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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静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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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4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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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入生活的真诚书写

打开斤小米新作《尘光之上》,我一直读到深夜,而后,掩卷沉思。

诚然,斤小米是一位女性,同时,也是一位作家。此时,我却不想以女作家标签于她。

时下的认知中,似乎女性作家以自己的生命体验和观念认知,更擅长婚恋、情感之类的书写表达,而男性作家更倾向于关注社会和人生。

似乎关注社会与人生与否,成了界定男女作家的分水岭。

斤小米的《尘光之上》,我想,作者作为乡村生活的亲历者、记录者,她对土地、对情感、对死亡、对人性的客观呈现,诚如散文大家谢宗玉先生对此书的评价:消弥于性别边界的生命书写。

品读《尘光之上》,照见斤小米对身处尘埃里的小人物在社会的生存状态、情感观照、未来出路的思索与剖析。

《尘光之上》一书分暮色、尘光、念动、风流四个章节。

这是作者融入生活,关于土地环境、死亡、情感、世俗、人性、乡村文化,关于未来的诸多思考。

关于土地、生存环境,小米对大旱之年,土地与留守乡村老人同时焦虑、焦渴,是这样描述的:

初秋了,大地一片微黄, 因为缺水,少了润泽之意。穿过草木疯长及腰的乡间小道,穿过几乎只剩老人与鸡犬的村庄。

父亲对自己的老去无能为力,最后只能妥协:放弃对这片土地的执着,在电子厂的协议书上签上“同意”二字, 并商议好了每年五百元的租金,一次租用合同签五年。

父亲担心,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一片干净的黄土,吃不上一口只有这黄土才种得出的甜橘子了。

暮色四合中,斤小米这样思考人生与死亡:

然而,山始终是山,水也始终是水,一草一木,欣欣向荣与垂垂老去,厌弃喧嚣人世与迷恋万丈红尘,从无高下之分,人的一生,都只是奔向自我的一生,与他人的关系,都是附加。生命的终点是死亡。

而对即将走完生命旅程、近九十高龄父亲的执意驾驶,斤小米这样描述:

看着父亲快乐地开着车的后背,微驼,却倔强,我便也释然了。这辆车给他的比远方儿女们给他的更实在,也 更温暖。求仁得仁,又何怨乎?

这,应该也是斤小米对人活着状态与意义的思考。

城市化进程加速的同时,只剩下了孤独的老人与鸡犬的乡村,大地上的焦渴,不只是缺水,也是缺少青壮年的活力与主导,随之产生一系列的问题,是目下乡村急需解决的主要问题。

在尘光一章中,小米对中年人或者开始老去的人,面对生活、情感的状态进行了如此呈现:

即使人至中年偏老,即使一无所有,即使身处底层, 爱,依然是他们执着追寻的光。不,爱从来是身处尘芥之中的微小者唯一可以拥有或者争取的,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答案。

这是小米对男女情感、爱的本质的思考:爱无所谓高贵与卑贱,她的本质是发自内心,也是人类面对苦难的唯一利器。

“爱”的真相究竟如何?

小米在书中设问:终究败于相貌、年龄、距离、财富,她是否这一生都会失去再寻爱的勇气,真正进入暮年状态?

这是作家一种对生活在时代洪流裹挟下,身不由己的小人物的悲悯。

生活中,人们往往看到的是小人物的猥琐,自私与不堪。而小米看到的,是如蝼蚁般生存的人,从一开始的对生活的向往、再经现实的打击、搓磨、不得已在虚假、傲慢下隐藏的自卑与自弃。

试图增强的,是强者、社会管理者对民生、对社会基础的建设性保护,呼唤一种社会道德价值观的回归或重建。

小米在述说中,对死亡剥去了世俗或肤浅、或虚伪的认知,通透而从容:

外婆的死去,众望所归:那天,八十六岁的外婆,众望所归地走了。

生命这场来去,自自然然地,到了哪个时段,就该履行哪个时段的职责,外婆到了八十六岁,死,是水到渠成的,不是吗?人都是要死的,不必着急。

从八十岁的父亲成为金刚师抬棺,她联想到了是农村的空巢,将要离去的人对离开时恐无人抬棺的深沉忧虑。

对于给寂寞的生活增加亮色和乡村文化生活,那些似乎与阳春白雪格格不入的,与主流文化隔河相望、日渐式微的民间曲艺、民间诗歌,斤小米俯身倾听父亲的诉求:

你给我投个稿,我要参加叶紫杯诗词大赛。你给我投个稿,我要参加长沙银行杯诗词大赛。你给我投个稿,我为《赤脚泥花》的前世今生写了篇散文。

然后发自内心地反思:

尽管我深深知道,诗人不以诗的成就论,诗人在于气质,在于对诗的理解与热爱,也在于以一种诗的态度在这个世上存在,生活,并且孜孜不倦地写下去。 由此,她带着自己与读者一同反思:

如果写作不是为了发表,意义又何在?而执着地将诗歌演绎了一生的父亲,给出了不同的答案,他不追寻意义,意义反而与他共存——从年轻到年老,他从未放弃的事情就是写诗,读诗,编诗集。做诗社主编,白天在地里劳动一天之后,回到家中,洗漱完毕,于灯下一字一句推敲别人诗歌中的用词、用韵、平仄、内容、意境,可谓殚精竭虑,“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他苦在其中,更乐在

也许,这是斤小米在和读者述说一个宏大的忧郁,活着的人们对自身离开的忧郁,人口生育率日渐下降的现在,未来谁为离开者抬棺的忧郁、乡村传统文化归宿的忧郁。

最终,斤小米找到了自己、或许也是许多爱好写作的人们一直苦苦寻找的答案:

我们能做的,大抵应该像父亲那样吧,纵使艰难,纵使受限,也要活出心里诗的模样。

诗歌是可贵的,永远可贵。

死后能埋入自己的坟地,与故去的先人相聚,死亡就不会称之为死亡,随着抬棺人的消失,死亡就真正地降临了。

也许,我们终其一生,都在找寻自己的归宿。

书中,那些对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上,小人物深切的关爱,甚至不好仅仅用“小人物”这样的标签,因为这些小,都是自己生长过程中的一种亲历,这样的人物,就是自己的父母、亲友、邻居,曾经的自我,或者,甚至一不小心,就会返回去的自我。

一个作家,没有社会责任感,没有对社会底层人物的关注与情感的倾注,没有对脚下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真挚的依恋,没有对现实与未来的思索,是不可能写出这样的文字的。

作为一个敬畏文字的人,我觉得,小米越来越谦和、低调,就像家乡洞庭沃野的水稻,成熟时,沉甸甸地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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