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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静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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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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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蚂蚁一起读书

我一直相信,心不病,则身无恙。家乡的山水,于我而言,是一副辩证施治的良药,我内心的郁疾总在潺潺流动的资水、两岸郁郁的青山中消解。

炎热的夏天或寒冷的冬天,在空调室憋久了,总会有亲近资水的冲动。

周末早上六点多,我便捡拾好挎包,穿过大码头修缮得美轮美奂的城楼,来到一泓如碧玉凝练的资水边。

在防洪大堤的柳荫下盘腿席地而坐,听着江风鸟鸣互答,喝豆浆,吃鸡蛋,看风摇绿苇,碧水轻流,身体与灵魂同时受到供养。

一番享受后,我开始景物速写。

河对岸青山妩媚,苍翠绿荫中,白鹿寺钟声隐约可闻,不禁让人联想起“资水滔滔,淘尽古今人物,问裴公何去;云树犹存,遗址怅空亭,白鹿不来秋又老。江风浩浩,吹开天地麈氛,忆禅寺夕阳;钟声宛在,名山寻旧约,黄花应笑我归迟”白鹿诗僧海印住持的楹联。幸福塔、栖霞寺气势恢宏的飞檐翘角、明黄色的琉璃瓦,砖红色的宫墙,阳光下,金色如芒。

早已停止生产的益阳造船厂、大众瓷厂,那些庞大的老厂房,与晨风细语,回味着往日荣光的历史,守护一旁,高耸的烟囱静默,早已火熄烟消,那些曾经在这劳作的人们,已悄然老去。

眼前的一切,呈现着物是人非的过往,演绎出生命的轮回。

画了一张速写,我开始今天最重要的工作:趴在江边的麻石条上晒背、看书。

早上八点的太阳,把宽约50公分、高约三四十公分的麻石条凳晒得温热。躺上去,胸腹四肢即刻充满夏日的温暖,类似中医的热敷与艾灸。

有从事中医的朋友建议,夏日晒背,去湿祛寒,有冬病夏治的良效,最好的时间段是上午九点至十点。

十点后,阳光过于燥热,不利于提升人体免疫能力,且易造成紫外线对皮肤的伤害。

前几日,偕友上午九点从江堤走过,恰逢晒背时段。一时兴起,拉了朋友,一人一条麻石凳,趴上去晒背。

骄阳下,不到5分钟,豆大的汗珠如蚁爬行,在身上集结、滑落。尽管这样,我们仍然坚持晒了十多分钟。

第二日,朋友讲,本来有些失眠的她,晒背后,竟一觉睡到大天光。

这也是我早早起来,赶到江边晒背的原因之一。

我头西脚东地趴着,麻石凳西侧的阴凉处,提供了看书的便利。

今天的太阳没有昨天的热辣。

我晒背的江边麻石,是老城这两年新修缮的三国文化长廊游人休息之处。

因为天气较早,太阳火辣,游人稀少,我便没有铺开瑜伽毯,自认是不浪费公共资源。

一边晒背,一边翻看《格言别录》,身体与思想都有了充电的感觉。

翻开书页,弘一法师箴言映入眼帘:你放下也好,不放下也好,其实结局没有什么改变。

我想,如果这样,人生就是一种无奈,很多的事情,也许,你不得不受制于命运。

在尘世烟熏火燎中,沉下心思考明白,真正做到放下,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如何做到这一点呢?书中写道:放下欲念,修一颗清净心。又说恬淡是养心第一法则,内心宁静,才能认清事情的根本......

偶尔有游人经过,看到趴在石凳上的我,大声问,这人趴在这干什么呢?嗬,原来是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健康学习两不误,这个方法好。

遮阳帽已把我的脸全部遮盖,让我坦然接纳着恍然大悟的游人的认可。

这时,一只蚂蚁,两只蚂蚁,共三只黑蚂蚁列队整齐地爬上了书页,在“为善最乐,读书便佳”几个字蜿蜒行走,在要走下书页时,复又折回。我想,这小小的生灵,是否也在体悟做善事是最快乐的事情,读书就是人生最好的选择呢?

书页看完,我将书轻轻地竖起,在草地上磕了一下,将三只不请自来的小家伙送回草丛,将书翻到另一页。

刚抚平书页,又爬上三只蚂蚁,较前三只体形小,且颜色浅黄,挥舞前肢如大刀,有些雄赳赳的模样。这次,它们列队在“寡欲故静,有主则虚”八个字上行进。走完复又折回,再走一遍。

我没有送走这三小只,我与它们一起,修习着“静以修身、寡欲则静”的道理,搞清了孙思邈的“五难”,原来是“名利难去、声色难去、喜怒难去、滋味难去、神虑难去”。

三只小黄蚂蚁在“五难”上蜿蜒一周,不用我请,井然有序、神气活现地爬下了书页,潜入草丛不见。

我有些晃神,万物有灵,小小的蚂蚁,为典型的社会性群体,具备与人类相似的社会性3大要素:同种个体间能相互合作照顾幼体;具有明确的劳动分工;在蚁群内至少二个世代重叠,且子代能在一段时间内照顾上一代。

而且蚂蚁,是大千世界抗击自然灾害能力最强的生物。

据美国哈佛大学的昆虫学家马克莫费特——一位对亚洲蚁颇有研究的学者观察,一只蚂蚁能够举起超过自身体重400倍的东西,还能够拖运超过自身体重1700倍的物体,10多只团结一致的蚂蚁,能够搬走超过它们自身体重5000倍的蛆或者别的食物,这相当于10个平均体重70公斤的彪形大汉搬运3500吨的重物,即平均每人搬运350吨。

似乎在团结与负重两方面,小小的蚂蚁,应该优于自我感觉良好的人类。

这些可爱的生灵,莫不是弘一法师派出的工蚁,来给我敲黑板、画重点的吧?

温度越升越高,汗水滑落,时钟指向十点,我已晒背超过半个小时。

在清风鸟鸣中,时间过得真快呵。

我将《格言别录》装入挎包,与草丛中的蚂蚁挥手道别,与资水、与对岸的青山厂房挥手道别,打道回府,打算将小工蚁在书上敲了黑板、画了重点的地方,再温习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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