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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2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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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也可以像一把泛着银光的手术刀


——读高鸿的小说《车祸》

 

   文/泾  河

 

著名作家高鸿的小说《车祸》刊登在文学双月刊《绿洲》杂志2022年第3期上,初看标题,以为写的就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开篇一读,眼前为之一亮,很快被情节所吸引,便手不释卷地读了下去。作品不长,看后为之一振,觉得这篇小说无论从语言艺术、思想艺术、结构艺术等方面来看,都是一部上乘的好作品,是好题材和艺术创新表达的结合。尤其作品的架构和结局,非一般常人所料,这次高鸿用荒诞的笔触和意象讲述了一个比他的《关于一起谋杀案的几种叙述方式》更荒诞的故事,让读者体会到一种寒冬腊月被囚禁于积年冰川里的寒冷,一种剧烈拉锯式切肤的疼痛和虐心,一种茫茫荒野身心俱疲后无着无落的绝望。读罢小说,我只能用这样几句话来概括,即:人物有灵魂、故事有张力、语言有趣味、结构有创新。

小说《车祸》是一部风格独特的短篇小说。小说以第一人称写作,一下子拉近了与读者的距离。小说的主人公是茂才和他的妻子。茂才是一位文字工作者,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上班途中,因一个流浪汉的干扰,自己驾驶的车辆与一辆大车相撞,发生了交通事故,自己被撞身亡,“血喷涌而出,像一桶被打翻的红色油漆,洋洋洒洒,光彩照人”,车祸的惨烈触目惊心。他(茂才)被撞死了,但他的灵魂没有死,灵魂在一瞬间置身事外,作壁上观,他想看看妻子麦花和家人是如何筹办他的后事的,是按他生前的愿望把他拉回老家土葬,还是按城里人的做法,把他拉到殡仪馆火化。麦花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愿望,让二弟雇车将他的遗体运回了老家。他希望亲戚朋友闻讯后如丧考妣,纷纷放下手里的事情,回到老家故地,给自己办一个合规、体面的葬礼,葬礼要地动山摇、来客众多、气氛悲壮、哭声不断。然而现实是该来的人都没有来,除了两个姐姐流着清汪汪的、真实的泪水外,所有的人都没有表现出真正的悲痛,好像在按部就班地埋葬一个陌生人。连吹鼓手吹奏的都是《好日子》《牧羊曲》《纤夫的爱》之类的歌曲。自己生前最疼爱的几个外甥和外甥女,一个都没回来参加自己的葬礼,让他的灵魂特别寒心,甚至心乱如麻。出灵时,似乎只有麦花拄着哭丧棒悲痛欲绝,哭得十分伤心。小说行文至此,茂才被安葬了,似乎一切都结束了。然而作者笔锋一转,小说的第二部分开始了,第二部分虽然以“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开始,似乎离开了梦境,其实仍然处在梦境中,只是这次梦里的他残疾了。在梦里,他因膝关节损伤,需要进行膝关节置换手术。手术时他被麻醉了,手术中,医生发现他骨质酥松严重,没办法做膝关节置换,最后只好做了下肢截肢,两条腿大腿以下全部被切除。自己残疾后,单位的工作也辞了,只能靠写作的一点稿费过日子,亲戚朋友们各忙各的事,也没有时间来看望他。麦花找了一份清洁工的工作,收入微薄,麦花虽然满腹牢骚,但对自己仍然不离不弃。院子里的自行车棚里,住了一个流浪汉,流浪汉似乎与麦花有所勾连,他转着轮椅去街上,流浪汉又一次挥舞着棍子要加害于他,为躲避他,自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货车,梦中的第二次车祸发生了,他惊叫一声,被吓醒了。

小说《车祸》是一篇不足万字的短篇小说,然而这篇小说无论从思想性还是从艺术性方面都与众不同。它讲述了现实的真实与荒诞;讲述了生命的幸福和苦难;讲述了眼泪的丰富和宽广;讲述了比恨更绝望比死更冷酷的存在。

从思想性来看,小说对世人唯利是图、对真情人性不屑一顾的社会现实进行了鞭辟入里的挞伐,对普通人的生活态度、道德观念、价值观、和存在主义进行了深刻的透视。

从艺术性来看,《车祸》有这么几个特点:

一是《车祸》是一篇卡夫卡式的现代文学作品。现代文学追求梦幻世界、怪诞的风格、崇尚强烈的情感、酷烈的画面。作者将主人公对社会的陌生感,孤独感和不确定性描写的淋漓尽致。主人公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他生活在充满各种矛盾的环境中,常常惶恐,挣扎,孤独,迷惘,有着巨大的生存压力却无力反抗,生前的生活是艰辛的,好像死亡才得到了解脱。《车祸》表现的是一个人突然死亡后发生的故事。卡夫卡是西方现代主义文学大师,他的代表作《变形记》则表现的是一个人突然变成一只甲壳虫后发生的故事,两个作品虽然年代不同,但主题都是人的思维离开躯体后所看到的、所想到的。《车祸》中主人公的视角就像一部摄像机一样,客观记录着人物的言行,对发生的车祸、流血、死亡、截肢等恐怖事件、他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诧异,只是客观冷静地叙述,这种态度和故事内容之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已经构成了怪诞的审美效果。不得不承认,优秀文字给人带来的沉浸感会远超任何3D效果,因为高超的文字会在我们脑海中直接投影出我们心中最贴合的形象和场面。小说中常常以冷幽默和戏谑的态度叙述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叙述一对平凡夫妻的苟且生活,其实现实中,许多人的生活是灰色的,仅剩下的一点点有色彩的情感,也不是相濡以沫的浪漫,而是无可奈何的苟延残喘。

二是摄人心魄的悬念感。一场车祸,车毁人亡,场面惊悚,造成读者强烈的悬念感,对故事的发展,充满了期待。主人公的灵魂,以上帝的视觉,将故事的节奏推进得很快,牢牢地抓住了读者的心。通过人物对话,表现出了茂才和麦花鲜明的人物个性。人物关系有戏,有冲突,有张力。

三是《车祸》故事很接地气。茂才的生活似乎就是我们自己的亲身经历,故事的真实性毋容置疑、符合逻辑,人物、故事、情节与读者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故事发生的时间定位在新冠疫情期间,有鲜明时代感。

四是《车祸》故事讲述的形式新。《车祸》外聚焦视点聚焦在车祸上,内聚焦视点则从茂才的角度去观察其周围的人物和环境。并且外聚焦和内聚焦都是以第一人称叙述,这种创新的叙述方式,只有人的肉体和灵魂分离才能实现,这一点小说《车祸》做到了。独特的复合式的双重视角,作者可以在各个人物视角之间自由驰骋,读者也可以像看三维电影一样,对所观察到的图像有一种立体的感受,读者既是观察者又是体验者。这种创新的表达方式,使小说构思精巧,情节与众不同,结局独树一帜,充满新意。故事情节的跳跃性很大,语言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车祸》的思想内涵和结构方式,让我们认识到文学创作还存在着多种别的可能性。

五是《车祸》故事叙事空间的无局限性。由于梦境的缘故,《车祸》里的叙事空间很特别,不像传统小说中那样存在一个完整的故事空间,《车祸》里的叙事空间是断裂的,跳跃的,不完整的。这种空间的无局限性,为作者的创作,创新、提供了无限的可能性。

著名作家高鸿的创作是以长篇小说见长的,他也是陕西省作协长篇小说委员会委员,其作品累计已超过了700万字。在这些作品中,他的中短篇小说也是成绩斐然的,像《关于一起谋杀案的几种叙述方式》《麦子地》《继母》《大嫂》等作品,这些作品多次发表在国内外的重量级的文学刊物上,就其思想深度和艺术成就而言,仍然令人眼目一亮,这些作品始终以不断地创新赢得读者的青睐,《车祸》同样是一部思想深度和艺术成就上乘的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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