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感——致地龙

记事后我在内蒙古生活过几年，那里气候干燥，降水稀少，但一旦下雨必会看见几条蚯蚓钻出地表，费力地穿过用几排红砖铺成的小道，消失在另一侧的松软土地上。我很好奇蚯蚓为什么会在下雨时候爬出来，外祖父告诉我，下雨时土壤里的水太多了， 导致蚯蚓不能呼吸，为了生存便必须爬出地表，另寻他处。我住的地方硬化的路面很少，蚯蚓们爬过了狭窄的红砖小道便可回到土里，当时只是觉得它们样貌丑陋，移动起来的样子也很奇怪，虽有几分好奇但还是令我感到些害怕。后来去了西安生活，虽然那里降水多了不少，但城市里处处都是硬化的水泥地面，自然就很少看见这小虫了，雨后虽偶尔会在绿化带旁看到几条，但都很细小，好似就是些弱不禁风、转瞬即逝的生命，难以引起我的注意，而它们的外表也仍让我觉得恶心，便把它们和蜈蚣这样的可怕角色归为一类，看到了就心生厌恶，不愿再多看一眼。

上大学之后，来到了宝鸡，这里的生态环境要好些，生的蚯蚓自然就多了。每次下雨，我在往返教学楼和宿舍的路上都能看到不少，记得头几次，我只是为它们的死亡感到可惜，似乎爬出土壤片刻后死亡就不可避免了，我走路时紧盯着地面躲着它们走，免得踩伤一只。后来，它们视死如归的意志和苦难的斗争终于是将我打动了，感慨万千，记录下了这些文字。

那柔弱的小虫困于地下时是不自由的，那里暗无天日，惟有行走于废土与死亡的躯干间，齐心协力总化腐朽为神奇。但当天空降下大雨，便如同渡劫，饱和的雨水扼住它们的鼻息，它们必须毅然离开日夜劳动而造就的沃土，躲避太阳的灼烧与地上凶恶的万物，用尽全力奋力斗争。有的正蠕动身体向新的目的地进发，而有的已无意间被人踩死或被车轧死。当雨水进入了破损的躯体时，它们的身体被浸泡得惨白，全然不像是生物的模样了，最后变成了条破损塑料袋的样子，而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人们注意到太阳的炙热，并期盼着降雨去带来凉爽时，没有人留意到这些小虫子们曾经的痛苦和斗争，甚至连它们的尸体都消失了，好似就从没出现过，从未斗争过，从未反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