲，也是一万六。”碎花仇人似的盯着碎花大大。碎花大大一说完，平娃就泻气了。很无奈地看着碎花。碎花嘟着嘴，眼睛狠狠地直盯着她大大。平娃近着平娃达。平娃达弯下脸低声对平娃说：“这也太高了，要不然咱们就算了。”平娃心想，不管现在怎么喜欢碎花，彩礼是不可少的，自己连一千块都拿不出来，再别说这一万多块了。平娃很无奈也很无助，似乎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声音有些湿润：“算了就算了，反正这们也没有那么多钱。”

大家都等着碎花达拿主意，碎花达还是一个劲地逗婴儿玩。碎花妈倒是高兴了。碎花大大看了看平娃干达。平娃干达说：“一万六在我们那儿有些高，碎花又是小学文化，平娃是个大学生，悬殊太大，会被村子里的人笑话的。”平娃干达想拿出这样一招来压低彩礼。大家还是不吱声，平娃干达又说了：“一万六在我们那里可以相一个大专生了。”碎花本是讨厌别人揭她的老底的，但在这时，或许可以帮一下平娃也不再生气了。

碎花大大问平娃干达，你看呢？

说着碎花大大把双手但时被窝里，平娃干达会意，也把双手但进被窝里。平娃看得又生气又可笑。平时这样的场面，只有在牛羊等牲畜市场才能看到，现在把自己心爱的碎花当成牲畜一样的叫卖。平娃满是无助，自己的命运似乎全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两个把手伸进被窝里的人商量了半天，都没有什么结果。

碎花爷爷看着碎花和平娃笑了起来，说：“现在养儿子就是这样，多生两个儿子的家里，娶两个老婆足可以让家里倾家荡产，养女儿的希望多些彩礼，生儿子的希望少些彩礼。就看家里的情况了，家里富有的多一点没关系，家里不怎么样的，就少了点。再说了，要的太多了，东借西借，女儿嫁过去之后还要他们自己还，倒是害苦了女儿家。”

平娃和碎花一听爷爷这样讲，心里也特别的高兴。

“现在的年轻人大都是自己找个对象，请家里人帮忙订婚，都是看得起家里人，把家里人放在眼里，更何况人家娃娃是个大学生，提着灯笼都找不着。”碎花爷爷现在话多了，显然他是在支持碎花。“现在年轻人不是你们那时了，更不像我们那时啊。他们自己找对象，咱农村这几年也是自己的对象的，不过也有很多跟着对象到外面生活的。”这到这里，平娃达想到了让平娃和碎花私奔。“要是太高就算了，你过几天把碎花领着跑了，她家也不要落这么多彩礼。”平娃达说的声音很小，平娃似乎没有听到平娃达的话，低着头，情绪也低落。

平娃干达说：“彩礼太高，一万六娶一个小学文化的媳妇，我们兀达人笑话。”“太低了我这里人笑话。”碎花大大说，“文化越高，彩礼也就越高。”

碎花爷爷说：“干脆就这样，折中一下，就一万四吧。”

碎花达还在逗婴儿，碎花妈嘟嚷开了：“一万四少些。”碎花反驳她妈：“一万四不少了。”碎花妈白了碎花一眼，直盯着平娃达和平娃干达。

平娃干达和平娃达小声商量了一下，平娃达对平娃说：“一万四成，再多咱下炕走人。”

平娃低头不语。

平娃达对着大家说：“一万四就一万四。”

碎花大大问碎花达：“你说呢？”

碎花达现在开口了：“你们说多少就多少，彩礼多少是个意思，只要以后娃娃们日子好过，做老人的也就心满意足了。再说，女婿半个儿，我看平娃这娃娃不错，挺老实的，人也机灵。碎花跟着他不要受罪就是了。”看来碎花达是同意了。

“那就这么定了，”碎花爷爷指着平娃说，“那不把见面礼给先给了吧！”

碎花笑着说：“我们都见了好多次面了，还要见面礼？”碎花爷爷说：“能省的就省，这些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程还是要行一下的。”

平娃一听爷爷这样讲，顺手就拿了一个红包，送给碎花。碎花接过红包，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碎花大大笑着说：“你不看一看有没有钱，也不点数？”

碎花笑着说：“不用点了，我早就知道了。”

大家指着碎花，都笑了。于是，屋子里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农用三轮车在夜幕时分，又哒哒哒露面着来时的路一溜烟走了。

那天，鸟儿们在天空中喜庆地唱着歌儿，那些围绕在院子里的万年青在冬天里更加的翠绿，散发着祥和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