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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静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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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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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 回 古 巷

一夜秋雨,轻敲窗棂,淅淅沥沥。

温暖的梦,牵引出童年的记忆。梦里,我又回到了久别的古巷。

古 巷

寒冬纷飞的雨丝,是下雪的前兆。两岸高墙逼仄下不到两米宽的古巷,丝丝细雨涤尽晴日的尘埃,给巷内那些横陈的点点红黑相间的麻石条油上一层清漆,使错落有致的路面闪着晶莹的光亮。一株人称“美人抓破脸”的茶花,粉嫩雪白如少女脸庞的花瓣上,着丝丝血痕,半含羞色地在窗口探出脸来,在清寒的风中眼波流转。夏日里一遍青葱的爬墙虎藤蔓早已凋零。枯萎的藤蔓,有的像古朴俊朗的廋金体,在明砖包砌的墙面纵横着自己的写意,有的如五线谱在墙面起伏。尚未落尽的黄叶,如跳跃的音符,叮咚于线谱之间。穿巷而过的风,合着这乐谱,将冬曲在古巷奏响,给几分寂寥的古巷,凭添几分清淡、雅致、悠长。

撑一柄红油纸伞,穿上簇新的绣着点点白梅的红裙袄,围上一条洁白的长丝巾,外婆派人接我这唯一的外孙女回家过小年了。人力车到了涌泉街,我下车拐弯,美美地飘行在玉裬坡古巷。

外婆的家,位于古巷中穿斗式结构的数幢两层青砖楼房中的一幢四合院。楼房四周封有高高的马头墙,墙面平整,灰路平直均匀,构成相对封闭的庭院。从阁楼俯瞰,外婆家的屋脊和墙体四角,塑有形如振翅腾飞的鸟翼,薄而卷曲。外公曾一脸骄傲,夸奖自己请的师傅手艺好:泥匠易学,只怕卷角。

外婆家因与月明楼街边只有数十米之遥,进出十分便利。外公曾经告诉我,砌这些房子时,外公的嗲老子(外公的爷爷)那一辈人是下了大力气的。为防战乱匪患,屋子高墙封闭,仅开小窗,具有防风、防火、防盗的特殊功能,当时请的都是龙麟镇有名的木匠、石匠、泥瓦匠,严格按大清《院治》的要求建的,看似简单,实际上在雕刻、油漆上费尽心思,可以说每一幛老房子都有自己的一段故事。譬如用途各异的木料,是外公的老嗲嗲拜托做木料、茶叶生意的安化馆老板抽空回安化,一根根用皮尺检出,用手杆粗的竹缆扎好木簰,专门选水性好、手艺好的簰股佬从老山旮旯趁春水运到益阳,存放三个伏天后,木料荫干了水分,没有了伸缩,看好日子,再拿出来造屋的。外公还说在这里起屋的人家事无巨细,没有不讲究的。我家的用的木料,除了板壁为泡桐木,其余都是用的禇木呢。

穿过古巷上空名叫“拱券撑墙”的第三个拱门,左拐,推开有梅、兰、竹、菊浮雕石库门内漆着红漆的大门。大喊一声:外婆,我回来了。

外婆的家

外公笑吟吟地从木楼梯上下来,递给大舅舅几匹花色艳丽的苏州丝绸说:马上过年了,咯几个料子是今年上海流行,花了大价钱置办的,街上的太太、奶奶、姑娘大姐肯定欢喜,放到铺面上去,说不定有人购了做年礼。一边说,一边脱下手臂上的蓝布袖套,叫外婆拿鸡毛掸子来,掸去毛蓝色吡叽面子皮袍上的些许灰尘。街上苏州会馆、江西会馆的老板们喊呷茶,搓麻将,婆婆子你要多拿几块光洋给我,今天我要汇个东,在月明楼订一桌酒席,还些人情。平时生意上少不了人家的关照,还想趁年前托安化会馆的老板运一船货物到汉口去。怕还过些日子,人家都回老家过年了。

外婆连声地应着,一边拿鸡毛鸡毛掸子上上下下,给外公掸着皮袍容易沾灰的后背,一边说,前些日子就盘算着你该汇东了,钱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掸完皮袍,让外公穿上俄罗斯缎的宝蓝色马甲,又将好几块用牛皮纸包好的光洋递给外公。外公接过钱撩起皮袍装进里面的夹袋,换上平时下雨下雪时舍不得穿的皮鞋,临走时还不忘爱怜地摸摸我的头说,婆婆子,给秀满做她最爱吃的冬笋肉片汤呵。

外婆一边笑一边应:只管放心去汇你的东,不会虐待你的宝贝满孙女的。我顺势一把抱住外婆亲一口,说,我还要吃外婆亲手做的腊八豆蒸安化腊肉。外婆作势推开我:小心亲我一脸口水呵,姑娘大姐了,还这么粘,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呵。秀秀呵,要过年了,给你外公的书房扫下尘。你晓得的,这都是你外公的心肝宝贝。青青、晴耕、雨读、细满(大舅、二舅的孩子)四个冇得大人在屋里打招呼,都是不让进去的,毛手毛脚不得哟。外婆去给你做好呷的去了,免得你莲姐姐(外婆屋里乡下的远房表妹14岁的女儿)做出来后,你又说不是外婆的味道。我拿起鸡毛掸子和外婆给的干净抹布,心里很有荣誉感地拐到左边的书房。

花梨木的平头案上,摆着外公的文房四宝,那个外公平常宝贝得不得了、包浆古润、器型古朴、古色古香的冰纹端砚,一尘不染地摆放在案上,一叠淡黄色的宣纸整齐码放一旁,仿康熙宣德青花山水笔筒里参差不齐地插着几支狼毫。

小小的、圆圆的红色香几上,一樽宝蓝色兰花筒,泛着晶莹的光泽。筒内几株墨绿得发亮的兰草,长长的叶片中夹着米粒大小淡黄色的花苞,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隐隐香气。一圆破方,这是外公书房里唯一圆的东西。外公说书房里所有的摆设都是方形的,不成方圆呢,用香几圆一下就有方有圆了。书房的正面墙上,挂着清一色浅湖色绫绢装裱的《岳阳楼记》泥金楷书六条通景屏。屏内庄重、严谨、雅致的字体,与香几兰花筒上方,悬挂在镜框方斗内“耕读传家”豪放飘逸的草书遥相呼应。

给干净的书房掸了一遍灰,我来到堂屋,主动擦拭外婆堂屋的家具。我最爱八个碧玉一样的镇德镇腰鼓形春凳,是外婆的陪嫁,四时都被外婆拭擦得晶莹剔透,凉沁沁的。摆在红漆喑喑的圆桌周边,每一只都泛着光,像波斯猫的眼睛一样,老是对我佻皮地一下一下眨着。春凳上凸起的粉荷好像不时迎着微风摇曵。天冷的时候,为免得坐上去生凉,外婆就用厚厚的墨绿色金丝绒罩罩上,罩子上绣着点点红梅、拖着金色流苏边,煞是好看。

红灯笼

一个穿着蓝底细白碎花灯芯绒棉袄,青市布棉裤,黑灯芯绒棉鞋,清爽、白净,约摸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亮着银铃般的嗓子,有礼有貌地叫了一声谢老板娘子,给您老人家拜年来了。原来是灯笼巷的纸扎铺赵老板家的大妹子兰香,带着伙计送来一对箩筐大的红灯笼,贴着春、喜的泊金字在红艳艳的红绸衬托下更显得金光灿灿。兰香对拿糖给自己吃,问灯笼好多钱的的外婆说,灯笼是爷吩咐送给谢老板家过年道喜庆的,爷还特意让我选了几对上好的腊烛、两饼万子头鞭炮,好让谢老板娘点灯笼、接春。爷说感谢谢老板到长沙进年货时,顺便把我屋里在师范读书的弟弟带回了家。外婆让长春哥哥收下兰香送来的东西,又把一块炕得金黄的安化腊肉用牛皮纸包好,拿给兰香说,初几里你谢家爸爸会去给你爷贺新年的,谢谢你爷想得精细周到,我正要打发长春到你家里买灯笼爆竹呢,你爷就把万子头给我送过来了。理是理,法是法,这些东西就不用你家送了。何况近晌你妈妈身子骨又不大敖实,自然要多花掉些汤药钱。你家省吃俭用,借起钱送你弟弟去长沙读了书,屋里的日子也是过得捏紧把细。长春,你把兰妹子今天送来的货记清楚账,初三她家店子开门,我会让谢老板把钱带过去,一并讨个吉庆。我顾不上听外婆说完,一只手拖着长春哥哥,一只手拉着兰香跑到大门外,让兰香和伙计一起帮忙把灯笼撑开,长春哥哥先把旧灯笼取下来,再把两个新灯笼高高地挂到大门的中间。我抬起头认真地左看右看,看灯笼挂正了没有,然后拍拍手,长吁一口气:我家是这条巷子里头一个挂新的大红灯笼过年的人家了。

拍甜酒

酿米酒是过年的重头戏,酿出来的第一桶米酒按惯例是要敬菩萨、祖宗的。龙麟镇的人把酿米酒叫作拍甜酒。外婆拍甜酒的时候,我就是一个小小的跟屁虫,紧紧地跟在外婆的后头。有月亮的夜,外婆叫长春表哥(外婆娘屋里远房表姐15岁的儿子)把灯罩擦得泛光亮,再点亮煤气灯,把堂屋照得通亮的。莲姐姐在灯下铺开蔑筛萝,摊开白晃晃的糯米,我们在外婆的带领下,就着灯光,一把把将挑拣干净的糯米放到专门淘米的木盆里。然后,跟着外婆我们不声不响地走到天井里。

冬日的天井,清冷中有些不同往日的沉寂。几缸白天开得热热闹闹的茶花,这时也仿佛沉沉睡去。灯光透过堂屋,让平时特地摆放在天井里,准备应急防火用的硕大水缸,在朦胧中凝重而神秘。外婆悄无声息地揭开水缸盖。哇,原来一片圆月静静地睡在外婆家的水缸里。好像深怕吵醒了睡在水缸里的月亮,外婆轻轻地、缓缓地、一瓢一瓢,舀起水缸里那片圆圆的银月,放在木盆里一遍又一遍地淘糯米。淘完三遍,又率领我们端着木盆轻脚轻手地来到厨房,然后将一颗颗用外婆的话说,是十粒五双、没有一粒瘪谷子、沥干了的糯米,均匀地铺开在已猛火上气的蒸笼。蒸到两刻时辰,外婆就叫长春哥哥将糯米蒸笼撤到案板上,等热气腾腾的糯米凉了,让莲姐姐细细地拌上新泰屋里的甜酒药子,长春哥哥伸手帮忙拌米,却被外婆用刷把打了下,收回了手。酒药拌好后,糯米被盛入洗涮得干干净净,只有一个把的提桶里,用木盖严严实实地盖好,拿棉被紧紧裹起来保温,让甜酒发酵。这几天,外婆会叫莲姐姐一天早晚两遍去摸木桶,试试温度,如果温度下来了,就将放在棉被内的铝质汤婆婆重新换了开水放进去。过不了几天,泛着桃花一样淡红,在提捅内车得圆圈,清香四溢的桃花甜酒出锅了。有人问外婆的甜酒为什么拍得咯样好,外婆笑着说是新泰屋里的酒药子好。私下里对我说,秀秀呵,外婆的甜酒好,是因为把月亮拍到甜酒里了。拌甜酒药子的莲姐姐又是红花妹仔,人干干净净的,甜酒冇得拍不好的道理。咯是密秘,晓得的人多了就不灵了。

过小年

老历二十四,是我们咯些冇成年的细伢嫩崽过的年,其实也是过大年的预演。

二十三日晚吃完晚饭,外婆就带着莲姐姐、长春哥哥扎脚勒手地在厨房忙碌着,屋里那个门板一样大的案板上,海碗、瓦钵一字摆开,以便存放已过水的鸡鸭,蒸、炸好的蛋卷、藕丸子、风鱼、腊肉。剖好的资江河里的大杆鱼画了刀花,用少许盐抹了,剁成一大块、一大块的,额外存放的鱼头上,盖满红红的剁辣椒。才鱼已打好片,像一朵盛开的牡丹一样,摆在青花瓷盆里。已发好的粉丝颤波波的,在灯光下泛着银光。红薯片、巧稞也摆好放在碟子里准备下锅油炸。红的辣椒、绿的大蒜,白绿相间、水灵灵的香葱,点缀在各式菜盘上。最显眼的是祭神的三牲已捡拾得清清爽爽,厨房里充满了诱人的香气,拼凑出一幅有香有色的饮食年画。案板上煤气灯亮晃晃的,照得宽大的厨房比白天还亮堂,平日里一根线都舍不得浪费的外婆,到了年边上,是从来不吝啬的,因为怕家里光线暗了菩萨看不清楚,不晓得进到屋里享用供品。也因为亮堂堂的气势好,来年的福、禄、寿都好些。

转钟十二点,墙上的自鸣钟当、当、当地敲响十二下时,外婆虔诚地跪在香案前,焚香秉烛送司命菩萨上天,祝他人家上天界顺顺利利,过新年快快乐乐,到正月十五时再接他老人家下来主事人间的饮食。

送走司命菩萨,外婆开始指挥莲姐姐、长春哥哥把作好的菜上蒸笼,又把家里小孩子的衣服按规矩从头到脚,里外一身新的准备好,细心的外婆会连带过小年的花炮都一并准备好,连15岁的长春哥哥和14岁的莲姐姐也从头到脚置办了新衣新裤。

天还粉粉亮,辟里啪拉的爆竹就炸响,外婆就站在堂屋里像唱歌一样喊,过小年了,青青、秀秀、晴耕、雨读、细满,都起床了。家里的细伢妹子几乎都不要喊第二遍,立马从热被窝里爬出来,欢天喜地的穿起早已摆放在枕头边上的新衣服,跑到天井漱口,用外婆早已烧热的沏壶水洗脸,然后抹点喷香的雪花膏。

这时,香案上三牲摆得端端正正,红烛高照,家里的大人仔早已收拾得熨熨贴贴。外公手持三柱香,领着全家大小恭恭敬敬地给诸神拜年、祈福。磕头烧香后。我最希望看的,是外婆给24位诸天菩萨拜年。24杯米酒用24个细瓷蓝花酒盅斟着,这可是外婆那钵桃花甜酒的头一瓢,只有菩萨们品尝过了,大家才可以喝的。24个雪白的糯悠悠的糯米粑粑正中心用用红曲点着艳艳的一点红,像上骄新娘子新妆的脸。

给诸天菩萨拜完年,然后给外公外婆拜年,就可以得小年的红包,吃桃花甜酒、汤圆冲鸡蛋,还有我最喜欢吃的盛光保的米粉。吃完早餐,就可以跑到灯笼巷,到兰香和秋菊两家去秀一下,秀秀可是有两套新衣裳过年,至少比兰香他们多一套。而且,我的是夹长袍,面料是外公从苏州进的货,好漂亮的,她们俩肯定没有。万一有呢,她们的棉袄肯定是短袄。

过大年

从老历二十三日起,全家乃至整个大码头,整个龙麟镇都开始过年了。只是最为隆重的是正月初一,这是年的第一天,月的第一天,日的第一天,真正的三元开泰。

大年三十的清早,雪粒刷刷地下起来,只一小会,天地之间就一遍洁白了。我们几个小的在外婆的指挥下,和莲姐姐一起,喊的喊,指的指,热之闹之地在大门两旁把人增岁月天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的大红腊光纸烫金对联贴好。然后,按外公的要求,每人背一首古人描写雪景的诗,还没启蒙的细满可以不背。外公认定上好的诗句,还可以奖一个红包。于是我们便挖空心思地搜罗有关下雪的诗。于是,家里就有诗句抑扬顿挫地响起: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傍晚,堂屋的煤气灯点得比以往更大更亮了,红漆喑喑的大圆桌上,早已摆好满满的菜肴。长春哥哥捧着一挂长长的鞭炮,在大门外摆成一个圆圈,听外公唱一声点爆竹,就用早已点燃的纸煤子点燃鞭炮,并守着鞭炮顺利炸完才回到堂屋。鞭炮一响,外公就牵头对着香案上赵公元帅、祖宗牌位一一焚香炳烛,磕头拜年、祈福,求财、求增寿。

随后,全家老少就给外公、外婆、家里的长辈一一拜年。家里的孙子辈站成一排,恭恭敬敬地向外公外婆磕头拜年。外公又拿出一叠红包,挨个给我们发押岁钱,说一些新年大吉大利,学有长进、身体康健的嘱咐。发完押岁钱,外公就高举酒杯,祝新年快乐,这时,红泥火炉的炭火吐着蓝色的火苗,三元全鸡、才鱼过河、三鲜盆子都在火锅内喷香地翻滚,咕噜咕噜地唱起欢快的歌,大舅、二舅端起酒杯,带领家里的女人和细伢子,双手端起米酒,开始由大到小,向外公外婆拜年:新年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待这个最重要的仪式完成后,兄弟、妯娌之间相互拜年,相互祝福。这时,白酒呀米酒呀,也下去了三四杯,我们这些小孩子已吃完了外公外婆分发的鸡腿、鸭腿,又吃完了保佑来年清清洁洁的青菜,喝了消火的炖萝卜汤,可以坐到大火箱上吃芝麻豆子茶、吃炸好了的薄薄的红薯片、淡黄色的巧稞、金黄的鸡蛋糕、沁甜的寸金、焦切,大雪枣,还有我最爱吃的,一封封用花纸包得漂漂亮亮的酥糖了。

青青哥哥是大舅舅的儿子,也是外婆家的长孙,今年十四岁了,两年前被外公送到长沙的学堂里读书,在我们的心目中是最见多识广的。他就带领我们玩一种有印有皇帝皇后的新扑克牌,玩乏了,再听他讲学堂里的新鲜事情,让我对长沙充满了憧憬、期待,让晴耕、雨读两个小不点兴奋了好一阵,终于前仰后合,梦见周公了。这时,已过转钟,外婆就会打发我们这些小辈上床去眯一阵了。我便在兴奋中渐渐入梦。

初一天还未大亮,外公唱歌一样地吟诗了:烛影摇红焰尚明,寒深知已积琼英,老夫冒冷披衣起,要听雄鸡第一声。随后,外公声如洪钟:开门大吉。长春,放开门鞭炮!

辟里拍啦的鞭炮立马炸响,碎红满地预示岁岁平安、满堂红彩。 

早上八点,全家吃甜酒桂圆煮圆蛋,预示全家团团圆圆、甜甜蜜蜜。九点多,一桌热气腾腾的酒席又开始了。在交杯换盏、互道吉庆中,大朵朵的棉花雪飘下,天地间一遍银装素裹。外婆笑眯眯地对外公说,大雪兆丰年,看来今年又是一个好年景。过了初三,让孩子们再送点钱和呷的、用的到乡下去,好不好?亲戚们的日子过得有些紧呢。外公接口表扬婆婆子想得周到,吩咐二舅按外婆的调派,初四到乡下去给亲戚们拜年,给上不起学的细伢子提早送点学费,莫荒废了学业……

酒正酣,炉火正红,漫天的雪花如点点白梅,覆盖着古巷、覆盖着古老的龙麟镇,我的灵魂依偎在外婆的老宅,沉睡在深深的古巷,不愿醒来。

此时,秋雨停歇,月映江心,满江澄碧。

古巷在我的梦里日益清晰,随岁月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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