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长风的头像

长风

网站用户

小说
201907/08
分享

蛛网


我从网上的借贷公司贷了五千块钱。给老K打过去了三千;用一千五把楼上那个老寡妇的嘴堵上,省得天天拉着长脸来砸门让我交不起钱就滚出去;从楼下小商店里扛了几箱泡面、火腿肠和饮料,手头就又快没钱了。

忙活完事儿,临睡那会儿CCTV6正在播《动物世界》——“在一张蛛网上端坐着一只硕大的雌性蜘蛛……任何在她精心编织的蛛网上引起的晃动,女王都无法容忍,所有比她小的昆虫们,都被看作是食物,比她小的同类也是如此……

狭窄的屏幕里是八条细长如镰刀的腿,还有大长腿下面的可怜虫。

睡到半夜被隔壁租房的小情侣嗯嗯啊啊的吵醒。很烦。捏紧拳头咚咚咚砸了几下墙,声音小了。

睡意全无。

想给家里打个电话。看了眼时间,没拨。想了想,打给了老K

嘟,嘟,嘟……

凌晨时分,我站在昏黄水泥墙中裹着的一小块玻璃前,看着窗外黑色的世界。我记起那个在十一楼阳台栏杆上抽烟的青年,那个逆着光勾着腰的背影,恍若神明。

我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亮的。水泥地上一地烟灰。

 

K是我当年的大学室友。

他是属于那种跃龙门时候闪了腰的。作为高考发生重大失误的典型,他从省重点高中泪流满面的来到了这里。

和所有励志故事的主角一样,刚到寝室老K就在桌子上写下每天叫醒你的不是闹铃而是梦想,还意犹未尽的在旁边刻了个。后来某次查寝被宿管大妈发现,老阿姨大为惊异,看这字刚劲有力入木三分,认定这孩子非同一般,于是老K因为破坏公物被记过一次,赔了二百块钱。

事后我们笑嘻嘻地骂着学校,鸡窝里就是容不下老K这样落下凡尘的金凤凰。老K则安慰自己说这是“梦想必须付出的代价”。

    ——“梦想”啊……想到这儿,如果他预知到自己之后对这个字眼的描述,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当年在学校里,老K实在很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

早上第一个出门晚上最后一个回寝,不在教室就在去教室的路上。我们和老K除了都是雄性动物、都得进食排泄之外,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上课都在第一排——顺数,我们倒数。

光是早起这事儿老K和大头就别扭了很长时间。

大头是另外一个室友。女娲捏他身子的时候泥用多了,膀大腰圆,估计捏头的时候索性破罐子破摔又多抓了一把泥……于是大头也就成了大头。

K每天早起抢教室第一排,所以闹铃响得早。强子的手机闹铃是《怒放的生命》,于是汪峰像田里的公鸡一样每天勤勤恳恳地叫人起床,而嘶哑性感的嗓音每每让流着口水的大头从美梦中哆嗦着惊醒。

大头和老K提意见,说你成天怒放个屁啊怒放,我们哥几个就跟个屁一样,怒放了顶多听声响,你是朵花你能不能找地儿自个儿悄悄怒放去?

K看都不看一眼,说别人怎么没意见?

大头梗着脖子指着我们喊,他们睡得猪一样,我能和他们比?

听到“猪”,我抬头看一眼肥头大耳的大头。

本来我们是向着大头的。毕竟第一排根本用不着“抢”——即使后排都坐满了第一排的座位也会永远空着,甚至我一度认为这是属于第一排座位的悲哀的宿命——但大头这句话一出来我们气不过,纷纷改换门庭,站在了老K一边。

所以后来老K还是我行我素,说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是顾不上这些鸡毛蒜皮的“屁”事的。但也保证闹铃只响一次就起,绝不会响第二次。

他说的时候还特意调高了音量。

大头气得上蹿下跳,把砖头缝里的蚂蚁们吓得四散而逃。最后还是在网上淘了一副耳塞,凑合着过了。

很多年之后了,有次喝酒,大头感慨自己原来在那时候就已经体会到了婚姻的真谛——凑合着过了。

 

夏天总是难熬。

学校里的野狗瘫在树荫下面拉长舌头喘气。地面晒得发烫。炼化了的柏油路面踩上去就黏住鞋底,鞋里的脚像炽热烤箱里裸体的鸡鸭一样难受。

宿舍里没有空调,只有头顶一台三叶风扇,转起来摇摇欲坠,哐当哐当直响。旋起一阵一阵的风,都是热风。

教室里有空调,所以教室里的人也多了起来。

在教室大部分时间大部分人也还是无聊。人手一部手机,打游戏打牌吹牛闲扯看电影,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干就发呆……

日子一天天的在“一瓶酒一盒烟,一个手机玩一天;一盒烟一瓶酒,一部电影看一宿”的循环往复中走远了。

K依然我行我素,但从学期一开始就已经不是独来独往了——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有个经常扎着短马尾的有点可爱的小女生就经常跟在老K边上。

我们以为老K终于开窍开始享受生活了,我暗自羡慕老K居然有如此艳福。于是经常偷偷坐在后面偷听他们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鸟语交流。

后来才知道,原来小马尾是老K表妹,从小就一起光着屁股玩到大的青梅竹马。比他小一岁,比我们小一届。

就这样一天过去了。

就这样一学期过去了。

这些日子里,我最想念的是每天太阳落山前的那段时光——

到了下午,地面上还往上飘着一丝丝的热气,这时但风已经全凉了下来,吹到身上又凉又痒,起一身鸡皮疙瘩。一行人里多了个女生,尤其还是个可爱的女生,气氛总是会变得微妙。撸完串酒足饭饱,我们并肩走在黄昏的路上;大头满面红光的哼起歌,我们也满面红光的哼起歌,旁若无人的嘻嘻哈哈大喊大叫,惊得草丛里的情侣纷纷探出头来。

K也笑着听着,只是不说话;小马尾一跳一跳的跟在老K后面,也不说话,只是笑。

西方天边的红日点燃了漫天的云朵,燃烧着把我们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很长,直直伸入到目所不能及的霞光万丈里。

 

写到这里我放下了笔。我不知道后面该怎么讲下去。

如果可以,我真想写下“老K继续奋发图强梦想实现考到了哪哪哪的研究生从此走上人生巅峰;我追到了可爱的小马尾成了老K的小叔子;我们顺利毕业找到工作开始在社会上努力生根发芽;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可惜这不是童话故事,这是我——我们的生活。

半盒红塔山抽到只剩一根的时候,我终于还是决定把它写完。

不为什么。只是想把我所看到的所经历的记下几笔。至于这些是否是生活的本来面目,无所谓。

K是从什么时候变了的?谁也没有发现,或者说谁也不曾在意吧

也许是不再早起抢座,也许是开始隔三差五旷课,也许是上课开始经常走神,也许是晚自习回来得越来越早,也许是开始和我们一起通宵打游戏……也许这些都是原因,又也许全都不是。

在我的印象里,大三那年的暑假回来之后,老K就和小马尾突然没了联系,不一起自习,也不一起吃饭了。小马尾来找过他,他就呆在楼上,在烈日下的阳台低头沉默地看着同样在烈日下的女孩跟着小小的树荫移动。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老K闭口不谈“梦想”了。谁也不知道那两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敢问,他也不说。

我也偷偷去找过小马尾,她闪躲着避而不谈。再去找她的时候,洁白的手腕已经挽了身边男生的胳膊上。

于是我再也没去找过她。

在那以后发生了两件事——一件不大的事,一件不小的事。现在想来,那可能就是所谓的命运的分水岭吧。

 

关于第一件事,我唯一能记起来的,是当时期末考的时候我们忙着做小抄,老K没有像之前一样出门复习,整天待在宿舍里,捧着书却半天不见翻一页。

考试结束,一向要检查到收卷老师敲桌子才慢吞吞交卷的老K第一个交卷出了门。大头把大头凑过来跟我说,他本来还觉得老K这次不厚道,不给他抄,偷偷瞟了一眼老K的卷子比自己的还干净。他赶紧把小抄丢到老K桌子上,老K看都不看一眼又给扔了回去。

不出所料,老K成了宿舍里第二个挂了四科的人——很遗憾,第一个是我。倒也不完全因为学习不用功,而是因为大一时候作弊还不像现在这样胆大心细,做的小抄没敢用。作弊可耻,但是有用。这几乎是这所学校人尽皆知的通识。

去找辅导员交保证书的时候,看见老K在办公室里。辅导员是个成天皱着眉头的中年妇女,只有见到名列前茅如老K的时候才会稍微舒展一点;但这次却横眉冷对,用的是看到我们这些人才有的眼神。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老K死了爹的传言和作为退步典型的真相流传开来,从此名声鹊起。

第二件事,很难过。

我有点喜欢小马尾。她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女生。但我很后悔从来没有对她讲过。

但示爱了又能怎么样呢?我能救她吗?不。我连自己也救不了。

蝴蝶很美,飞不过沧海。那条隔绝死生的鸿沟,是我永远的遗憾。

一如老K

具体经过我不想多说。大致是分手后酒吧买醉被人下药或是捡尸,拍了录像被发在学校论坛里。

K也看到了。嘴角抽了抽,没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第二天全校封路,停课一上午。大头从宿舍楼溜了出去,回来一声不吭。最后还是憋不住,说他看到了教学楼下警戒线里的救护车,和血泊中四肢扭曲的小马尾。

K晚上披上外套出门去了。大头从床上跳下来,把我们也从床上拽下来,然后一起偷偷跟着老K。老K慢慢走着,突然站住。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很久很久。突然“啊——!”的巨大一声,开始一路飞跑,像脱缰的野狗一样……

等我们气喘吁吁地追上的时候,路灯下小强压着急促的起起伏伏的胸膛,脸上水结成了线一样往下掉,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

小马尾的消失并没有激起太久的波澜。她留给这个世界的只有她三分钟烂泥一样的赤裸的耻辱。

至于之前的美好……那是我们都不愿承认的悲伤以及愤怒。

时间根本没有治愈或是疗伤的能力。它只能教会你假装。

假装释怀。假装不再悲伤。

 

之后又过了很久。

在一个周末的早上,早已不再早起的的老K居然不到八点就伴着汪峰第四次“我想要怒放的生命”翻身下床出了门。

几分钟后老K推开门,被三个人看得发毛。

大头翻了个身,把床压得嘎吱响,歪着大脑袋说,你想要怒放的生命?

K干咳两声,说,被尿憋醒的。

然后趴在阳台栏杆上抽烟。

我躺在床上,不知道又睡了多久,被隔壁打游戏问候母亲的声音吵醒。我听见楼道里含糊的脚步声,一定又是大头那个死胖子穿着睡衣去扔垃圾。接着我又听见倒泡面的声音,咕噜噜噜哗……我甚至能想象到溅起的油渍顺着肮脏油腻的下水道一路黏糊糊蠕动的声音。想到这儿我一阵反胃。

后来想想,这大概就是死去的梦想正在腐烂的声音吧。

下床的时候发现老K依然站在阳台,不知道这样一动不动地站了多久。烟灰燃得快有半根烟长。

 “梦想有时候还不如一泡尿。

我望过去,老K背对着我们,弓着腰纹丝不动。

光束从帝都浓重雾霾的间隙打下来披在老K身上。谁都没有回头。烟雾缭绕中,逆着光站在十一楼阳台的老K恍若神明。

 

晚上出去喝酒。老K喝得很多。咣当咣当几瓶子下肚,一张脸就全涨得通红。

大头本来就没什么酒量,还硬装着喝,明显已经有点醉意了,喂,老K,嗝——你他妈是不是,是不是脑子进屎了?啊?

K瞟了一眼,去你妈的。

大头自己嘻嘻嘻地笑起来,考试,你交白卷?牛X!还有,你爹……咋回事儿啊?

我踩了大头一脚,恶狠狠地剜了一眼。大头疼的直叫唤。

K不作答。只是喝酒。

沉默。

 “我爹没死。K闭着眼睛一饮而尽。

然后我们才知道,老K丧父的事子虚乌有。

只是老K家确实出了事情。

那个村子他们家是大户,最早的长辈讲究风水,把大院放最中间,各家亲戚的房子都围着大院,一圈满了再围一圈,像八卦图一样,说是一家子人围起来谁家有难了方便帮衬。

我听着房屋格局的描述,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蛛网,而老K家是在里本家最远的最外围。

“县里要修路,只有我家墙上写了‘拆’字”,老K冷笑了一下,“人算不如天算啊。当时就因为给不起我妈彩礼就给盖了房子,结果因为他爹结婚前就是个不受人待见的流氓,就把房子给盖在最边角的地方……”

他爹拿着一半拆迁款带着小三跑了。打小住一条巷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群穷亲戚们也不厚道。都穷的时候相安无事,像篓子里的螃蟹,如果有一只想爬出去,一定会有一堆钳子把你拖下来——知道他姥姥姥爷走得早,他妈那边又没什么近亲,他爹前脚走,后脚一群婶婶们就跑来轮番来劝——说是“劝”,其实无非是想让他妈自愿离婚,放弃剩下的的拆迁款而已。他妈是个刚强的女人,任凭一群婶婶们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说理、指责乃至于谩骂侮辱也丝毫不退让,不管她们说了什么,都只说一句这是我应得的,是他现在对不起我,我不要钱是对不起我儿子。

软磨硬泡不起作用,见他妈不愿放弃挣扎,家里人就开始集思广益,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他回家那天刚走到巷子口,和二叔打招呼就觉得表情有点怪,结果刚一转过去就看见他的叔叔伯伯们隔着院墙往自家院子里泼水,他疑惑地走进了院子里,闻到一股骚气才明白是泼的是尿。到了半夜,他听到院子里窸窸窣窣在响,第二天早上他妈一声惊叫,老K起床一看,他妈腿上绊着条菜青色的蛇。再一看院子里成了动物世界:一团团褐黄色的尿斑上蛇虫鼠蚁应有尽有。

K很愤怒。他妈吓得害了病,很长时间门都不敢出,手一直哆嗦个不停……最后老K他妈的远房亲戚来帮忙才让娘俩儿搬了出去。

K粗着脖子说,这书我是念不下去了,更别说啥考研。我已经决定好了,过几天收拾好了,就回家。

在之前我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我妈什么都不跟我说,让我好好念书别老往家里跑,要不是我突然回去,说不定这事儿我现在都不知道。

大头吼道,“咋不报警?!没王法了!”

K说:“报了。让打扫干净,教育了一顿就走了。后来又报了几次人家也就懒得管了。”

我们互相看看,想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些啥。于是都默不作声。

“那拆迁款……?”

“必须要。回去就打官司。不是我贪钱——但我确实要钱,治病呀——我也咽不下这口气……”老K停了一下,接着说,“我妈估计怕我受委屈,让我别再找麻烦了……帮我们租房、给我妈借钱治病的亲戚听到这话脸色就变了。哈哈哈哈。打官司!我还不信了,还他妈真没个王法了?!”

说到这里老K话里有了哭腔。

“吭……”大头清了下嗓子说,来——都来走一个!庆祝蟑螂离开再没人吵我睡觉了,啊?

我本来低着头,听到这句话攥起了拳头,猛地抬起头,却看见大头也红着眼睛。

“死胖子……”我骂着笑着,仰起头喝酒,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到了半夜,老K扶着树在街边开始吐,边吐边骂,边骂边哭,边哭边吐。老K哽咽着曾经我们有梦……现在,深夜喝酒,酒杯相碰,啊?全他妈,全他妈,全——呕……

浑黄的酒像尿液一样从老K嘴边流到脖子,又向白衬衣的领口下流去。我伸手揩掉。

K还在吐。我知道,明天这片树坑底下,又会有成群的恶心的黑色血色的蚂蚁涌来,争先恐后地咀嚼他呕出的心肝和残渣。

——就像他的父亲,他的叔伯们,他的婶婶们一样。

我很想问,但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提小马尾。

睡了一早上,老K下午自己一个人去办了退学手续。谁也没有打扰,就这么从我们身边消失了。

多说一句。很奇怪,自打老K走后,大头每天都伴着“我想要怒放的生命”早起,让我们一度以为是老K上了身。

 

敲完这些字后看了眼时间,11:07

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把我从回忆的漩涡里揪了出来;抓过来一看,是老K

“喂?”

“喂——昨晚上陪老妈,在医院睡了,嘿嘿……哎呀,手机静音听不到哇!那个,钱我收到了,兄弟,一有钱了立马还……”

电话那头的老K打着哈欠,隔着屏幕我似乎也能感觉到他满脸的倦意。

我脑子里一瞬间又出现了那个被勒在一张无形巨网里的死灰的脸。

然后我们闲扯了起来。以前沉默寡言的老K越来越啰嗦了。

K说他老妈的病一直不见好,医院又贵又麻烦,他又信不过远方亲戚问的的偏方。

K 说他去相亲,女方一听学历就开始皱眉,一听家里情况掉头就走,想当年,哈哈。

K说干啥都要钱,大头在帮他走门路,看能不能找个什么正经事儿干。毕竟一直搁工厂里耗着又脏又累,也赚不了几个屁钱,还没时间去陪老妈。

K说真他娘的没想到大头那个呆逼居然考上了研究生,真是瞎了眼了哈哈哈哈。

K说官司一直到现在还在打还在打,西瓜皮擦屁股没完没了,早和那边断了联系,爱谁谁吧,反正都他妈不是东西。

K说……

……

K后面还说了什么我没耐心听下去了,只是盯着屋里唯一的小小方方的窗户发呆。楼上老女人晾着的抽了丝的丝袜长长的垂下来,摇摇摆摆,悬挂的蛛网一样,重重叠叠地相互纠缠着,似乎正在努力网住这最后一方小小的光亮。

沉默。

沉默。

沉默。

突然电话那边踟躇着笑了起来。刚开始还是小声,然后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跟着哈哈哈地傻笑了起来,笑得像头哮喘的驴。

我不想哭,眼泪它自己往外掉。

 

不知道为什么,挂了电话之后我感到一阵轻松。像是阵雨里浑身淋湿的行人终于换上了干洁顺滑的衣裤。

走到窗边,我点燃了最后一根烟。

随着烟头的火星明明灭灭,呼吸一般,破旧丝袜的黑色的丝线潮水般颤抖着后退,化成恶臭的黑烟。

此刻,光束正直直照在我的胸前。黑烟凝固在狭小的房间。

我俯视着钢筋水泥的万丈巨森下虫蚁般的车辆与行人,俯视着公寓里的雌蛛已经织好大网安详的休憩着,只等着下一个你我自投罗网……

……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